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鴿送米來的時候,不但帶了些蔬菜,還給些菜籽給白安晴,說︰「也不知道還要撐多久,不如姑娘自已種一兩分地,如果吃不了,還可以跟別的院子換米吃。」
白安晴喜道︰「可以嗎?可以自已種菜嗎?」
「可以的,」香鴿笑道︰「其它院子的姑娘都愛在院子里種個花呀草的,我看姑娘這院子還空著,就種菜吧。」
「好是好,」白安晴躊躇道︰「只是種菜這事我也不懂。」
「姑娘別急,這事我拿手,我教姑娘就是了。」
「那敢情好,」白安晴拉著香鴿的手,突然紅了眼楮︰「如果不是香鴿姐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姐姐的大恩,安晴一定會銘記于心的。」
香鴿笑道︰「安晴姑娘言重了,香鴿也是個無父無母的,安晴姑娘的難處,香鴿自然是知道的,能幫得上的香鴿一定會幫,瞧著姑娘也是個仁義之人,什麼謝不謝的往後就不必再說了。」
「好,」白安晴笑道︰「往後我就權當你是我的親姐姐了。」
香鴿是急性子,說干就干,等太陽偏了西,借著還有光亮,找了鋤頭開始在院子里翻地,白安晴站在旁邊看了一會,硬搶了鋤頭自已上,她雖是小姐出身,其實也算能干,一般的家務事都會做,只是種菜這事確實是外行,雖然看熟了香鴿的動作,但真正做起來還是兩碼事,本來就沒多大力氣,也不懂得用力,舉起的鋤頭落在地上,只濺起星點泥土,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加了把勁又干起來,收效還是甚微,卻已經累得臉頰緋紅,滿頭大汗了。
香鴿道︰「安晴姑娘休息會吧,還是讓我來吧。」
白安晴握著鋤頭不松手,微喘著氣︰「還是姐姐休息吧,這本來就是安晴的事,安晴想學著做,多做做就慣了。」
香鴿笑道︰「不礙事,姑娘是小姐命,本來就不是做這種事的人,自然做得辛苦,香鴿都是做慣的。」
白安晴笑了笑說︰「還什麼小姐命,為了活命,再苦再難的事安晴也要做,姐姐若是為安晴好,就讓我做吧,做慣了就好了。」
「也好。」香鴿點了點頭,她看著白安晴,這個看起來不溫不火的姑娘,其實有股子韌勁,雖是大戶小姐出身,卻不怕苦不怕累,遇事從容不迫,讓她也生出一絲敬意來。
一直到天黑,白安晴才停下手中的鋤頭,到屋里去歇著,這一躺才發現哪兒哪兒都是痛的,連翻個身都難,但心里卻是很舒暢,躺了一會兒竟然睡過去了,白夢蝶來叫她吃飯,她也沒醒,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身上還是痛的,她起了**,活動活動,才發現胳膊根本抬不起來,白夢蝶瞧著她那樣,眼眶都紅了,嘟著嘴道︰「姐姐,咱還是別干這個了,這根本不是咱們該干的事!」
「傻丫頭,什麼該不該干的,只要能活命,再苦再累的事姐姐也要干。」白安晴站在地邊,瞧著昨天翻過的土地,很有一種成就感,她拿了一把小鋤頭,蹲在地邊,將大塊的泥土再細細的鋤開,趁著早上沒太陽,再細細的翻一翻就可以播種子了,這是香鴿告訴她的。
就這樣,白安晴辛苦了幾日,終于看到了成果,小小的種子很快就發了芽,女敕綠的小芽兒撐開泥土鑽了出來,當白安晴看到這些小芽兒的時候,居然眼淚都流出來了,這幾日的辛苦沒白費,雖然離收獲還早得很,但已經讓她看到了希望。她抹了一把淚水,又笑了。而她也從一個皮膚白女敕的大小姐變成了膚色幽黝黑的農家妞。身上的酸痛早沒有了,人也精神了好多,整天站在菜地邊,看著那些小苗迎風招展,心里喜滋滋的。
