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蘇心灕看著那銀亮鋒利的刀片,猛地睜大了眼楮,瞳孔驟然張縮,就連面色在瞬間都白了幾分。她順著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的方向望去,是一個長相極為美艷妖嬈同時英氣十足的丫鬟,蘇心灕盯著‘她’瞧了半天,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遍,心里十分肯定,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丫鬟,以‘她’這樣出挑的樣貌和身材,自己若是瞧見了,不可能丁點印象都沒有。她微抬著頭,打量著‘她’過于高挑的身材,眼角不期然的瞥到‘他’的喉結,心中頓時了然,原來是個男的。
流雲見蘇心灕的脖子被人用刀片抵著,當場臉的面無血色,嘴巴張的老大想要尖叫呼救,不過又擔心那人輕舉妄動對蘇心灕不利,轉身想要去找水兒,又擔心那人對蘇心灕不利,只傻傻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中對水兒卻生出了不滿。
就那麼餓嗎?再晚點吃東西就會餓死了嗎?蘭公子不在,她就應該時時刻刻跟在小姐的身邊才是。不過水兒實在是冤枉,蘭翊舒是一沒事就在蘇心灕的屋子等她的,不過近來因為蘇心灕交代的事情太多,他倒是想時時陪著蘇心灕,但實在是分身乏術,而且水兒哪里知道,青天白日的,居然有此刻那麼大膽,在蘇心灕的屋子里行凶,而且蘇心灕都住進來好幾個月了,一直都平安無事。
蘇心灕看著那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命完全掌控在別人手中,她心里自然是害怕的,不過良久的對峙後,蘇心灕見那人只是用一種仇恨又帶著困惑的眼神看向自己,並沒有動手,她強壓住內心的慌張,蒼白的臉忽而有了笑意,「你的女裝很美。」
確定對方似乎並沒有取自己性命的意思,蘇心灕不由松了口氣。
近來蘇府的下人還有護衛都為災民的事情忙碌奔波,在戒備上確實存著很大的漏洞,所以蘭翊舒晚上一直都是在錦繡閣與蘇心灕同塌而眠的,蘇心灕每日為了災民的事情忙的就像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喝茶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哪里還有時間顧及這些?在每個人都忙的前提下,一個男人裝扮成丫鬟模進蘇心灕的屋子藏起來,並非難事。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低沉的嗓,有一種說不出的沉痛和悲傷,那雙嫵媚的大眼,滿是質問的看向蘇心灕。
流雲吃了一驚,她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個丫鬟,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眼,越看越覺得吃驚,這樣美艷的女子,居然是個男子。最後,流雲將視線直直的落在了那‘丫鬟’胸口的位置。許是因為那‘丫鬟’太過害羞,被流雲用那種大喇喇的視線盯著胸口的時候,白淨的臉,居然浮現出了點點紅暈,蘇心灕看著‘她’那樣子,心底的懼意減了大半,忍俊不禁,差點沒笑出了聲來,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容易害羞的男子。
她又盯著他的臉瞧,但還是沒有印象,不過那聲音,她又覺得耳熟的緊。
「殺人?我最近救人都來不及,哪來的時間去殺人?」
流雲站在一旁,手心都出汗了,指著那‘丫鬟’道︰「你可不要亂來啊,要是我家小姐少了一根毫毛,你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流雲的話,威脅的意味很濃,只是配上她那蒼白的臉,惶恐的眼還有顫抖的聲音,實在是沒有什麼威懾力。
蘇心灕這會是真的平靜了很多,一雙眼楮定定的看向那人,認真又極為真誠的說道︰「你是誰?還有,你說,我殺了誰?」
那人見蘇心灕這樣子,已經有些動搖,不過手上拿著的刀片卻還是抵在了蘇心灕的脖子沒有移開,「你少狡辯,除了你還有誰?我們都已經答應按著你的意思去做了,為什麼你還要殺他們?」
因為這一嚇,蘇心灕倒是不困了,不過口干舌燥的,嘴巴干的心情都有些急,煩躁,「你不知道我近來因為安置難民到處奔波都快累死了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最近只救人,不殺人。」
