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砂亦年華 E29︰不該天真

作者 ︰ 刃輾轉

大海與沙灘的邊界是什麼?它是什麼模樣的?此時的我側過腦袋看窗外發呆,怎麼看不清天空同白雲的邊緣?為何非要有這種若有似無的界限?海水趨于沙粒的那種緩沖,湛藍漸變純白的別樣過渡,看起來的確沒有那麼刺眼,但終究是質的變化。我不知道我童年的意義是什麼,甚至不知道它的意義是什麼。就像是個陷入混沌中不停奔跑的孩子,不斷被絆倒,又不斷爬起來繼續向前奔跑,不知道在追趕著什麼,然後前方泛白,逐漸光明,自己便長大了,十幾年的光景,混沌中煎熬,卻得到了一個本應早知道的道理︰不該天真!——作者按。

董雨兒困頓地倚靠床腳,癱軟在地毯上。雖是夏夜,但她感覺到了沁骨的冷,她把臥室門反鎖著,摟著雙膝發呆,腳趾旁黯淡下來的手機屏幕她不想多看一眼,有一種想嚎啕大哭的感覺堵在胸口,憋得她頭好痛。她知道窗外的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要發生什麼,要面對什麼,一個人莫大的悲哀就是知曉將要降臨卻無法阻擋的災難。她把頭深深埋在胳膊上,透過手腕手指間狹小的縫隙艱難呼吸,再壞的女孩兒,再強勢的女孩兒都會有無助的時候,在黑夜的掩護下發泄過後,她們又歸于世俗看來的壞女孩,他人眼中的女強人。

被扔在一旁的手機屏幕緩緩熄滅,董雨兒下意識地轉過頭,但是縈繞左右的眩暈和艱難的意志逼迫她克制不要去注意它,屏幕上那些字她不想再看到。

「我到家啦~今天怎麼了?忽然就不說話了呢?好嚇人啊!——章霖21︰57」

「沒事——董雨兒22︰9」

「?!!不開心嗎?還是。——章霖22:1」

「我膩了,咱們就這樣吧!——董雨兒22:25」

「我做錯什麼了嗎?如果我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對不起!——章霖22:25」

「你很好,只是我不想繼續了。——董雨兒22:27」

「祝你幸福——章霖22:45」

「同祝——董雨兒22︰57」

屏幕沒有再次被喚醒,只是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冗余的思緒就像是水垢似的慢慢堵塞了董雨兒最後一縷清醒,她的每一次淺淺呼吸頭都會很痛,她下意識地將手伸向床上衣服兜里的香煙,當她觸踫到香煙盒的時候忽然向伸向針芒似的猛然抽回手,她這才意識到這是在家里。她自嘲地笑著搖搖頭,把頭放在松軟的床上,濃重的暑氣放在羸弱的空調冷氣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她的頭發簾不知道是潮氣凝結還是被汗水浸濕一縷縷貼在額頭上,董雨兒仰起頭望著天花板發呆,就如同每個失眠的夜晚一樣躺床上數天花板的紋絡,天花板的每一個花紋,每一個轉折她都倍加熟悉,就如同往昔熟悉地只能專屬的歷程。

每一段路都是遍布荊棘,無論目的地是天堂亦或是地獄。

為一個人改變自己的確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董雨兒不知道是怎麼變得那麼「成熟」,但是為了章霖她變回了最初,她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她卻不願意承認。

幾天前的一個清爽的下午,一家縈繞著若有似無輕音樂的咖啡館,章霖和董雨兒互相尷尬地發呆。急于尋找共同話題的章霖把臉憋得通紅也沒有找到像樣的話題,看著他不好意思的表情,董雨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不停地攪拌杯中的咖啡任憑時間流逝。

「雨。董雨兒,明天有空嗎?咱們去看電影好不好?」都已經這麼長時間了,章霖還是叫董雨兒的全名,每一次嘗試著去叫昵稱都是半途而廢。他像豁出去了似的盯著對面的董雨兒,只要面對董雨兒,他都會拿出十二分的精力。

