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與平日的習慣一樣,濟蘭回房喝茶看書,佟玖在她身後尾隨。自覺的淨手後,落座抄佛經。
「明天,走啊?」佟玖手捏著筆桿,飛快的回頭瞥了眼濟蘭後,看她在看書,趕緊轉過頭,佯裝端詳著自己的字,搭訕道。
「嗯。」濟蘭翻著書,並不欲多言。
「吳氏的酒坊,還要幾日才能得。」佟玖放下筆,提起茶壺,轉過身靠坐在桌沿兒上。看著濟蘭,商量的道「要不,你先行一步,等這邊酒坊的事安排好,我隨後就過去。」
「酒坊,你拿著銀子出著糧食,還得搭著人?」濟蘭指間捏著書頁,沒有任何表情,漫不經心慵懶的道「有什麼事兒,是不能讓下人們去做的。」
「吳氏初來乍到的,我怕一旦咱們都走了,下人們不盡心,委屈了她,那咱們不成了花錢買不是麼?」佟玖嘴上說著,手上還不老實的轉動著茶壺蓋子,發出「沙沙」的聲音「送佛送到西麼。」
濟蘭把書往床上一丟,端起床頭的茶盞,朝佟玖招了招手。佟玖馬上心領神會的端著茶壺,走上前為她斟茶倒水。
「你對她的事兒想得還挺周全。」濟蘭的語氣依舊听不出喜怒的反問道「讓我一個人走,你怎麼就那麼放心呢?你不是喜歡我麼,難道你也喜歡她?」
佟玖沒曾想濟蘭會這麼直白的輕易說出這些話,手上抖了一下,茶水澆到了濟蘭的手上。
「嘶——。」濟蘭凝眉,手上卻紋絲沒動。
「哎呀!」佟玖驚呼下,忙把茶壺和她手里的茶盞放到床頭的矮幾上,雙手捧過濟蘭發紅的手背和正滴水的衣袖,用自己的衣袖輕輕的在她手背上一點點拭著。
自責的沮喪道「瞧我,真是做點什麼就要工錢!上點藥罷?」
「問你的話,還沒回答呢。」濟蘭動了動手,好在茶壺里的水放了有一陣子了,並不是剛沏好滾燙的熱水,沒什麼大礙。故而,繼續問著。
佟玖坐到床邊,就那樣捧著濟蘭的手放在床上也不松開。
「呼呼——。」邊吹邊道「我對她是愧疚、憐憫、同情。對你是喜歡,傾慕。你比她,比我閱歷都強,所以我對你相對放心些,卻也不是全然的不掛心啊。」
濟蘭靠在床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半趴在那兒吹著氣的佟玖發頂。
「還有,我喜歡女子是不假。但我佟老九,也不是那種見個寡婦就走不動道的人罷。」抬頭望著濟蘭。
懇切的道「只是覺得,此情此景,很得我心。你看,昨日此時,咱們還在吵架——。」
听她說起昨天,濟蘭收回手,打斷佟玖的深情,道「是你,發脾氣。」
「對,是我發脾氣。」佟玖見濟蘭隨時都有劍拔弩張的傾向,趕緊態度良好的承認著「可是我昨個兒腦袋疼了一宿,今天一整日什麼都吃不下,我可不想再這樣了。」
濟蘭抽氣冷笑的道「你啊,還有些賣乖的本事?」
「濟蘭,說真的,養正堂是咱們家幾輩人的心血。」佟玖愈發的賣起了了乖,嚴肅甚至痛心疾首的道「那個陳景逸,這不是明擺著佔咱家便宜麼——。」
留意著濟蘭臉上的神情有些變化,沒再說下去。
「來,給你看樣兒東西。」濟蘭起身,從床下的抽屜里拽出個盒子,從里面拿出幾封信,示意佟玖打開看。
佟玖接過,是陳景逸的來信。
先看了上面那幾分封,落款是幾月前的,通篇的內容都是敘舊抒懷,酸的佟玖直撇嘴扎牙。
趕緊著換了下面那封,看日子就是昨日濟蘭看的那封。才看了兩眼,佟玖就厭惡的擰起了眉毛,翻了頁看過最後一頁,對著前後這幾封信上的筆跡。
不解的道「這是同一個人寫的信?」對了對信的時間「這才幾個月啊,就從這些年對你念念不忘,願為你赴湯蹈火,到對咱家藥鋪念念不忘了?天下竟有這等無恥的小人!」