蘇心灕的口氣相當堅定,她看向那張臉,電光火石間,驀地想到什麼,她手指著將刀片放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因為太過吃驚,嘴巴都微張著,她長長的哦了一聲,「你是大理寺天牢的那個——林景?」
她實在是很難將那個胡子拉碴渾身散發著惡臭的男人和眼前這個濃眉大眼,皮膚白淨,嫵媚又俏麗的女子聯系在一起,蘇心灕看著對方一臉驚詫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殺人?蘇心灕很快想到與他一起被押解進京陵城的那些人,眉頭蹙起,「你是說那些人死了?」
「明知故問!」
林景被認出來之後也不害怕慌亂,一雙眼楮決絕的很,大有和蘇心灕同歸于盡的架勢。
「我說了,人不是我殺的,我若真想要對你們動手,你覺得自己現在還能活著呢?你以為我會留一個人來找自己報仇嗎?」
蘇心灕說出的話,讓林景猶疑了不少。
「真不是你殺的嗎?」
蘇心灕冷哼了一聲︰「林景,你自己想清楚,要不是我的話,你現在在哪里?是在大理寺的大牢,還是和你的那些同伴一樣,被人滅口了呢?人不是我殺的,但是我知道,是誰殺了他們,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白白枉死的話,就給我把東西收起來,我若是有個好歹,你不但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你的那些兄弟,也會死不瞑目的。」
林景看了蘇心灕片刻,將刀片收了起來,流雲剛想大叫,讓人進來將林景捉起來,蘇心灕立馬就開了口︰「今日的事情,不許說出去,流雲,你先出去,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流雲那句來人都到喉嚨後了,嘴巴也張的老大,听了蘇心灕的話,喘了口氣後,立馬將嘴巴閉的緊緊的。一听蘇心灕讓她出去,還不讓任何人靠近,並且是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流雲自然十分不放心,她滿是戒備的看了林景一眼,走到蘇心灕身邊,很是擔憂的叫了句︰「小姐,還是讓水兒陪在您身邊吧。」不然的話,那人突然發瘋又要殺小姐怎麼辦?
蘇心灕正準備冷聲拒絕,流雲再次開了口,放低聲音說道︰「小姐,蘭公子要是知道您單獨和一個男子呆在屋子里,他肯定會——」
蘇心灕回頭瞪了流雲一眼,流雲立馬扭過頭去,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蘇心灕,誰讓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蘭公子纏呢,這蘭公子什麼都好,就是愛吃醋,小姐和五皇子什麼都沒有呢,他還莫名吃他的飛醋。流雲並不知道蘇心灕和林景之間的事情,在她看來,林景就是個危險到了極致的刺客,她怎麼可能放心蘇心灕一個人和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在一起?不單單小姐怕蘭公子啊,她也怕啊,她怕小姐有什麼事,不好和蘭公子交代啊。
蘇心灕很想說你不告訴他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不過看著流雲這樣子,就知道她是不準備妥協了,她就郁悶了,這可是她的丫鬟,怎麼和蘭翊舒的人似的。
「我叫水兒。」
流雲直接將蘇心灕不甘願的沉默當做默認,站在門口,大叫了一聲︰「水兒!」
蘇心灕隨便指了指位置,示意林景躲起來,流雲大叫後的片刻,嘴巴塞的滿滿的水兒手上端了碟糯米糕就沖過來了。
「怎麼了?怎麼了?」
流雲瞅了蘇心灕一眼,湊到水兒耳邊,蘇心灕也听不到她說了些什麼,總之,她的話才說完,水兒的臉色立馬就變了,伸手利落的抹了下嘴巴,拿了涼快糯米糕直接塞進嘴巴,就將碟子遞給了流雲,然後站在了蘇心灕的身邊,一雙眼楮愧疚的看向她,用還算清晰的聲音說道︰「小姐,我實在是太餓了。」
蘇心灕點了點頭,表示諒解,眼楮卻含著笑意。
水兒不怕苦不怕累不怕流血不怕受傷,死都不怕,但就是不能挨餓。
流雲見蘇心灕身邊有水兒守著,也就放心了,按著蘇心灕的意思退出了房間,並且將門關上,然後就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替蘇心灕守著。
「到底是誰殺了他們?」
流雲剛一將門帶上,林景再次沖到蘇心灕跟前,一雙眼楮急切的看向她,蘇心灕現在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坦然了許多,她看向林景,神色和目光都是嚴肅的,「他們不是在大理寺的監獄嗎?你怎麼知道他們死了?」
如果他回去了大理寺監獄的話,不可能能活著回來,但若是沒有回去的話,他又如何得知他的那些同伴都死了呢?
