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天早上起來,墨展綽果然不見了,白安晴躺在*上發了半天呆,懊惱著自已睡得太沉,以至于墨展綽什麼時侯走的都不知道,她嘆了口氣,翻身起*,揀了套在路上買的粗布衣衫穿上,頭發隨意挽了個圈,拿那根木簪子插上,然後洗漱了一番,便到廚房去做早飯。
飯剛做好,岳伯群進來了,也不客氣,坐下就吃,白安晴笑吟吟的叫了聲師父,岳伯群應了一聲,指了指凳子︰「你也快來吃吧。」
白安晴笑著說了聲好,盛了碗湯遞給岳伯群,岳伯群一抬頭,突然呆住了,手僵在半空卻沒有接那碗湯,臉上的表情怪怪的,看得白安晴心里有些發毛,輕聲道︰「師父,你怎麼啦?」
岳伯群象是如夢初醒,接過湯,突然笑了笑,道︰「原來他把這根簪子給了你。」
白安晴一愣,原來他看的是那根木簪子,便問︰「師父知道這簪子的來歷?」
岳伯群卻不說話了,低頭喝著湯,直至將那碗湯喝盡了,才道︰「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可要听。」
白安晴笑道︰「師父要講故事,那敢情好,安晴正想听呢。」
岳伯群嘆了口氣,聲音緩慢,「從前,有個青年,走南闖北學了一身的武藝,一心想做一番大事,後來,他投了軍,憑著一身武功,他被挑選出來做了一名大人物的貼身侍衛,這不是他的本意,他有遠大的理想,他要打戰立功,揚名加封,但他那個時候卻走不了,因為他和大人物的女兒相愛了,可是銀河輕淺,天塹難逾,橫在他們之間的何止是千山萬水?萬縷情絲,青年只有揮盡斬斷,他想方設法回了軍隊,他要立功加爵,出人頭地,只有這樣才能離她更近一些,可是當他在邊關揮刀斬敵的時侯,卻等來了她嫁人的消息,這個青年痛徹心扉,唯有遠走他鄉,他尋遍千山萬水,在深山之中找了一根罕見的小葉陰木,用它做了一根發簪,想辦法捎給了她,可是兜兜轉轉,這根簪子最後又回到他手里了,其實她是對的,事情已成定局,留著根簪子又有什麼用?」
岳伯群說到這里,久久沒出聲,神色有些黯然,白安晴輕聲問︰「那青年呢?他最後怎麼樣了?」
「他死了。」岳伯群居然笑了笑︰「故事講完了,快些吃飯吧。」
白安晴是聰明人,知道有些事還是不要多問的好,也笑了笑,端起碗來吃飯。只是那根簪子,她總算是知道了它的份量,它yin浸著青年滿腔的愛意和情思,它代表著世間最真摯的愛,墨展綽一早將它贈與她,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他的心思,只是她那時一心只混吃等死,根本沒往別處想,以至于後來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特別在南境的時候,她差一點就殺了他。現在想想,她都有些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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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殘陽如血,印紅了半邊天,昌州郊外的四方客棧正是一天當中最熱鬧的時侯,所有過往車輛都要在此處打尖,便是打算趕夜路的也要在此吃飽喝足再打包食物上路。
四方客棧是家很普通的路邊店,就象大多數郊外的路邊店一樣毫不起眼,只是,它比別處的店都要大,它的大廳里足足可以容納上百人,饒是如此,此時的客棧里仍是人滿為患,每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大家吃著晚飯,高談闊論著,很多常年跑這條路的人相互之間都已經十分熟絡,見了面忙打著招呼,應酬幾句,合適的便擠在一塊坐著閑聊,當然,也有一些生面孔,但只要插得上話,聊著聊著便成了相熟的了。
這里的小二都穿著褐色的粗布衣裳,他們麻利的穿梭在人群中,為客人們送著食物或是收拾碗碟或是加張凳子。他們的臉上帶著職業的笑容,看似專心而忙碌,卻是眼觀四路耳听八方,在這嘈雜的環境里,各種各樣的話語都涌入了他們的耳朵,將這些只言片語匯報上去,上頭的人稍加整理,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語湊到一塊,往往就能拼湊出有用的消息。
