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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把案子對大伙兒說說!」朱祁鎮坐直了,吩咐王振一聲道。(首發)
「老奴遵旨!」王振微微一欠身。
「諸位,就在今天,錦衣衛北鎮撫司發生一起駭人听聞的案子,具體情況是這樣的……」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王振才把「張苞案」的發生、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
先到的已經知道一些,後到的此時此刻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錦衣衛橫行不法,多行不義,這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但是一向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有御史參奏,那奏折能到皇帝的案頭,就已經很難得了。
多數情況,最紅還不是發給錦衣衛自己處理?
當然,如今錦衣衛的權勢還不如永朝,但畢竟是天子倚重的皇家保衛力量,特權十分強大,沒有那個輕易敢得罪。
錦衣衛自己也自我約束,什麼人能動,什麼人不能動,他們還是有分寸的。
所以說文官集團跟錦衣衛保持著一種對抗和摩擦,但斗而不破的局面。
但是這一次不同,是錦衣衛自己內訌,自己人搞自己人,還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所以,听到這個情況,不少被叫過來大臣都抱著一個看戲的態度,這一回,看王振這個閹人和狗腿子馬順怎麼收場!
「這事兒怎麼處置,大家議一議?」朱祁鎮發話了,他不發話,也沒有人敢說話呀!
「聖上,錦衣衛蓄意制造冤假錯案,指揮使馬順應該首擔其責!」楊溥病重,陳循以此輔的身份代理內閣,處理相關閣務,他第一個站出來說話,那是責無旁貸的。
馬順正要開口申辯,刑部尚書王質也開口道︰「聖上,眼下最要緊的是平息百姓憤怒,嚴懲當事人是最快最有效的途徑!」
一個是內閣次輔,一個則是管大明刑律的尚書,兩個人的話分量已經不輕了。
「英國公,你有什麼看法?」朱祁鎮微微一抬頭,詢問英國公張輔道。
「老臣覺得陳、王兩位大人說的都很有道理,百姓情緒容易激化,如果再被有心人攛掇的話,恐釀成巨變!」張輔微微一欠身,緩慢說道。
郭怒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這個張輔到底站在誰的一邊,他這麼說不是讓皇帝懷疑自己背後操控這一切嗎?
「主子,張公爺說的對,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平息百姓的憤怒,至于是否嚴懲當事人,咱們可以慢慢商量!」王振緊隨其後說道,「這件案子爆發的太過突然,必須迅速處置,以平息民怒。」
「先生,你說,如何平息百姓憤怒?」朱祁鎮問道。
「事因什麼人起,就讓誰去平息,主子,何不給馬指揮使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王振建議道。
「聖上,微臣願意戴罪立功,平息百姓之怒!」馬順立馬跪下磕頭道。
「不知,馬大人如何平息百姓憤怒?」禮部尚書胡出列發問道。
「這些刁民罔顧朝廷天恩,聚眾鬧事,目無王法,自然是派兵予以彈壓了!」馬順一副當然不讓的姿態道。
此話一出,包括皇帝在內,所有人臉色都微微一變!
馬順這貨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就算你想這麼干,也不能當著皇帝和眾大臣的面兒這麼說呀!
朱祁鎮十分不滿的瞪了王振一眼!
那意思是說,瞧你推薦的這錦衣衛指揮使人選,就這種人能執掌朕的親軍衛率嗎?
王振恨不得給馬順一個大耳刮子,對上皇帝嚴厲的眼神,他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
「老百姓正在火頭上,馬大人若是強行驅趕,怕是不妥吧,據我所知,百姓只是在北鎮撫司衙門口靜坐,抗議,並沒有過激的行為,一旦派兵驅逐,鬧出人命來,誰來負這個責任?」胡怒恆一聲,質問道。
「這,這……」馬順雖然有些犯二,可他不是笨蛋,他知道剛才的話是犯了眾怒了。
「馬大人是答不上來了吧?」胡道,「聖上,老臣贊同陳循和王質兩位大人的意見,平息眾怒的辦法只有一個,嚴懲制造這起冤案的元凶!」
「郭愛卿,這件案子是你第一個向朕稟告的,你有什麼意見?」朱祁鎮問郭怒道。
「微臣主管錦衣衛軍紀,出了這樣的冤案,微臣難辭其咎,請聖上依法降罪!」郭怒下跪請罪道,這個時候,他不能針對馬順,否則會給皇帝一個爭權的印象,請罪反倒會讓皇帝對他的印象增加三分。
維護錦衣衛內部團結,至少在表面上他不能落井下石。
「郭愛卿請起,這件案子與你關系不大……」
錦衣衛北鎮撫司本來就是錦衣衛內相對**的機構,郭怒雖說兼管錦衣衛軍紀,但實際上可管可不管,而真正的責任人應該是北衙的鎮撫使盧忠,以及直接主管錦衣衛北衙的指揮使馬順!
如果處罰了郭怒,那馬順等人一個個都跑不掉,否則人心就不服了。
「郭大人,那擅闖錦衣衛大堂的試百戶可是你的屬下?」王振一咬牙,他必須保馬順,一旦馬順被拿下,他就失去了錦衣衛的掌控,這對他的權勢是一個極大的削弱!