原來,程子風趁著大家現在注意力都在救災事情上的時候,按著蘇心灕的意思再去了趟天牢,找了個人將林景換了出來,林景出來之後,就去打探水災一事的真偽了,當然,他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就知道蘇心灕說的都是真的,因為京陵城這個地方遍地都是難民。他回去天牢的時候,正準備去找程子風說的接應他的那人,就看到有人乘著夜色,用麻袋扛了什麼東西從大理寺出來,他當時就有一種很濃烈的感覺,就是出事了,他的那群兄弟出事了,所以他並沒有馬上回大理寺的大牢,而是跟在了那群人的身後,在他們將尸體扔在荒郊野嶺之後,他打開了那些袋子,確實就是與他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沒錯,他當時在氣頭上,失去了理智,覺得是與蘇心灕月兌不了干系,他就想要找她替自己的兄弟報仇,不過蘇心灕每次出門身邊都有好多人護著,他根本就無法靠近,他在蘇府外面流連了許久,看著進進出出的丫鬟,才想了這法子。
當然,不得不說,這林景的運氣也真是夠的,因為這幾天,蘭翊舒剛好因為太忙,這個時辰都沒在。
「我知道了,押解你進宮的蘇志明等人見過你這個樣子嗎?」
雖然那些人不是她親手殺的,但是他們的死,蘇心灕總覺得自己應該負一部分的責任,如果不是那日早朝,自己提起那一百多具尸體的事情,他們或許也不會如此急切的殺人滅口,只是她沒想到,蘇志明和顏司明的膽子居然這樣大,不過想想也是,大理寺監獄那地方,用人換人這種事情應該不在少數,她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風聲,肯定是顏司明和蘇志明他們另外找了人去替清河縣的那些強盜,最近大家也沒心思去管那些死囚的事情,倒是給了顏司明他們可趁之機。
林景搖了搖頭,他以前做強盜的時候都留著胡子的。
「那你最近就在我府上呆著,沒事不要輕易離開我的院子,不然的話,出了事我可不負責任。水兒,你看著他,不要讓他亂走。」
站在蘇心灕身邊的水兒到現在一雙天真的眼楮都還滴溜溜的盯著林景轉呢,見蘇心灕和他的話差不多說完了,才開口,指著林景道︰「小姐,他真的是男人嗎?長的比女孩子還漂亮。」
蘇心灕抿著唇,可臉上卻有了笑意,不要說水兒奇怪了,她都覺得吃驚呢,她真的沒想到,強盜頭子居然長這樣。
「小姐,你可以讓他和我一個屋,我日夜替你監視他。」
水兒指著林景,那認真的模樣落在蘇心灕的眼里說不出的天真可愛。
男女有別,估計水兒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意識,不論是以前在相府還是現在在蘇府,她和婢女還有小廝甚至是護衛,關系都很好,更不要說是蘭翊舒身邊的齊雲齊磊了,風流的齊雲說話的時候經常會和水兒勾肩搭背的,一副好兄弟的樣子,水兒也不介意,豪爽的很。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想法很簡單,剛剛流雲偷偷和她說了,這個男扮女裝的人想對小姐不利,因為公子要和小姐一起睡,所以她肯定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守著小姐的,那她就只能看好林景了,不然的話,若是讓林景做出煞風景的事情,公子肯定會不開心的,公子不開心,小姐肯定也不會開心,公子小姐都不開心,那就算有很多好吃的,她的心情也好不起來。而且,在水兒的眼里,便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估計都不能和蘇心灕相提並論,像公子那樣的男人都會喜歡小姐,那只要是男人應該都會喜歡蘇心灕的,所以,她覺得自己要替蘭翊舒防患于未然,她要是和林景住在一起的,她不但能時時刻刻監督他,而且還能敲打他,不讓他對小姐生出歪念來。對了,尤其是小姐沐浴的時候,她一定要盯緊他。
