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就住在我們牛家村頭的舊屋子里,她的身體不好,治得了我們的病卻不治自己,你們去看看,若是能治了她,便是做了天大的好事呀。那個姑娘是好人,可是怎麼好人都沒好報,我們大家見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又是一身病,實在是心疼的緊。」
周大夫沉重的點了點頭,便將藥贈與牛婆婆,一分銀子也不曾要。
牛婆婆拿藥走後,這位周大夫就帶了一個學徒悄悄跟著她去了牛家村。
當夕陽西斜時,年湘收起藥箱,對茶鋪的主人告別後,便緩步向牛家村走去。不算十分沉重的實木藥箱對于年湘來說,卻是重如磐石一般,她一路走一走歇一歇,一直到夜幕降臨才走到牛家村的村口。
她走進村民分給自己的農居後,點起油燈,向白瓷碗中倒了一碗冷水,才喝了一口,涼氣便激的她猛咳不止,听的人撕心裂肺。
年湘好不容易止住了自己的咳嗽,一抬頭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從窗前掠過,她本以為有村民來找自己,可是卻不見有人敲門。
而早就在房外守候的周大夫看見年湘的樣子之後,心中猛跳不止,他們終于找到了要找了人!白濟堂這一年來不斷的迅猛擴張,在全國各地開設分店,而像周大夫這種當年偶爾見過年湘一面的人,都被派往各個分店,為的就是尋找年湘。寄托著趙爺的希望,他如今終于找到了年湘的蹤跡!
小周對自己的學徒說︰「你在這里守著,我先回去通信,再安排人過來和你接頭,你一定要跟住她!」
小學徒機靈的點了點頭,讓周大夫放心的快些去傳信。
156甕中捉鱉
簡陋的土屋之中,除了桌子便只有一張土炕,簡陋的實在讓人心寒。年湘從包袱里取出干糧隨便吃了幾口之後,便蓋著薄薄的棉被躺下了。
在這孤燈長明的夜晚,她又怎麼能睡的著呢?
是時候該走了,年湘想著,這次在雁門停留了太久的時間,若名聲再繼續傳出去,只怕暴露行蹤是早晚的事情。
她深深的嘆了口氣,想到了自己當初的狠心決定,也不知桑弘羊和霍去病現在怎麼樣了,應該忘記自己了吧……
緩緩的一行淚從她的眼角滑下,年湘心中一時阻滿了思念,卻又不能放縱自己回去看他們。和霍去病做了那樣的事情,她已無顏面再見桑弘羊。而霍去病,她早已不知該怎麼去面對他了,當初她離開不久後,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于是自己開藥拿掉了孩子,身子也正因如此,變的更加差了。
想到那無辜的孩子,想到被自己離棄的桑弘羊,年湘心理充滿了愧疚。她雙手緊緊的抓著薄被,將頭埋在里面輕輕哭泣,一夜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年湘沒有同牛家村的任何人說,便抽身而去,如她以往很多次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走在鄉間的路上,年湘沒多大一會就察覺了有人跟著她。她心慌的用左手模了模右臂上地小弩。警惕的做著防範,這樣地事情發生過很多次,天知道跟在後面的人是怎樣的人!
年湘本不願往人多的雁門關去,可是後面有人跟蹤,她哪里還敢往人少的地方去?于是她吃力地加快了腳步.,1k.更新最快.迅速走進雁門鎮中。
在人流匆往的街道上,年湘三兩下便甩開了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她走進一座酒樓的二樓,看見一個長相中正的少年焦急的站在街道中間張望,還著急的跺了腳。年湘心中疑惑,看著少年的樣子,不似壞人,不知道一直跟著自己做什麼?
隨意吃了點東西後,年湘準備出雁門關。往人少的地方去,走到城門卻發現,進來容易出去難。不知何時,雁門關竟然貼滿了她地畫像!
想到跟隨自己的那個少年。年湘暗呼不好。這回怕是被人發現了。她低頭走回城中,尋思著自己該怎麼辦。這樣一路走著一路想著,一抬頭,卻發現自己站在了白濟堂的門口!
她猛地一轉身,正要疾步走開,卻已被眼尖的周大夫看見了。
「姑娘,方姑娘!」
周大夫一路喊著,一路帶著店里地人將年湘圍在了門口。他滿臉喜色地說︰「姑娘可讓人好找,真是急煞人也,請姑娘快快隨我們回去吧,趙爺和桑公子知道了,不知會有多高
年湘低頭听著,眼眶不禁的紅潤了,她如何不想回去,可是這樣回去讓她情何以堪?
