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森一臉迷茫,「大哥說什麼?咱從小一個娘胎生的,小時候打了多少架?現在這點矛盾算什麼?」
徐茂森以為徐茂竹說的是田氏偷偷用灶房的柴燒炕這事兒。趙氏有規矩,灶房里的柴一起去山腳找,但燒炕的柴自己撿柴燒。趙氏怕大家偷懶不撿柴,或者每天輪著指使對方撿柴,到時做不出來吃的挨徐老頭罵的還不是她?一合計,這個辦法精明不少,只要想燒炕就不怕她們不撿柴,一撿柴就不怕灶房卻柴火。田氏整天窩在家,有次趁著宋氏王靜怡不在偷偷抱了灶房的柴火,因為少,兩人沒發覺,俗話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田氏偷灶房的柴火上癮了,徐茂森見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次被徐茂竹提出來,臉色有些發窘。
徐茂竹卻會錯了意,「三弟,我不是這個意思」怕被誤會,徐茂竹聲音有些發急,「我是說咱家屋子就這麼大,你希望你的孩子像大錢二錢那樣跟你們擠在一間屋子里?」
徐茂森圍著徐茂竹轉了一圈,一手托腮,一手插在腰上,「大哥到底想說啥?」
「我想著大家這麼擠在一起不是辦法,與其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兒把咱兄弟的情分磨沒了,不如分開過」
徐茂森瞪大了眼,田氏每天耳提面命說的就是這個,她媳婦想分家是不想拿銀子幫大房養孩子,現在大房也想分家,那是為何?
徐茂竹被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但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三弟,大錢二錢你也看見了,他們這麼跟我和你嫂子擠在一起也不是辦法,兩孩子哪有一直跟父母一間屋子住的?以後他們還怎麼娶媳婦?」
徐茂森不置一詞,看向後邊側著身子的田氏,咳了一聲,實際是興奮的「媳婦,回屋,找你商量件事兒!」
徐茂竹听這話,估計能成。尷尬的看著田氏,「三弟妹我先走了,你好好和三弟商量!」像是後面有狗追似的跑了出去。
晚間,趙氏望著心事重重的幾人,瞄向無所事事的王靜怡,覺得今天有些不對勁,嘀咕道「平日里讓你們干活個個喊死喊活的,今天怎麼了?跟死了老.子一樣安靜?」
分家這事兒王靜怡沒有听徐茂青提,故而听了趙氏的話,她只認為趙氏又哪根筋不對了,決定不理會趙氏這種間歇性抽風行為,專心刨著碗里的幾顆米稀飯。
「大郎,你說這是怎麼回事兒?」見徐茂竹憋得滿臉通紅,趙氏習慣性模了模腰間的褲兜,硬邦邦的觸感還在,那家里就沒有丟糧食和銀子,可是徐茂竹的神情讓她覺得其中很是有鬼,她仔細回想了下有沒有把什麼值錢的物件不小心拿出來忘放回去了。
「娘,原來這事兒你還不知道啊?」田氏端直了身子,像是來徐家做客似的,嘴角微微上揚,眼神下斜,目空一切的神情讓趙氏很是窩火,「什麼事兒?」
「就是大哥教唆三郎讓他分家啊?听大哥說得情真意切的,我還以為是娘的主意,原來不是啊?」說完,田氏好以整暇的看著宋氏,筷子在碗沿敲了敲,「娘要不問問大嫂,我瞧著大嫂像早就知道了呢?」
「好,很好!」趙氏一臉迷糊說了兩個好字,胸口上下起伏,筷子指著宋氏,惡狠狠道「是你這個喂不熟的白眼狼指使分家的?從你嫁到咱徐家,俺家可虧待過你?真以為生了大錢二錢就能把整個徐家捏在手里?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徐家就沒有你說話的份,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你那點心思還不夠使?」不過癮,坐下喝了大口稀飯,接著道「狗.娘養的賠錢貨,現在敢來打咱徐家的主意?平日里偷雞模狗的就算了」
「娘,你什麼意思?什麼偷雞模狗,不要含血噴人!」宋氏不滿趙氏的指控,反駁道。
「我就說你偷雞模狗怎麼了?不要以為俺沒看見,俺幫四郎大錢二錢在柴灰里埋的紅薯敢說不是你拿的?眼皮子淺的東西,跟自己兒子搶吃的,宋氏你這個不要臉的還敢說分家?」
宋氏被趙氏說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王靜怡也愣了,那天早上田氏在柴灰里刨就是為了烤紅薯?看來真是小瞧宋氏了,不動聲色就把自己撇開了去,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趙氏面前還是得敗下陣來。
徐茂竹沒料到還有這事兒,在徐四郎罵出死.婆.娘後瞪了宋氏一眼,埋頭沉思,隨即看向徐老頭,語氣堅定「爹,這事兒是我提出來的,我只是不希望大錢二錢大了連娶媳婦的屋子都沒有,咱家什麼情況你也清楚,要是不分家」