「你——你還是不是女人了?」
林景站了起來,臉漲的通紅,也不知道是因為吃驚詫異,還是太過緊張,說話都緊張顫抖了。
「水兒,你可是個女子,如何能與男子住在一起?」
若是為了整林景,蘇心灕倒是樂意的,不過她可不願意看到水兒吃虧。
「小姐,你不用擔心我,反正我肯定不會喜歡他這種像女人一樣的男人的,而且我會和他分床睡的。」
水兒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神情,要多認真就有多認真,蘇心灕扶額,就是因為你不喜歡他,不準備讓他對你負責,所以就算你和他分床睡也不能讓你們一起啊。
「那流朱呢?」
水兒可是和流朱一個屋的,水兒沒有男女之別的概念,流朱可是正常的。
「我會和流朱姐姐說清楚的,她肯定不會反對的。」
水兒說著,轉身就準備去找流朱商議。流朱自然不會反對了,因為天大地大,在她眼里都沒蘇心灕重要,更不要說是水兒的名聲了。
水兒走到一半,才想起屋子里除了蘇心灕還有一個危險分子,她轉過身,指了指林景,趾高氣昂道︰「還不快跟著我走?」
林景求助的看向蘇心灕,一個大男人,臉紅的仿佛滴出血來,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蘇心灕看著他這樣,想到他用刀抵著自己,心情卻大好,本來還不想同意的,現在忽然就起了惡作劇的心思,「水兒都沒嫌棄你,你在意什麼?水兒,帶他下去,好好看著。」
水兒應了一聲,在林景完全不可思議的神色中,單手將他提了起來,大強盜林景悲痛的心再一次受到了嚴重的打擊,不停的掙扎,水兒卻不松手,「別亂動,衣服破了我可不負責。」
林景的事情,只是蘇心灕救災的一個小插曲,就在難民差不多已經得到安置,救災的後續事情都已經趨于穩定的事情,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自蘇心灕搬到這蘇府之後,他與蘭翊舒幾乎都是同塌而眠的,雖然蘇心灕經常以趕蘭翊舒走威脅他不準更他更進一步的佔自己的便宜,但是拋卻那些世俗理念還有自己心中有些矯情的小堅持,蘇心灕還是喜歡和蘭翊舒睡在一起的,因為很安心,而且聞著他身上的氣息入睡,也不會再做噩夢。
夜里,蘇心灕的屋子放著夜明珠,柔白的光亮,既不會耀眼,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過明亮,蘇心灕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睡的正香,蘭翊舒猛地睜開了眼楮,明明才剛剛睡醒,但是那雙眼楮卻極為的明亮,他斜了眼敞開的窗口,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夜,那明亮的眸子陡然變的銳利起來,他低頭看了眼懷中睡得正香的蘇心灕,也顧不得會不會將她吵醒了,抽開攬在她腰上的手,直接坐了起來,然後找到掛著衣裳的鉤子,快速從里面取出只有掌心長,細細的竹笛子,吹了一口,蘭翊舒的動作很快,就算蘭翊舒刻意放輕放柔了動作,還是將蘇心灕吵醒了。
蘇心灕醒來了之後,並沒有馬上睜開眼楮,而是探了探旁邊蘭翊舒的位置,上面還殘留著余溫,但蘭翊舒的人已經不在了,蘇心灕猛地睜開了眼楮,剛一睜眼,就見蘭翊舒手上拿著那種了蠱的笛子,一下就清醒了許多,她才坐了起來,片刻的時間,蘇心灕就听到外面的腳步聲,正是水兒。她穿著睡時穿的里衣,發絲凌亂,顯然是被蘭翊舒給召喚醒的。
蘇心灕心中沒由來的生出一種並不是很好的預感,赤腳就走到蘭翊舒跟前,著急又擔心的問道︰「怎麼了?」
蘭翊舒看著她赤著的雪白腳丫子,常年沒有見過陽光,在夜明珠的清輝下極為的細白,蘭翊舒將她抱了起來,然後走到床上,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說道︰「府里來了客人。」
