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兩天,孟岩每天一早起來,就去集古齋的水晶作坊,跟葛老師傅一起制作水晶鏡片!
孟岩虛心求教,葛老師傅也看得出來,他不是來偷師學藝的,便把一些技藝傳授給他。
這樣孟岩很快的就掌握了一套,如何切割水晶,以及如何加工球面和拋光的技藝。
郭月可就慘了,她對水晶加工不感興趣,不過對能夠每天跟在孟岩身邊,倒也是不厭其煩,樂此不彼。
對于這個錦衣衛指揮同知,朝廷從三品大員之女,古掌櫃哪敢有半分怠慢,自然是細心的伺候著。
最終的結果是郭月主僕倆在集古齋買了不少珠寶首飾。
郭怒知道了,倒是一點兒都不心疼,別人家的閨女每個月都會買上一兩件,自家閨女一年都難得買一件,這也算是把過去的該買的補上了。
十月十五,大朝的日子到了。
郭怒破天荒的早早回了一趟家,沐浴,整理儀容,大半夜的就換上上朝的朝服。
郭怒是武將出身,立過戰功,被皇帝賜予蟒服,銀魚袋,還有玉帶,穿上之後,頓顯氣勢不凡。
他這個錦衣衛指揮同知可不是靠溜須拍馬或者什麼人的蔭親關系得來的。
「本官回來之前,你今天哪兒也別去!」臨上朝之前,郭怒特意將孟岩從睡夢中叫醒,認真的叮囑了一聲。
孟岩當然知道,今天大朝,郭怒要為自己的事情搏一搏,關系到自己的前途命運,他當然不敢疏忽。
朝廷上的血雨腥風是看不見的,但是絕不會比戰場上真刀真槍的干要差不多少。
有時候,這朝堂之上也會見見血的,這在大明朝並不算是稀罕的事情。
這種君臣開大會上,有些對皇帝看不順眼的臣子,經常被惱羞成怒的皇帝打板子。
名其名曰︰廷杖!
能否活下來,就要看皇帝的心情和他自己的運氣了。
皇帝不讓死,那自然是死不了,監督太監和錦衣衛那自然不敢夾帶私怨。
這要是皇帝沒有明確態度,這人又得罪了什麼人,那死活可就要看天意了!
當然,多半是活不下來的。
太監有幾個善良的,何況還有那執行廷杖的錦衣衛,更是朝中文武百官畏之如虎的對象。
「郭叔放心去吧,今天我會在家里等您下朝回來,不會走出府門半步!」孟岩鄭重的答應下來。
「行,我走了!」郭怒點了點頭,今天的大朝,他一個人怕是難成事,但也只能搏一搏了。
至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公心,應該會有人替他說上幾句話的。
這種大朝,必須寅時之前就要道宮門前候著,有的官員住得遠,半夜起床那都是正常的。
只不過,大朝不可能天天有,否則皇帝本人也該鬧罷工了。
時間一到,文武百官分列兩路,從兩側的宮門,按照各自的官階品級,浩浩蕩蕩的通過,進入承天門。
太和殿上,年輕的皇帝朱祁鎮身穿明黃色龍袍,頭戴金絲翼善冠,面如冠玉,自有一番天家氣度。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卿,平身吧!」朱祁鎮微微一伸手,平靜的道,想當初自己第一次坐在這里,那是剛登基的時候,接受百官朝賀,差一點就嚇的尿褲子!
如今,他已經很享受這種被眾人跪拜的感覺,手握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力,生殺予奪,這是何等的美妙。
這種感覺,遠比吸食五石散要來的讓人上癮。
「謝萬歲!」
文武兩班,四品以上京官都必須上大朝,當然,有些年邁,生病或者有值守的可以不來,否則,都必須要到,上朝之前是要點名的,記入考核的。
所謂大朝,這就是個形勢,這麼多人要議論一件事,一天時間都未必能夠有個結果。
雖然是形式主義,可沒有人敢不來,也沒有人敢說取消,這是祖制。
「列為臣工,有事早奏,無事退朝!」站在朱祁鎮身邊的太監金英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這個是時候肯定是有安排的,都是已經商議得出處理結論的事情,然後當事人上個折子,皇帝臨場決斷一下,大家一齊喊一聲「皇帝英明」,然後結束。
一般不會費很長時間,因為百官門從在宮門外等候,到這會兒已經去了差不多兩個時辰了。
四個小時不吃不喝,還不能方便,再拖下去,很多人就該忍不住尿褲子了!