「明天啊。」董雨兒仍舊不停地攪拌咖啡︰「明天我有補習。」

「那補習之後可以嗎?」章霖依舊不死心,平時不善言談的他今天竟擠出這麼多話簡直就是生物學上的奇跡︰「補習之後正好咱們去放松放松!」

「但是我很困誒!而且也快要期末考試了。」

「那好吧,以後有時間你想去了叫上我好嗎?」

「嗯。」

簡短的對話後再次被沉默籠罩,不知所措的尷尬摻雜著濃郁咖啡的醇香和攪棒下滴答的時間。

「對了,你能答應我一個事情嗎?」章霖絞盡腦汁,不好意思地笑道,捧著杯子的雙手有些不自然。

「嗯,怎麼了?」

「你還是先答應我吧,行不?」

「快說!」董雨兒極力忍住表情的變化,她很是納悶為什麼一個外表文靜少言的男孩兒渾身透出一股**絲味。

「好吧!」章霖不易被覺察地皺了一瞬眉,然後恢復往常道︰「我每天放學能不能在教室門口等你啊?」

「不行!!!」聲音很大,招來了周圍好幾對情侶的注意,他們的表情都是一臉的好奇外加並非好意的微笑,猥瑣的在心里妄加猜測著那個女孩兒在拒絕什麼。

章霖還沒有說完,董雨兒就很果斷地拒絕了他,章霖一臉疑惑地盯著她,他懷疑董雨兒根本沒有思考那個請求。

董雨兒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略微抱歉地回看章霖鼓了一下嘴,聲音降八度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是害怕被同學看到了會說什麼,即使她們不會說什麼,要是被班主任或者其他老師看到了也不好對嗎?」

章霖安靜地听過董雨兒的解釋後,抿著嘴唇點點頭,沒有繼續說什麼,雙手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將咖啡喝光。

董雨兒不敢抬頭,她怕看到章霖責備的目光,只好用整齊的劉海盡力把臉擋住,安靜地盯著牛女乃在咖啡里留下的漩渦。

雖然離現在沒有多少日子,但是憑借回憶已經很模糊了,印象中是誰打破沉默,又是怎麼結束這次約會的,董雨兒已經不甚清晰了,但是她清楚得記得,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約會。

現在想想,其實還是很理解章霖的,無論怎麼說,他的本意還是好的,找不到話題是因為他的本性羞澀,不善言談;總是散發出一股與他氣質不符的**絲氣息是因為情商太低,接觸的女孩兒太少;幾次三番地問及行程是想要找個時間好好表現自己,盡量與自己相處時間長些,這樣的話就可以盡情展現自己的心意。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往往所以然,他的種種表現其實也就不足為怪了。

最浪漫的事不是多少玫瑰花的花簇,也不是多奢侈的逍遙,更不是生死攸關的歷練,而是誰都會做但是不甘願做的事——陪伴。

輾轉反側的夜晚,多少次董雨兒都已經觸踫到煙盒,但是她又一次次難以割舍地將手抽回去。她現在只想抽一根煙讓自己暈暈乎乎的不再去想散亂紛擾的碎片,煙草點燃的「沙沙」聲,吸入身體略微刺鼻的味道,痛苦卻讓她著迷,像是受虐狂期待著鞭撻。

她從未想到過她會和章霖走在一起,有時候想想像是一場不可思議的夢境似的。在初中的時候,章霖在她的印象中就像是一本書的勒口一樣,只是偶爾出現過,從來沒有注意過,而剛剛幾年光景,每一次放學的時候陪在自己身旁的就變成了這個不太起眼的男孩兒,就在那幾天她還調侃過,人的一生無論跌宕平庸,都是充滿了魔力,不知何時,一個和你要好的哥們閨蜜會與你徹底反目;不知何事,你會無意間晉級到自己的Shotie,莫名其妙的,你會討厭一個你以前崇拜的人,也會喜歡一個曾經討厭的差點滅口的人。

