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夢不見了,鑒于它離開時速度快得像是一架超音速戰斗機,金並沒有看清楚它的臉上是不是帶著「媽蛋老子被一個愚蠢的人類給完爆了」的辛酸淚水。
雖說是沒有看清楚戰敗者嚶嚶嚶捂臉小內八跑走的全過程,但是能夠把一個戰斗力爆棚的超神獸刺激得扭頭跑走,金仍然非常有成就感。不是所有人在面對一個隨時能像碾死螞蟻一樣弄死自己的危險分子時,都能夠做到像他一樣臨危不懼。
他扭過頭去,迎上管家滿帶著崇拜激動的目光,露出一個十分無害的笑容︰「危險警告解除了,我們可以吹蠟燭吃蛋糕了。」
管家確確實實非常激動,剛剛跟超夢五分鐘的幾回合交鋒,自己的大少爺都輕松取勝,他有幸見識了超神獸被一個從一樓走到二樓都會喘的宅男打敗的全過程。
他越想越覺得激動,深深吸了一口氣︰「少爺,您一定是某種未知的小精靈,您才是世界上擁有最強的戰斗力的個體,我真為您感到自豪!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金笑眯眯看著他,用一種滿含誘惑性的語氣輕聲道︰「我有一個好主意,你跟父親通話,說我和銀都被超夢綁架了,除非他帶著上個月最新發行的豪華限量版全套小精靈對戰卡片過來換人,否則超夢就要殺了我們,你覺得怎麼樣?」
「……」管家看過來的目光從寫滿「偉大的少爺您僅憑一張嘴就能夠統一世界」的星星眼,瞬間變成了「永遠不能高估宅男的尿性」的死魚眼,木著臉道,「您真的覺得老爺會相信一只小精靈會對戰斗卡片感興趣?」
金一臉深沉道︰「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這是在我有生之年唯一有可能得到全套限量版卡片的機會了。」這套卡片發行出來就是為了坑錢的,而阪木一向把他的零花錢卡得死緊。
「……」管家默默低下頭不出聲,表達著自己無聲的抗議。
金頗為痛心疾首,斥責道︰「過河拆橋,鳥盡弓藏,兔死狗烹,可共患難不可同享樂……半分鐘之前,你還說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呢,面對我這麼一個小小的請求你都不肯答應?」
管家張張嘴巴,想委婉表示自己剛剛只不過是隨口說說,希望他只是隨耳听听,大家都不要當真,認真你就輸了。
然而他話還沒有說出口,突然眼角一抽,朝著天空方向一指,驚聲叫道︰「大少爺,您快看,那是什麼東西?!」
金順著他的手指看了過去,一個穿著土黃色斗篷的人形生物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俯沖而下,眨眼間已經懸浮在離地三米高的虛空中。
來人壓低嗓音,神神秘秘道︰「猜猜我是誰?」
——大哥,你尾巴太長都露出來了。金一臉慘不忍睹得扭開了頭。
管家抬頭看著再次出現且改頭換面的超夢,嘴巴微微張大,嚇得臉頰都有點發青。他傻愣愣地呆了三秒鐘,在金別有深意看過來的一瞬間恍悟了。
作為一個從來都深刻明了什麼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且把見風使舵技能練到滿級的成功人士,他在這關乎生死存亡的一刻選擇了唯一的正確求生方案——五體投地跪倒在金的腳下,奉獻出自己的忠誠︰「少爺,我馬上去給老爺打電話讓他抓緊準備豪華限量版全套小精靈對戰卡片!」
「乖。」金高人狀拊掌而笑,看著他抱著銀跌跌撞撞跑到另一撥廢墟上找出電話來,滿意地點點頭,這才再次把注意力投注到這個披著土黃色大斗篷把頭給包住的不速之客身上,「你是誰?」
讓你猜你還問,所以說人類都是愚蠢的。超夢在心中發出嘲諷的嗤笑聲,面上不動聲色︰「既然你的愚蠢讓你無法從現有的線索中發現我是誰,那我可以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提示。」
——大哥,先不說我們三分鐘前才剛剛見了一面,單說你這冷不丁從天上掉下來的非人類舉動以及身後那條隨風飄蕩的大尾巴,長眼楮的人都知道你是誰了。
金強忍下自己翻白眼的沖動,輕聲道︰「那你給我個提示吧。」管家現在還在打電話,考慮到對方一貫的尿性,很可能臨時改變立場跟阪木打小報告,所以得等他打完電話再把超夢欺負得「嚶嚶嚶」邁著小內八跑走。
超夢冷笑了一聲,有意想要嚇一嚇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敢挑戰超神獸威嚴的人類,聲音中流露出幾分冷冽和森然︰「所有見過我真面的人都已經死了。」
金大驚失色︰「都被嚇死了?你長得這麼丑?」他說完這一句話,臉上又浮現出了然和同情,「怪不得你要拿斗篷遮住臉,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超夢面無表情看著他,微妙地感覺到自己從這個人類充滿愚昧和無知的空洞眼楮中看到了「沒錯我就是在耍你」的字樣,但是等它凝神看過去,卻發現對方一臉標準的正直純潔善良,簡直可以裝個相框裱起來當正能量楷模了。
沉默維持了足足有半分鐘,它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了,只能順著剛剛的話題說下去︰「那你猜出我是誰了嗎?」
廢話,又蠢又白又中二,就算沒有後面那條尾巴都能知道你是誰了。金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你再給我點提示唄。」
超夢眨了眨眼楮——嗯,一定是因為這個愚蠢的人類想偏了,以為自己是個丑八怪,所以才猜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的——那是當然的,自己從出生起就是力與美的完美結合,怎麼可能會有人從「丑八怪」三個字聯想到自己?