香鴿給了她四種作物,她全給種上了,靠牆邊的是黃瓜和豆角,中間種了些玉米,最外邊是南瓜。剛播下去時,香鴿給施了些肥,比起鋤土的辛苦,施肥更讓她難受,倒底是看慣了陽春白雪的,那髒臭讓她惡心得一整天都吃不下飯,雖然香鴿說施肥的時候讓她來,但她卻不想麻煩香鴿,只要是自已能做的事,她都要自已做。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不求人。
她用帕子將鼻子蒙住,硬著頭皮,提著桶子進了茅房,舀了大半桶糞水出來,將每個小苗兒都施了肥,一口氣做完這些,竟然覺得也沒什麼難的,倒是白夢蝶遠遠的站著,用手掩著鼻,皺著眉頭看著她。連吃飯的時候都不跟她一起吃,說是她身上好大一股氣味。
又過了幾日,香鴿帶著她到林子里砍了些粗壯的樹枝,教她給黃瓜和豆角搭棚,這樣剩下的事情她都會做了,不外乎是澆澆水,施施肥,捉捉蟲子,現在除了白夢蝶,這片菜地是她最牽掛的了。
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她就守在菜地邊,就算日頭再毒辣,她也無所謂。終于,爬藤的開始往上爬了,拔節的步步高升,也開始打花骨朵子了,蜜蜂蝴蝶都招引來了,她更樂不思蜀了,恨不得連晚上都睡在菜地邊。再過了些日子,花全開了,黃的,紫的,大的,小的,都迎風招展著,引得蜜蜂蝴蝶飛撲個不停。整個院子顯出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特別是近黃昏的時候,搬了椅子坐在菜地邊,吹著清涼的風,看著葉綠花黃的,心里別提多得勁了,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十多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幸福。就連白夢蝶也不嫌臭了,要香鴿幫她做了紗網子,綁在竹棍上,跑來跑去的撲蝴蝶。
墨展綽走上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生機盎然的景象,黃的花,紫的花,中間還夾著姆指粗的女敕黃瓜和細細的青豆角,再往前走,透過院門,小玉米棒的長穗在風中微微抖動,地上還有大片大片暗綠色的南瓜葉,中間也夾著大朵大朵鮮女敕的黃花。
墨展綽呆呆的看著,突然把目光投向了菜地邊的女子,一身紫衣,皮膚有些黑,眼楮不算大,眼線卻很長,一把青絲蕩在腰間,乍一看上去不算漂亮,卻是越看越耐看的類型。特別是那雙眼楮,清亮清亮的。墨展綽覺得她有幾分面熟,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竟是白正陽的女兒,在大廳之上將額頭磕得青腫的那位。那日也沒怎麼看仔細,他對女人素來不上心,只粗粗看了兩眼,沒什麼深刻印象,但絕對不是現在這般模樣。
那時的她跟任何一個落魄的大戶小姐一樣,皮膚白晰,舉止端莊,神色中帶有幾分哀憐,而現在,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雖然膚色黑了許多,卻顯出一種健康之美,一舉一動也是再自然不過。她彎著腰,好象在葉間找尋著什麼,突然神色一凜,伸著蘭花指捏起一樣東西,竟是一只小姆指粗細的青蟲。
墨展綽吃了一驚,一般的女子看到這樣的東西不是高聲尖叫,也會避舍三尺,她卻敢用手去抓,這時一個小姑娘跑了出來,遠遠的站在屋檐下叫︰「姐姐,你又在抓蟲,惡心死了。」
白安晴將手里的蟲舉起來朝她揚了揚,笑道︰「到時候你別吃啊!」
墨展綽又吃了一驚,她抓蟲子居然是用來吃的,她居然還有這種嗜好,墨展綽不禁對她有了一絲好奇,上前兩步,一把將門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