說著扯著濟蘭勸道「濟蘭,要是听我的,御藥咱寧可不供了,也不能這麼便宜了他。」
濟蘭坦蕩的點點頭,學著佟玖方才說話的語氣「佟老九,我富察•濟蘭守了十年的寡是不假。可也不是那種,見個男人就邁不動腿的人罷!」
佟玖窘迫的撓撓頭,陪笑著道「你看看。我,我不是也沒想到,你這青梅竹馬也太,太與你不相般配了。」
「知道麼?」濟蘭收回那幾封信,惋惜的撫著信封,笑道「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哪個男人,對我說過這麼多的情話。起初我想著,我都這個年紀了,有個男人肯對我好,又是自幼相識的,平庸些也沒什麼。」
佟玖想了想「你什麼年紀?我們這樣不好麼,為何那種道貌岸然的小人都能讓你動心,你就不願意給我個機會呢。」
濟蘭自顧自的失望的搖著頭,自嘲的道「起初,我竟真的有些信了。只可惜,他太沉不住氣了。」
「我也會對你好,信上那些話,信上那些話——。」佟玖保證的道
「怎麼?」濟蘭問著,等著她的下文
佟玖撫了撫心口,嫌惡的搖搖頭,認命的道「我的確是,說不出來。」
「哈哈哈!」濟蘭開懷的一笑,撫了撫佟玖的腦門。
起身走到火盆前,隨手將一沓信,丟了進去,獨獨留下一封,道「你覺得我是那種,任憑誰都能牽著我鼻子走的人?」
佟玖連連搖頭,表示有那能耐的人,應該還沒出生。
「我早就說了,御藥供不供又有什麼打緊。」濟蘭斂眉負手,看著火盆內燃燒的信,顛著手里的僅剩的一封,道「他不是想要養正堂麼,我全應他。」
看著濟蘭暗自發狠的模樣,佟玖只覺從頭到腳一陣惡寒,不禁撫搓了下雙臂。
濟蘭回頭時剛好看見佟玖的動作,笑道「你怕我啊?」
佟玖搖搖頭「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兔崽子!」濟蘭學著女鬼的樣子,張牙舞爪快步走過來,扣住佟玖的脖子,佟玖嚇的一歪頭,緊緊的閉著眼楮,不敢看她。
只覺面上一涼,佟玖微睜開一只眼,見濟蘭用拇指上的扳指蹭著她的臉頰,輕聲道「韓鹿祈,還記得,以前我對你說的話麼?」
佟玖睜開雙眼,望上濟蘭,緊張的咽了咽口水,怯怯的道「我頭被砸了。」
濟蘭早就料到她那點小聰明,好笑的點點頭,將胳膊搭在佟玖的肩上,道「那我就再說一遍。我不會害你,自此,我們便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佟玖听後朗然的咧嘴一笑,如釋重負的道「哦,這句啊,我記得。」
濟蘭翻了個白眼,輕拍了下她的臉後,收回胳膊。抱著肩膀道「我的確是應了陳景逸,養正堂給他一半。可一旦養正堂沒了,變成什麼達正堂之類的,我也就無能為力嘍。」
「達正堂?」濟蘭扯了扯嘴角,直覺告訴她,這事跟她月兌不了干系。
濟蘭一把勾過她的胳膊,道「那奴家都嫁到你們韓家來了,你還舍得讓我出去拋頭露面,打理藥鋪啊?」邊說還邊晃蕩著佟玖的胳膊「換了東家,不就成達正堂了麼。」
這一晃蕩不要緊,佟玖就覺得自己的手臂,正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踫著濟蘭的胸前。于是,臉瞬間紅了個通透。
「今天的佛經抄完了麼?」濟蘭察覺出她突然通紅的臉,知她對自己動了歪心思,松開她的胳膊,正兒八經的問。
不等佟玖回話,濟蘭推著她到案前「現在時辰尚早,再抄會兒。」