看看周圍地情景,眾人將她團團包圍,她想再離開,怕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年湘只好乖乖的隨他們回了白濟堂所住的小院。
自尋回年湘,周大夫便打算讓人送年湘回長安,卻發現她現在的身體卻如寒風中的蠟燭,隨時都有破滅的可能,于是只好將她安置在小院中,一面派人看守著,一面將消息傳回長安。當身處長安的桑弘羊一听見年湘的消息,全身便止不住的戰栗,牽掛了一年的心終于有了著落,知道伊人如今尚在人世,如何不讓他激動?
「快,備馬,去雁門關!」
一聲令下,桑府的人立即行動起來,桑弘羊不顧管家的勸解,騎上駿馬便奔向雁門關。奔行不過幾十里,桑弘羊的腦子便清醒了過來,年湘不願見他,他此時過去又該怎麼和她相見。他思量再三,便讓跟著自己的僕人分別去給霍去病和趙前送信,告訴他們年湘的蹤跡。
霍去病在收到桑弘羊的訊息之後,沒多久就趕上了他的行程,便和他一起去雁門關。在路上,霍去病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提前將年湘為自己做出的犧牲告訴了桑弘羊,好讓他明白年湘為什麼要厲害他,讓他心里有個底。
听了霍去病說的事情,桑弘羊幾宿都沒有睡著,他不斷的在思考著年湘的事情,心中滿是憐惜。女子至情至義如她這般,他有什麼理由再去生她的氣,縱使年湘當年不說原因就離開自己,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著想。
想到這里,桑弘羊更是心急如焚,他能夠想象年湘這一年中所受的苦,更可怕的是心里所受的煎熬!
年湘這幾日很痛苦,總有不同的大夫來給她看病,看完病之後,都是如出一轍的面露苦色。她如何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沒有小閻王神魄的支持,她沒有立即靈魂出竅已是難得,加上自己小產時無人照料留下的病根,她早已是將死之人了,又何苦再去喝那些苦澀的中藥呢?
但是每當她要拒絕喝藥時,總有丫鬟會在門前長跪不起,這讓她如何能狠得下心?
這一天,她身體乏的厲害,一整天都面朝內壁的側臥著。她的咳疾一日重過一日,現在盡然已經咳出過血來了!
年湘正咳著,她听見有人推門而入,只當是每日送藥來的丫鬟,便趕緊將沾了血的手帕握入手中,虛弱的說︰「將藥放在桌上吧,我過會就喝。」
她斷斷續續的咳著,卻听見身後沒有任何動靜,便奇怪的轉過身,這一見,她就如雕塑般愣在了那里,竟然是桑弘羊和霍去病,他們都來了!
年湘慌張的挪開眼神垂下眼眸,重新躺回床上,無任何感情的說︰「二位請快快出去,男女有別,你們怎可私闖閨房?」
桑、霍二人想象過很多種重見的場景,卻也沒想過年湘會這樣對待他們!
桑弘羊走到她床邊,望著她瘦骨嶙峋的背脊說︰「湘湘……在外面受了很多苦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年湘听著桑弘羊的話,卻無顏去面對他,心中一陣焦急便猛的咳的出來。
霍去病听見她的咳聲,心急的說︰「年湘,你的身體……讓我看看你的病吧。」不待他說完,年湘打斷說︰「不勞你們操心,我雖然醫術淺陋,但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清楚的。」
霍去病楞楞的看著年湘,桑弘羊重嘆一口氣對他說︰「不如我們過些時候再來。」
等二人退出去之後,年湘眼淚嘩的就流下來了……
157心疾
連續幾日,每當有人推門而入時,年湘總會很緊張,可是那兩人卻再也沒有來過,年湘心中有那麼一絲的慶幸,也有那麼一絲的失落。來給她看病的大夫來的更勤了,服侍的丫鬟更多了,她知道這些都是誰授命的,但是卻強迫著自己不要去想。
這一日傍晚,又有人推門進來了,年湘一看見是趙伯,鼻子一酸便縱情的哭了起來,她此刻如同是歷盡艱辛見到父親的小女兒一樣,撲在趙伯懷中盡情的哭著,似乎想把心中的苦楚都哭盡一般。
「可憐的娃,為什麼這麼折騰自己,好好的過日子不是挺好嗎?為什麼要走呢?可急死我這老頭子了!」
趙伯滿是憐惜的「責備」著年湘,但是重話卻是一句也說不出。
年湘低低哭著,邊哭邊說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