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跟溫風至兩人一旦對上,便如天雷地火,不可收拾。
溫風至就差直接說出小莊是皇族中人來了,成祥听了,卻仍是那副「你愛死不死」的表情,道︰「我還是那句話,管他什麼鳥,就算是皇帝老兒跟老子搶,老子也不會讓!懂了嗎?」
是可忍孰不可忍,何況他一直阻攔溫風至見小莊,溫風至雙眉一揚,把佩刀拔/出︰「既然如此,溫某跟你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閃開還則罷了,若是……」
成祥腳下一勾,把之前扔在地上的掃帚利落挑起,單手一抄,沖溫風至挑起下頜,笑道︰「你的廢話怎麼比老子還多!」
兩個人一個使刀,一個掄掃帚,虎狼相爭,你來我往……斗在一塊兒。
來圍觀的寺眾越來越多,還有些來拜佛的香客,有人認出成祥,便道︰「那不是成捕頭麼?」
成祥百忙里掃帚一甩,把溫風至逼退,他則向著圍觀的百姓舉起掃帚示意,笑嘻嘻地打招呼,于是又迎來諸多歡呼。
很快驚動了監寺出面,才將兩人分開。
金木寺主持難見,監寺卻時常在外應付來往的香客施主等,知道溫風至乃是守備副將,自然萬分歡迎,當下便斥成祥︰「休要在此胡鬧,引得眾人喧嘩,成何體統?再鬧的話,就把你跟那名……一起趕出!」
監寺和尚素來看不慣成祥胡作非為,更因成祥帶了女子進寺,頗有微詞,私底下也跟本真抱怨過,奈何本真說人命關天,自然要網開一面……因此監寺才隱忍。
此刻見成祥又跟官員動手,自然越發氣憤。
成祥也知道這監寺為人,當下嘻嘻笑道︰「可是他先拔刀的,我之前正規規矩矩掃地,見他來了還笑臉相迎了呢,沒想到這人不識禮數,迎頭就給我打了個嘴巴。」
溫風至見他笑得全無正經,更是滿口飛花,便道︰「成捕頭,你之前言語之中對我多加挑釁,現在怎麼又不敢承認了?」
成祥雙手拄著掃帚頂在胸前,略帶羞色地沖溫風至笑︰「挑釁啥呀挑釁,我挑釁你了嗎?我是挑你下巴還是香你嘴了?溫大人不是我說你,你好好地一個大人,怎麼總想這些四六不著調的事兒呢?」
溫風至大開眼界,同時很想教訓成祥,那叫挑釁,不是挑/逗……監寺越听越不像話︰「行了行了,這是佛門淨地,你若再胡說,我可真要去見主持了!」
成祥這才道︰「我正也懶得說呢,我得去看我的……」他笑得心滿意足,拖著掃帚,轉身往內走。
溫風至見他邁步進了大殿,忽然想起一事,張手叫道︰「站住!我的黃……」
眨眼間,那邊成祥忽地一個箭步竄進殿內,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溫風至望著那人如風的背影,忽然又生出一種此人不去當飛賊……也甚為可惜的想法。
黃昏將至,晚霞滿天。緋紅色的霞光自西邊山頭爬過來,蔓過窗台,照的一室綺麗,輝煌燦爛,美不可言。
小莊望著滿目紅光,良久都反應不過來,就好像人仍在忘川河邊,她仿佛看到了那傳說中的彼岸花,那樣艷麗火熱的紅色,一如此刻的晚霞。
明明已經了無牽掛,居然……又被生生地牽扯了回來。
外間忽地又傳來熟悉的聲音,小莊連忙閉上眼楮。
是成祥的聲音,帶幾分小小委屈般,道︰「師父,我跟你說,那姓溫的的的確確不是好人,別看他長得人五人六的,其實滿肚子壞水兒,變著法兒要算計我跟小莊呢。」
有人回答︰「他所來不過是想接那女子回去,我瞧他並無惡意,而那女子的傷勢已然安穩,不如且讓他接下山去吧,金木寺又非女子能逗留的所在。」