草綠色的長明燈安穩的閃爍著自己微弱的光芒,董雨兒同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用眼楮描邊天花板上的紋絡,她慢慢地想起了自己,不知不覺,陸陸續續交往了好幾個男朋友,不僅面孔已然淡忘,連名字也都模凌兩可。不清楚自從交往哪個男朋友開始,社交圈開始越來越混亂,從不自覺的抵觸逐漸變得順從,然後就到了現在的坦然。接過第一根香煙,第一次推開陌生人的房門,收到第一個「禮物」,其實她並不是個拜金女,只是每一次都會收到「禮物」,無法控制。就這麼慢慢滑向無盡的深淵,開始學會了爆粗口,開始在尚發稚氣的面孔上畫濃妝,變成了老師眼中的壞學生,同學眼中的壞女孩兒,自己都快忘記那段時間了也不願意去細想。但是自從遇到章霖,他就像清晨的小鬧鐘,用舒緩的純節奏喚醒了深深地夢。在他面前,自己恍惚有種仍舊在初中的感覺,不願意再畫濃妝,把超短裙,絲襪扔在一邊,開始穿上了運動裝,小吊帶,抖落了一身的塵埃,在陽光下亮出了純白的羽毛。

我猜不到命運骰子的點數,基督徒把命運交付給上帝,佛教徒把命運交付給佛祖,他們無一例外,都像是九十年代香港賭片里的男主角一樣。他們喜歡對我們的命運出千!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時候很煩人啊?」听筒的另一側章霖的語氣有些不太對勁。

「沒有啊!」董雨兒很小心,謹慎著自己的措辭。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我請你去咖啡廳啊?」

「沒什麼,就是那里應該不適合學生去吧!」

「怎麼不適合,這周末怎麼樣?」章霖嘰嘰喳喳道,抓住時機再次提出了自己的邀請。

「你真得讓我好有壓力。」董雨兒小聲嘟噥道,這段時間董雨兒變得很糾結,拒絕不了章霖的請求,幾乎每一次都是強制性的。請求不像請求,倒像是個通知。

「什麼?」

「沒什麼,我說可以。」

「真的啊!」

「嗯!」董雨兒苦笑道。

「就是這周末喔!」

「知道了。」董雨兒突然感覺自己很累,自己就像是個被章霖控制的玩偶,必須順從章霖設計好的劇情。

「好啦~董雨兒你先休息吧!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在乎的是你的未來!」電話掛斷,留蟣uo躲兜畝?甓? br />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為何你總是把這句話放在嘴邊?你真得不在乎我的過去?去你的吧!董雨兒狠狠地把手機扔在一邊。

她之所以每一次都會遷就,甚至為了他而把自己改變,這一切並不說明自己喜歡他,只是一種可憐罷了,可憐他喜歡自己這麼多年,可憐他為讓自己高興吃了很多苦,可憐他寧可不吃晚飯也要把錢花在自己身上。可憐同喜歡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只是董雨兒不敢承認。

有些感情,就只能是想想就可以了的,我們同這個世界緣分尚淺,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感天動地的劇情。把他們放在回憶中,放在酒杯里回憶,在後悔中做著白日夢。一旦夢想照進現實,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平庸的要死,甚至有些病態。

分手第一天的上午,剛下課的董雨兒走在教學樓的走廊,準備去一趟廁所。雖然和一直試圖對自己好的章霖分手了,心里各種遺憾。但是卻像是放下了擔子似的莫名的輕松,沒有了壓抑的疲憊。路過六班,不巧遇到了章霖和他的朋友們,章霖正在和他的朋友們不知道在說著什麼,其實不用猜也知道。章霖看了他一眼便頭也不抬的繼續說著,其他人的眼光都很怪異,好像自己在他們眼中是一個怪物。

「老子花了這麼多錢,扔在水里還TM有聲呢!」身後的章霖驀然提高語調,故意把「扔」字說得很重。

董雨兒都能感受到身後要把她碎尸萬段的灼灼目光,她緊咬嘴唇默默忍耐著。

章霖,你一味的付出不考慮我的感受,把自己放在天使的位置上,好吧如你所願,我做那個魔鬼!

身後的竊竊私語在耳邊縈繞,到了這個時候董雨兒她不怨別人,只怪自己太過天真,相信了這個世界上存在過童話,像個孩子堅信存在聖誕老人那樣幼稚天真。

「去他喵的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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