路上,她給蕭伊庭打電話,可是,撥了幾次,他的手機都在通話之中,不敢再耽擱,搭出租車飛快往那家醫院跑,同時,回撥範仲的電話,以確認他平安無事。
「喂,範仲!」她有些喘。
他听出來了,她的喘息聲不小,笑了,「你不會真的跑來了吧?婕」
「你……耍我?」她坐在出租車上,有些惱火。
他的吸氣聲在耳邊十分明顯,「沒有,我真的在樓頂……葉清禾,你很傻……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出來。丕」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坐這種傻事……」
「傻事?」他重復著,笑了一笑。
她怎麼忽然覺得,他說的傻事和她說的,是兩碼事兒?「範仲,你待在那吧,我很快就到了。」反正已經出來了,還是去看個究竟吧,否則心里一直懸著……
怕他有意外,始終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出租車很快開到了醫院。
她下車沖著他說的那棟樓跑去,可是,樓下並沒有見到電視里所有過的眾人圍觀的跳樓鏡頭,也沒有見到有警察和保安,或者,還沒人知道範仲在樓頂?還是,範仲是騙她的?
不管怎麼樣,既然來了,還是上去吧……
一直上了天台,她氣喘吁吁的,果然看見範仲坐在邊上,身邊一個空酒瓶。
「範仲……」她輕輕地叫他。
夜晚,風有些大,他坐在邊上,襯衫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她真怕,萬一驚了他,他會從樓頂掉下去……
他沒有吭聲。
她慢慢走近,直到走到他身後不遠,她才听到他說了一聲,「你別過來。」
這,倒是有點像電視里的台詞了……
「我不過來了,你往里站點行嗎?」她抹去額上滲出的汗,這一路,也算被驚嚇到了……她這台詞,也真夠像演戲的,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一番糾結,比如範仲說什麼我不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之類的?如果是這樣,她該怎麼辦?怎麼說服他回來?
可是,沒想到,他卻很听話地真的往里走了……
「……」她很意外,和他對望著,有點傻。
他的頭發被風吹得凌亂,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兩顆,下擺從皮帶里鑽出來了,臉上被蕭伊庭揍過的地方有著淤青和血痂,整個人看起來很憔悴。
不過,不管怎樣,只要他不會跳下去,她今天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我們……先下去吧?」她說。
他朝她走過來,低頭笑著,表情有些奇怪。等他走到面前了,她才發現,之所以奇怪,是因為他在忍笑的緣故。
「範仲?」她雙眉糾結,有些氣惱。
他便大笑起來,「抱歉,真的忍不住了……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所以,他就是騙她的對不對?他根本就沒有要自殺……
原本應該很生氣很生氣,可是,他的大笑里有著說不出來的滄桑意味,在這夏夜的樓頂,看著他瘦削而凌亂的身影,莫名的孤孓感讓這口氣散開了去,她無奈地問著他,「範仲,你好好地跑樓頂來干什麼?」
他看著她笑,而後又嘆,「葉清禾,你真是天生的保姆命!」
保姆命?天生的?重點是說她和蕭伊庭嗎?
「你叫我來到底是干什麼的?」她可以確定了,範仲真的一點自殺的意思都沒有!她甚至縱容他耍著她玩了,可是,這麼玩有意思嗎?是為什麼?
範仲搖搖頭,「對不起,讓你白跑一趟,自殺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這話的意思是,還有人要自殺?
「沒錯!不是我……」他呵地一聲冷笑,「我倒是很佩服走出這一步的人,說你傻,是因為,若我是你,絕不會去阻止一個自殺的人,那是他自己選擇的最好的一種生活方式,其實每個人的最終歸屬都這樣,早一步晚一步的事而已,我只是很奇怪,為什麼自殺就會得到同情呢?要知道,敢于結束自己生命的人,他絕對是個強者……」
她看著範仲,一個人固執某種念頭多年,要想說服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不知道範仲到底過著怎樣一種生活,可至少外表光鮮,有什
tang麼會讓他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
有時候,面對一個過于執念的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比如現在,比如範仲。
而她,沒有精力來跟他做人生觀上的對抗,至少,現在沒有……
「範仲,你是帶我來看另一個自殺的人吧?誰?」她不知道還有誰的生死與她這麼密切相關,可是,看到範仲眼神閃爍的瞬間,她似乎明白了,「錦兒?」
他淡淡一笑,「果然是個靈透的人兒……」
錦兒自殺?又是為什麼?為他倆不幸福的婚姻嗎?
可是,妻子自殺,他這個當丈夫的卻把她叫來這樓頂等她灌心靈雞湯?這兩口子都有點奇怪啊……
「我說範仲,再怎麼說,這時候你也該去陪她吧?」事情的經過大致可以想象出來了,錦兒就在這醫院里吧,既然在醫院,那麼就沒有死成,難不成範仲叫她來還要給錦兒喝心靈雞湯嗎?