「大郎,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什麼叫沒有娶媳婦的屋子?」趙氏怒氣未消,頭上的發髻被她用力一震有些松垮,「你和你二弟三弟娶媳婦的屋子哪來的?不是我跟你爹辛辛苦苦掙的?到你和宋氏這里就沒有屋子了?你媳婦好吃懶做就算了,你這個當爹的也坐吃等死不成?」
「娘,咱的屋子是怎麼來的你和爹還不清楚?要是不和伯娘嬸子分家,會有這房子?」
趙氏當年在村里鬧得沸沸揚揚的分家事件徐茂竹記得一清二楚,這屋子可以說要不是他娘給里正媳婦塞了幾文銀子,就是他伯娘家的了,哪會輪到他爹娘佔著。
「你什麼意思?現在是埋怨俺沒給你屋子住還是怎麼了?」趙氏沒想到這話出自她大兒子口,提著筷子就要打宋氏,「好你個宋氏,看看把我大郎教成什麼樣子了?看我不打死你這個白眼狼!」
宋氏不傻,快速跑到門外,自己只探進個腦袋盯著屋里。
「老頭子,你瞧瞧,這就是咱徐家長媳,哈,真會算計,只是不在一起住?虧她想得出來,俺家四郎還沒成親,分家不是讓人笑掉大牙?不行,大郎給我休了你媳婦去,這種想要弄垮俺家的死.婆娘,不要也罷!」完全忘了人徐茂竹說了分家這事兒是他提出來的。
「好了,你鬧什麼鬧,坐下!」徐老頭掏出煙斗,模了模平滑的把手,看向徐茂青,「二郎,這事兒你大哥跟你說了,你什麼意思?」
「二哥能有什麼意思?大哥大嫂都說得那麼直白了,二哥要是不同意,那不是惹大哥大嫂記恨嗎?」田氏唯恐家里太平下來,好死不死的插嘴道。
「三弟妹,你什麼意思?什麼惹人記恨?你敢發誓你不想分家?那是誰晚上拉著三弟打罵說累死累活干了一天是幫咱大房養孩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宋氏見趙氏被徐茂竹控制住,進來手指著田氏道。
「我說的難道不是真的?我和三郎兩人辛辛苦苦一天下來,娘分的飯菜還沒大錢二錢多,這不是在幫大房養孩子是什麼?不過我就是好奇了,我們這種做苦力的還沒喊冤,你這得了便宜賣乖的要鬧分家是為啥?」
徐老頭被兩人吵得煩不勝煩,碗一摔,「都給我住嘴,一個一個說,大郎,你先來!」
徐茂竹低下頭,喃喃道「我就是希望大錢二錢以後有出息些,不要像我!」
「他們怎麼就沒出息了?」趙氏伸手捶打徐茂竹,大聲哭號「我的兒啊,你可睜開眼好好瞧瞧,平日里四郎有的我可少了大錢二錢?你這麼說是要我的老命啊!」
對于趙氏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性子,王靜怡是了解透徹了,不過宋氏和田氏的心思還真是說到她心里了,分家多好,離了一家子極品她能多活很多年。
「娘,我知道你對大錢二錢好,我是想想送大錢二錢去學堂」
「什麼?學堂?」趙氏不鬧了,看了看徐茂竹又偏頭看看大錢二錢,不可置信道「他兩學那玩意干啥?浪費銀子不說,以後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有什麼好?」
村里不是沒有過送小孩去學堂的,但是這麼些年也沒出個秀才,反而整天‘之乎者也’把自己關在家啥也不干,她可不希望徐家養的是閑人。
徐老頭拿出煙,點燃,狠吸了一口,又問了遍「二郎,你怎麼說?」
這時候,所有人才發現剛才徐老頭問的是徐茂青來著。
「我同意大哥的做法,而且這麼看來三弟三弟妹也是同意分家的,這麼擠在一起真不是辦法!」徐茂青一字一字慢吞吞道。
「二郎你說什麼?什麼你也同意?我告訴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們別想撇下我這個老婆子出去過!」
「夠了,死老婆子給我坐好!」徐老頭抬眼,倪了趙氏一眼,偏開頭,「三郎,你怎麼說?」
「我我」徐茂森支支吾吾說不話來。
「三郎還能怎麼說?爹真是夠偏心的?上次去城里做工的錢,大哥二哥留下來一半,現在要提分家,他們實打實的握著銀子在手當然不怕了,我和三郎可是什麼都沒有!」田氏雄赳赳的看著徐老頭,攤手道。
「還不是你們一個個偷懶造成的?誰攔著三郎不讓去的?就他身子金貴是不?」不滿田氏在銀錢上說事兒,趙氏首先站出來反駁。
「反正銀子要是不分給我和三郎,哼,別想分家!」
「誰告訴你要分家了,見不得徐家好是不?」說著趙氏又要往田氏身上打去,不過被其避開了。
「要是三弟妹不想分家,那就不分了,和爹娘住了這麼久,一時半會搬出去還真有些舍不得呢!」王靜怡一臉平靜道。
「不行!」
「不行!」
回答她的是兩個不同尖銳的嗓音。
趙氏一氣,「怎麼就不行了?告訴你們,想分家,除非等我死了!」
一旁的徐老頭看著忽明忽暗的煙,眼見就到了煙斗,趕緊不舍的掐滅,頭一抬,一臉平靜,「那就分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