四方客棧的老板姓馬,是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長著一張喜慶的臉,只要是臨門的客人,無論貴賤,他都笑哈哈的打著招呼,讓上門的客人倍感溫暖,甚至一些準備趕夜路的客人就因為這張笑臉而住了下來。大家都稱他為哈老板,久而久之,他的本姓倒是漸漸被人們淡忘了。
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個整天一副笑臉的哈老板其實是正德王墨展綽的得力手下,而這座四方客棧是墨展綽安在江南地區的一個情報站。那些走南闖北,各行各業的人們總是能帶給他最真實最可靠的信息。所以,他就算遠居京城,對江南地區的事情卻是知之甚多。
此刻,他靠在紅木太師椅上,微微眯著眼,一個指頭在扶手上輕輕敲著,桌前站著莫百非,肅著一張臉,正在向他匯報情況︰「王爺的推測沒有錯,那錦繡山莊與李榮錦並非合作關系,而是從屬關系,生意上的事,明著都是錦繡山莊出面,但實際上都是李榮錦在背後操縱。」
「查實了嗎?」墨展綽依舊不緊不慢的敲著扶手。
「查實了。」莫百非道︰「李榮錦很狡猾,從不出面,要出面的事情都是一個叫李奇的人在做,他是李榮錦的本族兄弟,表面上,他們兄弟關系冷淡,但實際上,這個李奇正是李榮錦最信任的人。屬下這些天一直跟著李奇,他為人謹慎,從不輕易和李榮錦見面,但屬下查到他有一個秘密賬薄,那里面記錄了所有的賬目往來,雖然不能證明這些賬目和李榮錦有關,但屬下以為可以利用這個賬薄來個打草驚蛇,逼李榮錦露馬腳,到時侯給他來個人贓並獲,不怕他不承認。」
墨展綽的眼中露出幾許贊賞︰「你倒是長進了。既然你有此提議,想必心里已有對策,就按你想的做吧。他們的關系,其實整個江南地區都人盡皆知,只是一直沒有做實,但畢竟做了這麼多年,要想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也是不可能的。況且這幾年,他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自以為在寧州可以一手遮天,是時候要鏟除這些禍害了。林武侯家的呢?」
莫百非想了想,道︰「那林展之倒是和錦繡山莊沒什麼關系,和李榮錦的關系也淡薄,很少聯系,但奇怪的是販私鹽的事情有他一份,而且很明顯,因為所有的船只都要從他的轄區過,這兩年來,他一直是睜只眼閉只眼,至于他們之間是有什麼協議,屬下正在查實。」
墨展綽站起來,有屋里踱著步子︰「林家雖然世代為武官,但家中產業也不是一般二般,斷不會為了錢財做這等事,莫不是他有什麼把柄落到了李榮錦的手里?我不關心他的把柄,只要他參與了販私鹽就夠了,你若是想查,可以讓老馬找找近兩年的資料,應該會有線索。」
莫百非點了點頭︰「好,屬下明白?」
「要聯絡的都聯絡好了嗎?」
「都聯絡好了,已經按王爺的吩咐正暗中布署。」
墨展綽點了點頭,又問︰「那錦繡山莊,你可去探過了?」
莫百非遲疑了一下,說︰「錦繡山莊倒是塊難啃的骨頭,它建在半山腰,地理位置極佳,又加上守衛森嚴,別說進去,要靠近都難,屬下遠遠的觀察過門口的守衛,他們個個身姿矯健,武功高深,想必莊子里更是高手如雲。屬下認為就算夜晚去探,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屬下怕打草驚蛇,正在躊躇,請王爺定奪。」
墨展綽腳步一滯,眼中閃過一道光芒,他冷哼一聲︰「就算是龍潭虎穴,本王也要去走一遭。」
「王爺不怕打草驚蛇?」莫百非問。
墨展綽扭頭看他︰「林展之,李榮錦,錦繡山莊,你認為本王應該先動哪個?」莫百非靜靜的看著他,突然一臉釋然︰「王爺高明。」
錦繡山莊雖然人最少,但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跑了任何一個,對他們來說都是大患,只有將錦繡山莊包圓了,事情才能順利解決。所以,先拿錦繡山莊開刀是對的。
墨展綽重新坐回椅子上,寫了封短信交給莫百非︰「你親手交給昌州駐軍尉校裴勇。」
莫百非雙手接過放入懷中,應了聲是。
墨展綽又道︰「你送了信,直接回寧州,尋個地方好生休息,明晚有場惡戰要打。」
「明晚?」莫百非問︰「會不會太急了些?」
墨展綽搖了搖頭︰「就是明晚。」他有些等不急了,離開她的第一天,他就開始想她了,這麼久以來,她如同他的影子,甚至是呼吸,離開了她,他一刻也不舒服,他不能再等了,只想快些將這些麻煩事解決掉,好早點回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