它對金至今仍然不知道自己是誰並沒有感到懷疑,不過超夢已經開始覺得這個游戲有點無聊了,于是扭過身去,給金展示了一下自己**後面的長尾巴︰「現在知道我是誰了嗎?」
金往旁邊看了一眼,管家已經掛了電話——這表示他不需要再喊出「弗利薩大王」來拖延時間,因而他很配合地露出驚異的表情來,高聲喊道︰「原來你是超夢!你竟然是超夢!」
超夢難掩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梢,卻又努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盡量裝作若無其事道︰「你總算是知道我是誰了!」
——媽蛋不對,這句話說到最後聲音大了點,竟然還是用嘆號結尾的,真是有損它超神獸波瀾不驚的淡定形象。超夢郁悶地在心中唾棄了自己兩句,眼楮一眨不眨緊盯著金︰「見了我,你就這麼點反應嗎?」
不是這種反應還能是什麼反應,難道是淚流滿面撲上去抱大腿山呼萬歲?金眨了眨眼楮︰「你是不是想跟我再探討一下人類和你誰能做出更多事情的問題?」
這句話成功激起了超夢不堪回首的記憶,它下意識抽動一下嘴角,冷冷道︰「不是。」
它說這句話的時候緊盯著金,打定主意如果這個該死的小鬼敢說出啥「再做一個立位體彎曲讓我看看」之類的話,自己就沖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金全當沒有看到它淺紫色眼楮中流露出來的森然冷意,若無其事問道︰「那你來干什麼?」
這個問題把超夢給問住了,它從新島研究所橫亙大半個關都地區,千里迢迢趕到這里來,其實真的沒有弄清楚自己想干什麼。
或者可以說,它從擊碎培養皿沖出來的那一刻起,心中就充滿了茫然和疑惑,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它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在毀掉新島研究所並且嚇跑了研究所所有的研究人員之後,超夢處在一種玄妙的無所適從狀態,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都跟它沒有任何的聯系。
這時超夢想到了在沉睡過程中模模糊糊听到的聲音,那個似乎是研究人員老大的家伙說,它身體的基因來自兩個生物,一個是傳說中的幻之小精靈夢幻,另一個是眼前這個叫「金」的少年。
所以它找了過來,與其說是向這個人類報復,不如說是它希望找到一個人告訴自己,自己接下來應該干什麼。
它仇恨眼前這個在復制過程中提供了基因的人類,卻又隱約感覺到,兩個人身上確實存在絲絲縷縷的特殊牽絆——這是它同世上其余任何一個人類之間都沒有的聯系。
金見自己一個很尋常的問題問出來,超夢就露出這種便秘一樣的古怪表情來,心中已經有數了,輕聲道︰「不論是人類還是小精靈,每一個生靈活在世界上都需要有一個對自己的定位。」
「定位?」超夢喃喃跟著他重復,而後感覺到自己的行為真是太掉價了,立時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來,對著金齜牙咧嘴,「不解釋清楚我就弄死你!」
天下正常的人都是一樣的,但是蛇精病卻各有各的蛇精病。金在心中感嘆了一句,解釋道︰「你要弄清楚什麼東西是對自己最重要的,是離不了的——」
他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了一下,見超夢繼續對著自己齜牙,就知道它還是沒有弄明白——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超神獸呢,就這拙計的理解力,真是給全天下的超神獸丟臉。
他翻了一個白眼,進一步解釋道︰「就好像鳥離不開蟲,魚離不開水,花離不開土,我離不開手辦,你要弄明白什麼才是對你來說重要的東西。」
看阪木三天前帶著他去新島研究所參觀時所說的話,似乎自己父親想要把超夢當成火箭隊推翻聯盟的利器。
這一點倒是很好理解,畢竟火箭隊花了十年時間加上數不勝數的資金投入才最終把超夢弄了出來,肯定是希望利用它來達成自己的野心。
世上哪里有只講付出不圖回報的好事兒,雖然火箭隊看起來更像是一群腦抽蛇精病的收容所和大本營,但是人家畢竟自封為恐-怖組織,而不是慈善機構。
不過這是阪木所打的如意算盤,金不打算充當他的說客,雖然上輩子關于《寵物小精靈》的記憶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在這樣一個友善和正能量充斥每個人心中的和平世界,推翻精靈聯盟統治的想法是不可能實現的。阪木少拿著超夢興風作浪,也省得惹得聯盟忌憚。
這也是金穿越過來三年一直都致力于跟精靈聯盟高層打好關系的最重要原因,自己老爹和他的手下太能拉仇恨了,得有個人在中間充當萬金油調和劑。
超夢看著他沉默了相當長的時間,而後才道︰「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給自己定位?」
金撓了撓頭︰「這個我就愛莫能助了,我能說的只有這些——當然,這些就已經夠多了,我父親要是知道我慫恿他花了大價錢弄出來的人形凶器去追尋自我人生價值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估計他都有把我挖個坑埋進去的打算了。」
他一邊說話一邊側眼看向管家,露出一個十分無害的笑容︰「如果今天我們的談話有一個字傳到我父親的耳中,進而導致他對我的手辦和游戲機作出任何殘忍的事情——不論超夢現在的人生價值是什麼,我都能讓它改變主意,從此以毀滅火箭隊為畢生責任。」
「當然,少爺,」管家額頭有點冒汗,干笑了一聲,「您僅憑一張嘴就可以拯救全世界。」他算是看出來了,只要金願意,確實能哄得超夢這個大殺器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