範仲聳了聳肩,「她不需要我啊,看見我只會加速她想死的念頭。」
「……」這是怎樣一對夫妻……「那你們又何必……」話說一半,中國人勸和不勸離,有的話外人還是不便亂說的。
「走吧……」他說。
去哪?她站著不動。
「去看錦兒啊……」他走在了前面。
她有些猶豫,她于錦兒而言也不是一個歡欣的存在,她去看錦兒?合適嗎?然而,腦中一道光亮閃過,突然明白範仲為什麼把她叫來,于是趕緊跟上了範仲。
他帶著她去了病房,在病房外卻停住了,回頭看著她笑,「我就不進去了,免得給人添堵,你去吧。」
她其實已經想到里面是怎樣的情形,站在門口,想了想,搖頭,「我還是不進去了,範仲,是你叫我來的,既然你沒事,我就該走了。」
「為什麼?」他明顯驚訝。
她不想解釋,也不需要對外人解釋,只看了範仲一眼,準備離開醫院,然而,就在這時候,病房門開了,門內是蕭伊庭,門外是她,他們倆面面相對。
「你怎麼來了?」他十分訝異。
她笑了笑,直說,「範仲叫我來的。」
範仲倒是沒想到她這麼直白,那種近似于嘲弄的笑容剎那凝住,而蕭伊庭看向範仲的目光更多了幾層厭惡,「人渣!」
說完,拉著葉清禾的手,「我們走。」
範仲在他們身後,忽然道,「葉清禾,你是不是傻的?」
葉清禾沒有回頭,手依然被蕭伊庭握著,兩人並肩往住院樓外走。
範仲站在病房門口沒有進去,臉上那抹嘲弄的笑,在看著郭錦兒時沉落下來,眼楮里濃濃的悲哀,看著這個女人,罕見地,流露出憐憫。
他沒有進去,她也沒有看他,反將頭扭向一邊,卷發凌亂,膚色暗黃,手腕上纏著一圈紗布……
他一直這麼凝望著她,久到幾乎時間靜止,他才悠悠呼出一口氣,輕道,「離婚吧。」
三個字,決斷,短促,她听了,淚流滿面……
他沒有再停留,轉身外走,而郭錦兒的母親來了,見了他,對著他一聲破口大罵,他仿佛沒看見這個人,也仿佛听不到任何聲音,就這麼和她擦肩而過了……
去了停車場,看見蕭伊庭的車還停在那里,上車,車駛過他的車邊時,心口如扎著一顆刺……
他知道,今晚又會是一個迷醉而糜爛的夜,他早已厭倦了這種生活,可是,又依賴著它而存在……
葉清禾坐在蕭伊庭車里,親眼看著範仲的車開走的,想著天台上範仲的樣子,一時出了神。
蕭伊庭有所察覺,面露不悅,「你這是在看什麼呢?一個人渣有什麼可看的?」
「……」她搖搖頭,「別說這個了,我總覺得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
「他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他忽然激動了,而後發現自己語氣不對,緩了緩,「算了,不說了,還是說說我們倆今晚吃什麼吧。」
她的情緒也很快收回來,沖著他笑,把自己的手指給他看,「本來在家給你做手 面的,被範仲一個電話叫來。」
他凝視著她的手,只見她指甲里還有沒洗淨的面粉,眼波頓時柔軟無比,握著她的手,一點一點給她挑去,而後解釋,「不知道範仲給你瞎說了什麼,那人絕對不安好心,以後不要相信他的,我今天中午是去見了個委托人,然後準備回來的時候,這家伙給我打電話,說他老婆自……」
葉清禾的手一直被他捧在手心里,默默听著他說話,听到這里時,雙臂一伸,摟住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親。
他的話沒能說完,怔了怔,知道這是她在阻止他繼續解釋下去,心內熱流涌動,鼻尖頂著她的,輕輕地踫觸著她的嘴唇,柔聲如水,「相信我?」
她溫婉地淺笑,在他的淺啄里找出間隙來,「我的二哥,很壞,很淘氣,常常氣得我罰他當小烏龜,可是,從不說謊。」
她和他的世界,沒有其他人能懂。範仲不懂,郭錦兒更不會懂,所以,她甚至懶于跟範仲解釋,而他們本就蹉跎了那麼多年,人的一生有幾個十二年?舍不得再浪費任何點滴的時間因別人而少走幾步幸福的路……
他眉眼都笑開了,抵著她的額頭,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她,「今晚不做了,我們在外邊吃吧?」
想和她更貼近些,可是她的眼鏡阻擋了,不禁伸手去摘,她戴著眼鏡固然也好看,而且看著習慣,可是有時候還真是不方便。
可是,她卻快速退了出來,不讓他摘,「好啊!我們去左大哥餐廳吧,還記得那次蘇蘇生日嗎?我們在那吃的飯,你還點了個蛋糕給我。」
「行!」他唏噓,「這都十二年了,左大哥已經開了好多家分店,開枝散葉咯……可是,哎,不說了……」左家的事也真夠鬧心,如今的左伯伯已經什麼都不管了,辰曦一個人挑起大梁,每次看了,都心酸,生活,總是能徹底地改變一人,無限地挖掘一個人的潛力,當初被捧父母和兄弟捧在手心里疼的辰曦,怎麼看也不會是一個商界女強人,就像他自己,當年也看不出會是一名出色的律師一樣,所以,遇見對的人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辰曦錯遇了宋楚,而他那麼幸運的,遇到了妹妹……
一個好的男人,會把一個女人寵成公主,而一個好的女人,會把一個男人塑造成精英。
前十二年,妹妹塑造了他,以後的多個十二年,他要還寵于她,任她在他的世界里隨心所欲為所欲為地飛翔……
————————————————————————
好吧,我胖十斤……馬上接著寫剩下的3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