蘭翊舒的口氣又輕又柔,蘇心灕聞言,卻擰起了眉頭,看樣子是有人又闖到她的府上。那日林景的事情,蘇心灕再三叮囑流雲不許告訴蘭翊舒,還有水兒她威脅都用上了,再加上林景一直都男扮女裝在蘇府,當然,男子漢氣概十足的他是很不願意女扮男裝的,所以他幾乎都呆在屋子里不出去,蘭翊舒至今還不知道他的事情。
蘇心灕從蘭翊舒的身上跳了起來,起身就準備更衣,她還在穿衣裳呢,就听到外面的打斗聲,蘇心灕的手頓了頓,看了蘭翊舒一眼,繼續更衣,沒一會,外面就變的更加熱鬧起來了,蘇心灕有些緊張的看了蘭翊舒一眼,緩緩道︰「我出去看看,你在屋子里呆著。」
雖然她和蘭翊舒心里都認定了彼此,但是現在,他們二人並無任何的名分,若讓外人知道蘭翊舒睡在她屋子里,還是她的床上,或者說有人看到有男子從她的屋子離開,那她的名聲就毀了,便是她做了這許多,外人也必定會以她不守婦道對她橫加指點。這一點,蘭翊舒心里也是知道的,所以才察覺到府里來了客人之後,他並沒有直接出去追人,而是通知了水兒。
蘭翊舒點了點頭,很快,外面的打斗聲就驚醒了護院,沒一會,院子里就變的熱鬧起來,蘇心灕剛要出門,忽然就听到水兒的驚呼聲,蘇心灕和蘭翊舒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蘇心灕回過神來之後,什麼都沒說,轉身就出了屋。
蘇心灕剛出了院子,流朱流雲還有青藤幾乎是同時出現在了她們各自的房門口,她們一個個正低頭穿著衣裳,片刻的時間,水兒就回來了,比起方才蘇心灕看到她從她房間的窗口經過的時候,她的發絲更凌亂,衣裳也越加的不整齊,蘇心灕同時發現,她沒有穿鞋子就出來了,蘇心灕看著園子里的男男女女,頓時覺得頭疼,也幸好,大家和水兒相處也有好幾個月了,知道她的脾性,不然的話,該找誰負責才好啊?
比起水兒青藤她們,林景的衣裳則要整齊許多,像他這樣的練武之人,本就比一般人警醒,尤其,水兒一早就跑出來了,他那時候肯定醒了。他看著水兒那樣子,不由擰起了眉頭,轉身就回了屋,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衣裳和鞋子,快步走到已經到蘇心灕跟前的水兒跟前,讓她把衣裳和鞋子都給穿上。
「小姐,那人用了迷眼,跑掉了。」
水兒的口氣相當氣憤,也很不甘,還有惱火,當然,還有因為沒有完成蘭翊舒和蘇心灕交代的事情的愧疚,總之,她根本就沒怎麼注意林景要她穿上的衣裳和鞋子。
「水兒,把鞋子穿上,衣服也披上。」
直到蘇心灕下了命令,水兒才十分憋屈的將衣裳和鞋子穿上,緊咬著唇,一雙眼楮通紅,蘇心灕看著她這樣子,越加明白她對蘭翊舒的忠誠,之前讓她隱瞞林景的事情估計就夠讓她揪心了,現在還沒完成蘭翊舒交代的事情,她估計更難受了。
蘇心灕其實挺佩服蘭翊舒的,也羨慕,他身邊的幾個隨從,不但各個本領高強,而且對他言听計從,忠心耿耿。
「好了,幸好發現的早,也沒出什麼事情。晚上你們就辛苦著些,加強巡邏戒備。」
蘇心灕看著那群護衛說道,大家正要散去,蘇心灕轉過身,忽然听到比方才更大的響動,與此同時,有人尖叫出聲︰「那是什麼?」
蘇心灕猛地轉過身,快步沖進了院子,順著那些護衛手指的方向望去。那舞著五彩的翅膀,昂著高貴的頭,正姿態高貴優美落在她屋頂的,不是上次花朝節上她在梧桐林看到的鳳凰是什麼,只是這回,她的身後沒有尾隨顏色艷麗的白鳥,不過就算無鳥禽簇擁,她百鳥之王的高貴姿態卻無半點影響。蘇心灕的腦海,下意識的想到上次花朝節的事情還有晚上的事情,心頭那不好的預感越加的強烈。她看著那昂著下巴的鳳凰,「給我射」三個字,險些月兌口而出,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也說不得。
鳳凰,不單單是祥瑞之兆,更重要的是,她是女人至高無上的地位的象征,同時也是百姓心中的一種信仰,殺了他的結果,必定會天怒人怨,這時候,蘇心灕只能任由心中那不安的情緒如水波紋一般,慢慢的向外擴散,看著那如噩夢一般的鳳凰,停落在她的屋頂。
「大人,府外忽然聚集了很多百姓。」