「是,他也是這件冤案中苦主的結義兄弟!」郭怒沒有猶豫,直接就回答道。
「錦衣衛北鎮撫司是什麼地方,一個小小的試百戶不但擅闖北衙,還打傷多人,按照大明律該如何處置呢?」王振逼問道。
「依律當杖責八十,流放三千里!」
「這麼說,郭大人也同意這麼懲罰嗎?」王振冷冷的一笑道。
「本官並不認同!」郭怒大聲道,「大明律雖然有這樣的規定,但也分情況,當時,若非孟試百戶當機立斷,沖入北衙大堂,張苞的懷孕妻子就可能因此而喪命酷刑之下!」
「聖上,與一條人命相比,擅闖錦衣衛大堂有何足道哉?」郭怒擲地有聲道。
「那他打傷北衙多人,這又怎麼算?」馬順不服氣的質問道。
「若非他們蓄意阻攔,孟試百戶何須傷人,而且,他和我衙下一名副千戶一同前去,北衙的人百般阻攔,就是不讓他們進入大堂!」郭怒針鋒相對道。
「郭大人還沒給我一個解釋,那張苞怎麼就成了你們南衙的人了?」
「錦衣衛征召良民入衛,以彌補本衛不足,這是朝廷慣例,本官為什麼不能征召張苞入衛呢?」郭怒反駁道。
「理由呢?」
「本官數日前整頓衙署,開除了一些混入錦衣衛中素位素餐之輩,人員多有空缺,自然需要征召一些人手補充,因為缺額不大,所以就讓下屬推薦,以補空位!」
「郭大人這麼做,莫不是以權謀私?」
「陳大人說的不錯,本官確實以權謀私了,一來所需人數並不多,公開征召,勢必勞民傷財,即便是下面推薦人選上來,本官也會一一派人審查,將來若是犯了事,舉薦之人也是要負連帶責任的,所以,本官並非放任下屬胡亂的將人帶入錦衣衛中來!」郭怒解釋道。
「原來如此,錯怪郭大人了!」陳循微微一拱手道。
「就算郭大人說的有道理,可怎麼就在張苞犯事之後,他的身份才被確認了呢?」馬順還不死心,揪著張苞的身份不放。
「錦衣衛入職也是有程序的,馬大人要不要去我南衙查一下張苞辦理入職的手續?」郭怒道。
「不必了!」馬順哼哼一聲!
朱祁鎮冷眼看著手下這些臣子們的爭吵,他知道,臣子們爭吵的越厲害,他這個皇帝的越重。
這要是臣子們一個個和和氣氣的,什麼問題都和平解決,他這個皇帝就成了擺設了!
其實他應該高興,但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很生氣的模樣!
一件小小的冤案還動搖不了大明的社稷,處理的好,未嘗壞事不會變成好事兒!
「好了,都別吵了,朕問你們怎麼辦,不是來听你們吵架的!」朱祁鎮輕喝一聲,「陳循,內閣現在你當家,你說,這件案子該如何解決?」
「啟稟聖上,微臣還是那個意見,首先平息老百姓的怨氣,在徹查此案,給蒙冤者一個公道,嚴懲制造冤案者,以正朝綱!」陳循大聲說道。
「你們呢?」
「老臣也覺得陳大人說的有道理,錦衣衛北鎮撫司大門口的百姓一日不散去,朝廷所受的非議越大,昔唐皇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百姓是水,朝廷就是舟……」
「天子腳下,首善之區,出現此等駭人听聞的冤案,罪行簡直令人發指,聖上,若不嚴懲為惡之人,豈能安天下民心?」
「請聖上嚴懲為惡之錦衣衛上下人等,還冤屈百姓一個公道,以安京城百姓之心!」殿中,凡是文官都跪了下來!
馬順臉色唰的一下子白了下來,額頭上汗珠不停的往外滲透,王振眼神閃爍,似乎在考慮是不是舍棄馬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
「臣附議!」托孤五大臣之一的英國公張輔也微微彎腰,大勢以成。
「先生,你怎麼看?」
「老奴一切听從主子聖裁!」王振微微一嘆,這個情況,他也不能出言反對。
「好,那朕就決斷了……」
「聖上,都察院御史李鐸等三十八名御史有本上奏!」陳鎰突然高舉一份奏折站了起來!
「陳愛卿,請講?」
「臣連同都察院李鐸等三十八名御史參劾錦衣衛指揮馬順、錦衣衛北鎮撫司盧忠、錦衣衛千戶錢同、百戶齊虎等二十七名官員貪贓枉法,目無法紀,魚肉百姓……」
咕咚!
馬順居然嚇倒栽倒在地上,臉色慘白,嘴唇哆嗦,兩只眼楮渙散無光……
「傳朕旨意,革去馬順錦衣衛指揮使一職,錦衣衛指揮使由指揮同知郭怒暫代,張苞案由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三司會審!」朱祁鎮大聲宣布道。
「陳鎰上前听旨!」
「臣在!」
「朕命你為張苞案的主審,刑部右侍郎金濂和大理寺卿蕭惟楨為副審,錦衣衛指揮同知郭怒為監審,往你們四人同心協力將此案審出一個水落石出,給朕和滿朝文武百官以及天下的百姓一個交代!」
「微臣領旨,聖上英明!」
「啟奏聖上,楊府傳來消息,閣老病情加重,溫太醫已經趕過去了……」太監金英從外面跑進來,小聲在朱祁鎮耳邊道。
「什麼?」朱祁鎮霍然從龍椅上站起來,面露驚容,這可是一個不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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