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金粟蘭就那樣坐在椅子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陶以深下跪的畫面一直在腦海里重現,無論怎麼也揮之不去。父母的擔心、失望,她現在都無法去安撫,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是無法挽回的。然而現在,如果一切都歸結為陶以深的錯,是不是對他也太不公平了。
這樣想著,金粟蘭想跟父母聊聊。但是,走到父母門口時才覺得時間真的好晚了。整個陶苑都陷入了夜的寂靜里,她在父母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往走廊的盡頭去。那里有一個小小的露台,這樣的夜晚或者適合在那里放空大腦。
雨,早已經停了。那些因狂風大雨殘敗的花葉卻落了一地。風,還在呼呼地刮著。剛剛推開露台的玻璃門,那風便撲了進來,揚起她的發絲一陣狂亂。看來,今晚注定是不同的。
因為風雨,露台上的桌椅早已經濕得不能再濕,原本想坐一坐的,似乎天空並不作美。回過頭時,偶然發現陶以深房間的燈還亮著。他,還沒有睡嗎?是啊,今天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又怎麼能夠睡著。陶以洹回來了,也不知道今天的鬧劇之後,他們兄弟倆便不再有什麼沖突。現在想來,她其實也並不了解陶以洹。
敲了敲陶以深的門,好一會都不見開門。想到時間真的太晚,又或許他現在並不想見什麼人,正欲轉身離去時,門卻開了。
「什麼事?」
不知道為何,她覺得陶以深好像有些不同了。
「沒有。我只是看你房間的燈還亮著,所以……你休息吧!」
被他那樣看著,金粟蘭反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的眼楮里少了些柔情,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見面時的冷漠。一下子,她覺得心中稍稍有些酸。轉過身去,好像連表情也暗淡了下來。沒走上兩步,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想來是剛才在露台上吹風受了涼。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經歷太多事,所以連身體也變得嬌氣,從前她可沒這麼容易受涼的。
「你去外面吹風啦?」
她回過頭來,笑容有些勉強。
「進來吧!」陶以深敞開了門,自己先轉身往里走。她在門外站了那麼一小會,最終還是進去了。
陶以深的房間是她所熟悉的,只是如今那昏黃的燈光下看著又是另一種感情。從前,她每次來這個房間,房間的燈總是雪亮雪亮的,從來不知道原來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的房間也透著些柔情。或許這就像陶以深這個人一樣,看著像是塊無處可侵的鋼板,實際上內心卻很柔軟。
他拿了件外套給她披上,踫到她手臂的時候才發現真的好涼。
「我,我有話跟你說。」
他轉身到沙發上坐下,然後給自己點了支煙。
「說吧!」
「我想,這一兩天最好就送我爸媽回去吧。」
他狠狠地嘆了口煙,然後問一句︰「你呢?」
「我?什麼?」
「你也想跟他們回去嗎?」
她笑了笑,然後拉了拉披著的外套說道︰「我能跟他們回去嗎?」
「我是問你想不想?」
她想了一會,然後沒有意外地給了他這樣一個答案︰「想!」
「那為什麼不說你想跟他們回去?」
「我不能回去。」
今天在客廳她也這樣說過,現在她又說了這樣的話。陶以深的臉微微抽動了一下。
「怕再成為肉票?」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因為光線的緣故,他臉上的表情看得並不太清楚,但是他話里的冷淡卻能夠感受到。
「是啊!」她自嘲地一笑,然後又道︰「也怕成為你的負擔!」
陶以深咀嚼著後面這句話,一直沉默著。房間里安靜得嚇人,而窗外的風聲卻聲聲入耳。雨,似乎又下了起來,打在窗台上濺得那玻璃上都是雨花。金粟蘭把外套拿下來放在沙發邊上,然後準備離開。
「你要真想回去,我就送你回去。」
陶以深突然的話,讓她停下了腳步。送她回去?之前她求了好久,這個男人都沒有答應,現在居然說要送她回去。難道是因為陶以洹回來了,又或者是因為父母今天的那些話,還是這個男人已經不想讓她在身邊了。一時間,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得有點多了。
「可是,你不是說……」
「既然送你回去,當然有讓你安全的辦法。」
金粟蘭不知道這一刻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一直想離開這里,現在終于如願了。可是,好像也並不是真的那麼高興。這個男人,雖然只在生命里出現了很短暫的時間,但無疑,他會在心里烙下最深的記憶。
「謝謝你。」