除了從相府跟著蘇心灕到蘇府的丫鬟,文帝指到院子里的這些丫鬟都是叫她大人而非小姐。
蘇心灕听了這話,轉過身,看著那急匆匆跑進來的丫鬟,只覺得自己心頭那緊繃著的弦越發的緊了,她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如黑夜般極為深沉的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人,然後,她听到自己略帶著顫抖同時冰冷至極的聲音說道︰「今晚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風聲,你們,全都得死。」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能感覺得到,自己的臉都是僵硬的,想來,便是擠出的笑容都沒有。
「我說的話,知道了嗎?」
蘇心灕看著面露惶恐滿是緊張的下人,繼續冷聲問道。
好半晌,那些人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齊齊道「知道了!」
蘇心灕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那些護衛道︰「你們出去守著,別生出什麼亂子來!」
蘇心灕剛吩咐完,又看了水兒等人一眼,「流朱流雲,青藤水兒,你們隨我進來。」
蘇心灕說完,進了房間,而她身邊的幾個一等丫鬟則跟在她的身後,林景在片刻的猶豫後,也跟在了蘇心灕的身後。
雖然蘭翊舒一直都待在房間沒有出去,不過就隔著一扇門,外面發生的事情,他都是知道的,所以蘇心灕進來,看到坐在床上的蘭翊舒,他的眉頭是緊蹙著的,可不知怎麼的,蘇心灕一直懸著的心,卻好像安定了下來。她忽然意識到,只要身邊有蘭翊舒,她就會生出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然後一片紊亂只剩下空白的大腦,也跟著冷靜了下來。她看著蘭翊舒,微微一笑,然後吩咐身後緊隨著的幾個丫鬟將門窗全部關了起來,在看到林景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凝住,本想斥責,不過林景已然發現蘭翊舒的存在了,嘴巴微張著,目瞪口呆的樣子,好半晌,有一種了然的神色看向了衣裳凌亂的水兒。蘇心灕明白,她肯定覺得,水兒沒有男女之別是受她的影響,不過現在,她沒有那些閑工夫解釋那麼多。
「流雲水兒,你們馬上到大門去,就說我身體忽然不適,讓那些百姓離開。」
這所有的一切,顯然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包括那只鳳凰。蘇心灕甚至懷疑,那只鳳凰是有人專門到落葉山莊的梧桐林捉來的,顯然,他們做的準備十分充分,蘇心灕十分肯定,外面那些百姓中,肯定混入了這次想要害她的人的人,煽風點火,不過他們冒險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蘇心灕到現在一無所知,在沒模清對方的目的之前,蘇心灕覺得自己該以不變應萬變。
「青藤流朱,你去找順天府尹的李大人,讓他馬上帶人過來。」
蘇心灕說完,將象征自己丞相身份的令牌給了流朱,然後她看了林景一眼,冷聲吩咐道︰「這幾天,府里會比較亂,你呆在屋子里,哪里也不要去。」
蘇心灕吩咐完,流雲水兒還有青藤流朱她們各自去做蘇心灕吩咐的事情去了,林景看了看面色冷凝的蘇心灕,又看了眼她身後微蹙著眉頭的蘭翊舒,見水兒她們都離開了,這才跟著離開了屋子,還十分貼心的將他們的房門給關上了。
林景剛離開,蘭翊舒就從床上站了起來,握住了蘇心灕緊握成拳的手,將她緊緊並攏的五指一點點撥開,她的手冰冰涼涼的,而且還出了層薄薄的汗,許是因為太過用力,掌心留著或深或淺的指甲印記,蘭翊舒一遍遍的撫模著,模樣溫柔又心疼,然後伸手摟著她的背,將她帶入懷中,「不會有事的。」