這種事情,在上大朝的時候,屢見不鮮。
「啟稟萬歲,揚州漕運總督衙門奏報……」
「恩,朕知道了,明年的運河漕運的稅收關卡可降低一半,稅負如此之重,京城的物價居高不下,這也是原因之一!」
「啟奏萬歲,高麗暗中伙同建州方面屢屢劫掠我邊民,如果不予以嚴懲,這樣下去,我大明的邊關將會無人守護!」兵部尚書徐晞出列奏稟道。
「此事朕知道了,朕不日就會下旨給建州衛都督李滿住,看他如何辯解,就算要打,咱們也要先禮後兵,不能讓人覺得我大明隨意欺負人!」朱祁鎮道。
「萬歲聖明!」
這些都是事前商議好了的,拿到大朝上不過是宣布一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沉悶而有無趣,但又沒辦法不听下去,站在前排官員被皇帝盯著,不敢有任何大意,一個精神抖擻,至于後面的,則一個個頭昏腦花,有的還打起了呼嚕。
差不多了,再匯報下去,皇帝本人也該不耐煩了,站在皇帝左首下的王振朝內閣首輔楊溥使了一個眼色。
楊溥輕微的點了一下頭,從衣袖里伸出兩個手指來,朝次輔陳循打了一個手勢。
陳循心領神會,這是要結束大朝的意思。
果然,在這之後,沒有人出列了上折子了。
大家都知道,這是規矩,輪的輪不上你,那都看運氣,皇帝興致高,多听幾個人,皇帝倦怠了,出鏡的幾率自然少了。
郭怒豈能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他也是朝上的老人了,王錚跟楊溥的動作和眼神,他都看在眼里!
一般大朝,除非是議論出兵只是,武將們大部分都是站樁,擺設,而且各部都有長官在前,輪不到下面的人說話。
郭怒前面還有錦衣衛指揮使馬順,錦衣衛有什麼事情,一般輪不到他開口說話。
當然,如果馬順缺班,他自然是代班第一人選!
但是,今天他要冒險一試,雖然這有些犯忌諱,但只要皇帝不追究,便是天大的忌諱也無妨。
「退……」
「啟稟萬歲,臣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有本上奏!」郭怒突然一個閃身,從馬順身後移步出來,走到前列,跪下,大聲道。
「嗡嗡……」
整個太和殿頓時躁動起來,宛若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
王振微微臉色一變,正要開口說話,皇帝這個時候卻站了起來,很顯然,這種沉悶的大朝他也有些膩味了,不就是按照之前設定好的演戲嗎?
「郭愛卿,很長時間都沒看到你的奏折了,朕還以為你心中怨恨朕沒有提拔你當錦衣衛指揮使呢!」朱祁鎮笑著走了下來。
「臣不敢!」郭怒嚇的連忙跪了下來。
「玩笑,朕知道,你一向勤勉王事,些許虛名並不在心上!」朱祁鎮笑著走過去,親手將郭怒攙扶起來。
這份待遇,看的連內閣幾位輔政大臣,包括王振這位權傾朝野的大太監都眼紅不已!
「你有什麼事,說出來听听?」
「啟稟萬歲,日前指揮使馬大人交辦微臣一件案子,說是萬歲您欽點的,所以,今兒個大朝,我就想把這件案子給萬歲您匯報一下!」郭怒道。
「哦?」朱祁鎮有些訝然,自己何時欽點過什麼案子讓錦衣衛去辦了?
「主子,是那被打的錦衣衛百戶的案子!」王振上前,小聲道。
「這麼小的案子,還要你親自過問?」
「萬歲,此案雖小,可涉及天子親軍的聲譽,臣不敢怠慢!」郭怒忙道。
「恩,愛卿用心王事,很好,說來听听,你調查的怎麼樣了?」朱祁鎮饒有興趣的道。
「是,萬歲!」郭怒微微低頭,道,「錦衣衛百戶藍斗數日前巡街後騎馬返回家中,在家門口偶遇一人,這人自稱是問路,與藍百戶起了口角之爭,藍斗便要檢查對方身份路引,兩人終引起一場紛爭,藍斗官袍、腰牌還有佩刀被搶,受了些輕傷,之後,錦衣衛滿城搜捕凶犯,遺憾的是,沒能抓獲此人!」
「哦,那現在抓到了嗎?」
「回稟萬歲,沒有,現場證據太少,藍百戶兩日後在惠民藥店又偶遇凶徒,但還是被其逃月兌,而藍百戶卻被圍觀的百姓再揍了一頓,如今還在錦衣衛南鎮撫司養傷!」郭怒道。
「這個藍斗為何被百姓圍攻?」
「萬歲,這個藍斗侵佔別人宅院,利用錦衣衛的身份,仗勢欺人,劣跡斑斑,五日前,都察院御史李鐸曾具名參奏了一本!」首輔楊溥道。
「原來是這樣。」朱祁鎮略微不滿的朝王振看了一眼,這麼重要的事情,他居然不知情。
「主子,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秩不過六品,實在是……」王振忙解釋道。
「你先站在一邊。」朱祁鎮揮了揮手,示意道。
「是!」王振只能無奈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剛才的行為已經是觸犯了大明律了,太監不可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