陶以深苦笑了一聲,此刻他的心情恐怕是沒有人能了解的。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雖然只是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卻好像比他過去的三十五年都要值得。有時候,不管自己願意不願意,總要去作一些違背心意的抉擇。雖然不願意送她走,但現在或許並不是留下她的最好時候。傍晚的時候,他便收到消息弟弟去了老洛那里。與其說他不相信自己的弟弟,應該說是更信不過老洛。一個蟄伏那麼多年的人,應該會有所圖吧。他已經讓她陪自己經歷了一場血腥的殺戮,那麼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要她再跟自己受累。
「你的謝也就嘴上說說而已嗎?」
金粟蘭愣了愣,然後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然後走到他的身邊坐下。即便是在昏黃的燈光下,即便他看不清楚自己的臉有多紅,但狂跳的心卻是自己無法忽略的。她輕輕地吻上他的唇。那一瞬間,陶以深愣愣的沒有反應。雖然他曾經想過有一天,這個女人能心甘情願並且帶著愛意的親吻自己,但並不是像現在這樣為了感激自己而已。然而,即便是這樣,他也無法推開這個女人。她的親吻依然顯得那樣稚女敕和青澀,但真是因為這種稚女敕和青澀反倒是讓他越發地想更深地探索她口中的甜蜜。他的手,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然後狠狠地貼近自己。而他吻也顯得越發的狂野,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回想第一次在酒店的意外之吻,第二次在游艇上的強吻,第三次為了離開這里主動獻吻,第四次他那發瘋似的霸道之吻,沒有一次與這次相同。他的吻狂野而溫柔,像是兩個極端,卻又讓人欲罷不能。金粟蘭有些陶醉在這個吻里,甚至忘記了今天發生的所有事。
第二天一早,金粟蘭從床上醒來,感覺昨晚像是做了一個好夢。她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想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那個男人了。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發現搭在床頭的外套,那是陶以深的。腦海里漸漸有些清晰的畫面,天啦,那不是做夢,是真的發生了。那麼,她昨晚真的去了陶以深房間,他們也真的kiss了,而且後來還是陶以深抱她回房間來睡覺的。那麼,他送要送自己回去也是真的了?
這樣想著,金粟蘭立馬從床上跳了下來,然後往陶以深的房間跑去。只是,他的房間緊閉著,敲了半天門也沒有人來開。下樓的時候,父母親正在餐廳里吃早餐。看到女兒頭發亂成雞窩,母親又埋怨了她幾句。
「媽,陶以深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
「快來早餐,你昨晚也沒吃飯。」父親招呼她坐下,而她現在特別想再听陶以深親口說真的要送她回去,所以那心思也沒在早餐上。「你怎麼樣?昨天那樣暈倒,我跟你媽都嚇死了。」
「爸,對不起。讓你跟媽擔心了。」
「你呀,真是長大了。經歷了那麼多事,硬是半個字不提。你那些日子都怎麼過來的?」
金粟蘭現在無法去回想那些日子。每晚的惡夢,嚇醒後再也睡不著,有時候還會哭醒,有時候想大喊卻怎麼也喊不出聲來。但那都不重要,畢竟都過去了。至于後來再被綁的事,她努力想要忘記那段經歷的,因為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心也揪得跟團麻布似的。
「爸,都過去了。」
「過去了,過去了。咱們以後都別再提。」
父親是真心疼女兒啊。都不知道孩子經歷了那麼多可怕的事,他們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爸,還在下雨嗎?」
「是啊,這會小多了。早上我跟你媽剛起來的時候,那才下得大。剛才看新聞說,因為台風,機場和航道都關閉了。從前,咱們在家鄉沒見過海,這台風也只在電視新聞里見過,看這又是風又是雨的,還真夠嚇人的。」
听父親這樣說,金粟蘭不免有些擔心陶以深。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非得在台風來臨前還出去。這麼大的風,這麼大的雨,萬一出什麼意外怎麼辦。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對陶以深的關心,也沒有意識到時間在如水般流逝中,或許有些感情早已經默默堆積,只是她沒意識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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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太熱,四點鐘被熱醒起來,流著汗刪刪改改寫了這一章。看來,一到周末的時候便沒有什麼好情緒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