話音剛落,成祥便叫起來︰「師父,你怎麼能這麼不近人情?我們小莊剛緩過一口氣來……你可別這樣啊,這樣讓我快不認識你了,簡直不像是慈悲為懷的有道高僧,像是閻王爺派來的催命小鬼兒……」
「孽徒!」
「嗷嗚」一聲,想必是某人吃了虧。
小莊微驚之余,是難以自禁的笑意涌現。
隔了有一會兒,腳步聲才復又響起。
成祥進門,碎碎念地小聲說著︰「說兩句就打人,還本真呢,不如改名叫本嗔……」
一字之差,意境卻天差地遠。
小莊氣虛體弱,情緒波動之下,竟輕輕地咳嗽了聲。
成祥即刻就跳了過來,驚喜交加地︰「小莊!你醒了?」
小莊睜開雙眼,望見面前有著兩個黑色大眼圈兒的成祥,一時幾乎有點兒認不出︰「成爺?」
成祥探手,小心翼翼護著她︰「你別動,要什麼跟我說,我給你拿。」
小莊道︰「我昏睡多久了?」目不轉楮地打量他的眼圈兒。
成祥關切地看著她,這幅平時難得一見的嚴肅,偏偏是配著兩個青腫透紫的眼圈,看在實在是……
成祥道︰「沒多久,從昨晚開始到現在……快一天了吧。」
小莊低頭︰「多謝成爺照料我。」
成祥望著她一笑︰「說這個干什麼?應該的。」那笑容竟比晚霞還暖,看著人心里也暖意融融。
小莊想了想︰「成爺,這是何處?」
成祥道︰「是金木寺……我師父很厲害,他還有幾顆救命的藥丸,我就帶你來了。」
小莊道︰「但是……昨天你不是說……」昨天在縣衙,他扔下那些話……
「那你也說昨天啊,昨天的事兒,都已經過去了,還提他干什麼?」不等小莊說完,成祥攔住她,卻又瞅著她,笑笑道︰「昏睡了一天,你餓不餓?」
小莊身子太虛,毫無進食之意︰「不餓……」
成祥道︰「那你別動,我叫我師父進來再給你看看……以防萬一。」
成祥說走就走,起身往外,頃刻間便拉扯著本真大師來到。一進門,就看到小莊已經爬起身來,正伏底身子,氣喘不休。
成祥大驚,忙過去扶住她︰「你怎麼起來了?不是讓你別動嗎?怎麼不听話呢?」
小莊喘了口氣︰「不能……太失禮……」
本真在旁看著,念一聲「阿彌陀佛」,走上前來,替小莊把了把脈,道︰「你僥幸得了命回來,當珍惜才是。」
小莊道︰「這話……好像有人也跟我說過。」
成祥在旁撓撓頭︰「是我說的嗎?」
心有靈犀,小莊淺笑,成祥懵懂。
本真看看成祥,又看小莊,竟嘆了聲︰「真是孽障。」扔下四字之後,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
成祥手快,急忙一把拉住本真,皺眉道︰「怎麼了師父?是好是歹你說個話兒啊。’孽障‘又是什麼意思,我不一直都是孽徒嗎?忽然叫孽障有點不適應……」
本真看看他︰「罷了,沒什麼……不是說你……」臉色居然有點不太好……默默地抽出袖子離去了。
成祥莫名其妙地看著本真背影,又回頭看小莊,安撫地笑笑,道︰「高僧大概都是這樣……捉模不定,你別在意。」
小莊搖頭︰「成爺你多心了,我感激大師還來不及。」
自此之後三天小莊都留在金木寺里,有本真撐腰,監寺跟其他僧眾也並不多說什麼,何況除了監寺之外,其他的僧眾對成祥都是「敬畏有加」。
大概是本真的醫術高明,又加丹藥奏效,小莊腿上的傷恢復的頗為快速,三天下來,除了仍有些體虛之外,其他的都沒了大礙。
成祥見狀,便跟小莊商量要下山回家里去,小莊想了想,也沒說別的。
成祥即刻當她是樂意,當下就跳去跟本真告辭,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法兒,軟磨硬施地又跟本真要了一枚助基金丹跟半瓶回春散,喜滋滋地拿了回去,先給小莊把金丹服下。