蘇心灕緊咬著唇,牙齒都在打顫,她沒有說話,只是靠在蘭翊舒的懷中,緊緊的緊緊的摟著他不肯放。好一會,她的情緒才稍稍穩定下來。
「這次的事情,和顏司明月兌不了干系。」
前院似乎很鬧騰,院子里靜悄悄的都可以听到從外面傳來的動靜,蘇心灕靜靜的靠在蘭翊舒的懷中,十分肯定的說道。
因為對他的了解,她已經隱約猜出了他的目的,正因為如此,她才更加覺得不安心。
「小姐,前來的百姓被幾個人煽動全部跪在了外面,說那鳳凰落于小姐屋頂,說小姐您是人中龍鳳,還說您是鳳凰轉世,一直在外面高呼千歲,奴婢怎麼勸他們,他們都不走。」
千歲?那是只有皇室的人才享有的尊榮。
沒一會,程鵬和雲氏等人也到了,眾人的面色都不好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們看到蘭翊舒在蘇心灕的身邊坐著,微微吃了一驚,不過現在,他們已經顧不得那麼許多了,蘇心灕將晚上的事情大概與他們說了一遍,他們一听,面色都不好了,和那些一心想將女兒往皇宮送的人不同,他們從未有過將蘇心灕嫁入皇室的想法,甚至相當排斥。
雲氏看著蘇心灕那蒼白憔悴又瘦了好幾圈的小臉,心疼不已,將她摟在懷中道︰「外婆的小心肝,別擔心,也不要害怕,天踏下來,有你外公舅舅和幾個哥哥頂著呢,不會有事的。」
蘇心灕乖巧的靠在雲氏懷中,心情紊亂復雜的她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明明已經累到了極致,可蘇心灕卻怎麼都睡不著,被人捉來的那只鳳凰,到現在都還在她的屋頂停著沒有離開,也因此,蘇府有越來越多的人前來湊熱鬧,那場面,並不比之前難民聚集好多少,幸好有順天府尹的人在這邊守著維持秩序,倒也沒發生什麼事情。
一夜無眠,第二日早朝,欽天監有人在朝堂上向文帝進言,說鳳凰突現,是因為有鳳女臨世,只有鳳女嫁入皇室,才能保琉璃太平。
大殿之上,程鵬和文帝大怒,進言之人當場被判了死刑,不過鳳女之說卻因此傳遍了大街小巷,花朝節那日鳳凰臨空的事情再次被人想起,大家都說她是被蘇心灕的琴音引來的,因為她就是她的轉世,市井之上,大家都認定,蘇心灕就是鳳女,一時間,蘇心灕風頭更盛。這一說法出來,那些有女兒想要攀龍附鳳的大臣自然都十分羨慕蘇博然和蘇心灕,不過水兒流雲流朱等人卻為蘇心灕憂心不已,她們心知,蘇心灕不想入皇室,而她們的心里,也早已經將蘭翊舒當成姑爺,所以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蘇心灕更恨卑劣的顏司明恨的要命。
「果然是一箭雙雕兩全之美之策。」
蘇心灕靠在床上,看著坐在床邊的蘭翊舒,冷哼了一聲。
顏司明的目的相當明確,那就是拆散她和蘭翊舒,她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得罪文帝得罪皇室,那她必定就只有死路一條,定國公府也不落好,要不就只能舍棄蘭翊舒,或許,他想讓她嫁的不是皇子,而是文帝。蘭翊舒若對她真有心,必定會和文帝反目成仇,而六皇子則成為夾在中間的人,蘇心灕肯定,顏司明肯定也是發現了什麼。
蘇心灕看著蘭翊舒冷凝的臉,忽而笑了,「蘭翊舒,你放心,我呢,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說了非你不嫁就非你不嫁,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他如願的。」
什麼鳳女,什麼天命,這輩子,她要將自己的命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誰也別想操控,尤其是顏司明那混蛋。
正當外面為蘇心灕該嫁給哪個皇子或者直接嫁給文帝鬧的沸沸揚揚的時候,當晚,蘇心灕忽然發高燒,第二日,便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