「濟蘭——。」濟蘭才轉身,佟玖扯住她道「酒坊現在正連夜的趕著工呢!你明天別走了,過幾天咱一起走。」說著抖了抖她的手,軟著語氣央道「你這樣走,我不放心。」
「先把佛經抄了。」濟蘭心里暖了下,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她說走就走,哪有誰跟她說過這樣的話。抽出手,喊富察沁服侍她沐浴。
看濟蘭出去,佟玖坐在那並未動筆,腦中琢磨著,昨日江南家里陸掌櫃的來信。信上說,明年年初,皇上要下江南。
早在半年前,沿途的官府都在陸續修建行宮,爭先恐後的大量采購物品,準備迎駕。這無疑是個能讓達正昌在御前翻身的大好機會。
可佟玖琢磨著,怎麼才能讓達正昌跟御用沾上邊兒呢。又想到養正堂這邊兒眼瞅著被停了御用,雖然濟蘭嘴上說不在意,可這是商人和店鋪的殊榮,被停了,她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于是,更是心煩意亂,拿了案上抄經的紙疊來折去。
濟蘭沐浴後進門的時候,看著佟玖下巴壓在桌案上,一手舉著個風車,正被她吹的直轉,另一只手發愁的覆在腦門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朝後面捋著頭發。
小臉上掛著愁容,百思不得其解的別扭樣兒。像足了在預謀什麼壞事,深怕不能得手的頑童,實在憨態可掬。
「不是讓你抄佛經麼?」濟蘭倚在門口,看了一會兒後,笑著走過去,用手指扒拉著風車。
「樹欲靜而風不止,人已倦卻夜未央。」佟玖從桌子上抬起下巴,疲憊的站起身,道「今天心不靜,不抄了罷?去沐浴,回來睡了。」
「去罷。」濟蘭坐到佟玖方才坐的地方,盤腿在床,拿起那個風車,擺弄著。
是啊,自己想要的,不正是份如青梅竹馬般,輕松而又純真的感情麼?自己想找的,不就是個心里干干淨淨的人麼。
自己能不能試著給眼前這個人一次機會呢?她覺得,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作者有話要說︰關于留言里,一句說濟蘭看信,嬌羞一笑什麼的是bug。說我回復的言辭都是狡辯,說我不虛心的話。
嚴重的影響了我今晚碼字和周末的好心情。
第一,常看我文的人應該了解,我對于文的構思和處理上,慣用伏筆。不見得會馬上在下一章就會寫明,心急的人也許會覺得眼前一亮,這是個bug。留了言,我也很認真的答復了,而且還是在我上班時間,用手機。但那時因為我並不想劇透,所以沒做劇情上的解釋。因此,也許這讓有些人覺得我是在強詞奪理。
第二,我怎麼想的我就怎麼寫了出來,跟大家交流我構思時的想法。我覺得在這件事情上,我沒有任何去狡辯的成分和必要。我尊重每位讀者,所以,請你也尊重我,在留言時,注意下你的言辭。
第三,關于那句,小說寫的尚可,你就不能虛心點的看法。
當看到了你們對我寫文態度的不信任和質疑時,由于本人個人修養有限。而且,我的層次和態度呢,短時期內也就只能停留在目前這個水準上。
所以,如果我的做法,讓你們覺得我人品不佳,或者其他。那真的很抱歉讓各位失望了。
還有個別讀者,覺得入v後,有些貴。但是覺得為了我,是值得的,在此真的謝謝你們這麼奢侈是為了我。
寫小說是我自己的愛好,再怎麼付出時間和精力,我永遠無怨無悔。但是,並不意味著,什麼態度的留言我都會听之任之。
最後,謝謝各位諸君。今晚,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