殊不知本真私底下只是嘆息︰這種金丹,若是習武的人服了,調息得當的話,能夠增強十年的功力。但對小莊這種嬌弱女子而言,卻只是「固養」之效,強身健體,讓她盡快從大病初愈的虛弱中恢復過來而已……最大的裨益,或許是從此會少生些病,不太容易被邪毒侵襲而已。
一顆丹藥十年,三顆就是三十年,正是習武之人夢寐以求的聖品,但給小莊吃了……
本真隱約有種「牛吃牡丹」的遺憾,當然,那只牛……不是小莊,而是那個死纏著他不放的孽徒成祥。
第四天,成祥起了個大早,帶小莊下山。
天還蒙蒙亮,晨曦中,守山門的小沙彌剛開了門,見成祥背著小莊出來,忙行禮︰「成師兄早,要下山了嗎?」
成祥在他光頭上揉了一把,道︰「是啊,改天再回來找你玩兒。」
「好的師兄!」小沙彌傻笑,戀戀不舍地目送兩人。
成祥背著小莊,一步一步小心下了台階,小莊趴在他背上,往下看一眼,見這台階頗陡,便問︰「成爺是晚上背我上山的?」
成祥道︰「是啊……當時也顧不得了……我預備著若老和尚不見我,我就翻牆進去……」
小莊道︰「大師對成爺你……其實甚好。」
成祥挺了挺胸,道︰「那是……老和尚除了稍微小氣點兒,其他都沒得挑,不然怎麼會教出我這樣的徒弟來呢。」
小莊忍笑忍的辛苦︰「很是,很是。」
成祥下了台階,此刻還未日出,周遭一片靜謐,綠水青山籠罩在清晨的藍黑色天光里,有幾分塵世的虛幻。
成祥放眼一看,忽道︰「小莊,你還記得我跟你說……要帶你出來透透氣散散心麼?沒想到是在這種情形下……」
小莊也是啞然失笑︰「是啊,造化奇特。」
成祥道︰「不是造化奇特,我覺得是命中注定。」
小莊垂眸看了看他︰「成爺不覺得……與其說事命中注定,不如說是命中之劫麼?」
「不是!」成祥答得痛快,「遇上你,不管發生什麼我也高興……可就是害你受傷,甚至像是昨兒那樣……我才……」
小莊不再開口。成祥背著她,也默默地走,走了有一刻鐘,小莊見他仿佛出了汗,便道︰「成爺,不如歇息會兒。」
成祥道︰「我不累,你輕的跟團兒棉花似的……」
小莊在他背上,感覺隨著他一步步走,身體也跟著輕微晃動……他身上散發的熱力透過衣衫,底下的肌肉,如岩石般堅/硬……
本來心無旁騖,不知怎地,小莊卻臉熱了。
成祥卻忽然道︰「出來了!」
小莊嚇了一跳︰「什……麼?」
成祥三兩步往前,跳到一塊兒大石頭上︰「你看!」
小莊隨之抬頭看去,驀地眼前大放光明,原來是紅日初升,山頭上一片輝煌耀眼,金色的陽光遍布山河,山林的綠色越發鮮明,生機勃勃,底下的秀水河,波光粼粼,靜謐溫柔。
成祥回頭看小莊,卻見她靠在自己頸間,雙眸空濛,唇/瓣微翹,青絲纏繞鬢間,正是說不出的美好。
察覺成祥在打量自己,小莊收回目光,才看向他,成祥卻又轉回頭去,說道︰「你看前頭那座橋,就是我跟你說的樂水橋了。」
小莊便又看去,樂水橋離此已經不遠,原來是巨大青石為橋墩,木板跟繩索連接的軟橋,走在上面,晃晃悠悠地……
小莊目睹眼前山河佳色,不由念道︰「盈盈一水隔,兀兀二山分。斷澗流紅葉,空潭起白雲。憑空橋架索,薄暮樹浮曛。龍女今何在,懸崖問柳君……」
成祥豎起耳朵,舒服地听完,只覺得這聲音怎地那麼好听,清泉花香一般沁人心脾……至于念的詩是什麼意思……就不必深究了。
但幸好最後一句,他隱約知曉。成祥便眯起眼楮隱隱得意地笑︰「龍女去哪兒了我不知道,可是我的龍女,卻在背上呢!」
成祥下了青石,往橋上走去,他雖然步伐沉穩,但木板仍是晃來晃去,小莊驚叫了聲,把他的脖/子摟緊了些。
成祥呵呵而笑,笑得兩個酒窩漾山漾水,道︰「小莊啊,這橋是叫樂水橋,但還有個別名,你猜是什麼?」
小莊哪里會知道,只望見木板之中,河流潺潺甚是急促,竟讓她有些頭暈目眩,忙閉了眼楮︰「我不知……」
成祥看著她搭在面前的手,皓腕如雪,美不勝收……成祥道︰「這橋啊……又叫夫妻橋。」
小莊心頭一跳,睜眼看向成祥。正巧成祥也回頭來看她,笑眯眯意味深長地說︰「所以……走過這座橋,咱們就是夫妻啦!」
這初升的陽光仿佛落進了他的眼楮里,讓他的雙眸明亮的怕人,仿佛真的有太陽的光灼熱地在里頭跳躍,小莊竟無法跟他對視,只好裝作不經意地轉開頭去。
可是臉頰上的紅暈卻仍出賣了她。
這一座橋,走的百轉千回,蕩氣回腸。
成祥背著小莊入城,回到家中︰「大黃阿花小黑,我回來啦!」三只狗兒一擁而上,十分親熱。
成祥人緣向來極好,他不在家這幾日,每日里胡老二等人都來查探,給菜園澆水,打掃院落之類,鄰居眾人則負責喂養雞犬。
因之前成祥也有帶捕快們忙于公務幾日不回家的例子,大家伙兒都形成習慣,只要他出門,家里的活物們,自有人接管照料。
成祥把小莊放回炕上,又看了看她的傷處,見一切無礙,便道︰「這回咱可要听話,不許亂跑了,再出事那就是要我的命呢。」
小莊顧盼淺笑,成祥望著她的笑容,嘴有些發干,急忙站起身來要出外,腳步一邁,卻又停下︰「啊……對了,還有這個……」
小莊抬頭看來,見成祥在懷中掏了掏,居然把黃金飛天掏了出來,放在小莊手上,道︰「還有這個,你好好地隨身帶著,以後……不許送給任何男/人了,明白嗎?」
小莊眉頭微蹙,疑惑問道︰「成爺……這……怎麼又在你手里了?」
就在成祥背著小莊游山玩水,往樂水城回來之時,溫風至所派的親信,帶著探听來的密信,正從龍都往回急返。
之前溫風至在金木寺里踫了個軟釘子,沒見到小莊不說,連黃金飛天又重新被成祥強取豪奪,真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溫風至下山之後,左思右想,便喚了一名親信來。
對于小莊的身份,溫風至已經猜到了十之八/九,只差小莊親口承認,但既然得不到小莊的確認,便只能另尋途徑。
樂水地方雖偏僻,但距離龍都卻並不算太遠,快馬加急的話,不須一天便能抵達。
因此小莊在金木寺養傷這段日子內,溫風至的親信,已經在京內探了機密。
溫風至的親信也自城門飛馬而入,直奔縣衙,翻身下馬後往內參見。
書房中,溫風至听了屬下來報,悚然動容,心中竟沒來由地突突亂跳,知道真相是否大白,就在此刻。
那遠途歸來的親信進門上,前拜見,從後背的竹筒里取出一個長軸,跪地雙手獻上。
溫風至鄭重接了過來,深吸一口氣,在桌上緩緩地展開。
幾乎與此同時,就在百里之外的龍都,有一人背面而立,蒙面人進內跪地︰「主子……那個人終于有消息了!」
那人聞言,緩緩轉過身來,唇角挑起︰「果真是沒死嗎……那真的……太好了。」話雖如此,聲音卻陰森無比,毫無喜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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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萌物們……話說萌主K你是在刷存在感嗎,快休息,休息一下!(╯3╰)
于是這是遲來的第二更啊~
薇妮︰成爺你又把人小溫的寶貝截糊了,你的形象呢~~
小溫︰這人怎麼總干這事兒!還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