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青嵐隱有薄怒,瞪視他,一言不發。
「怎麼?你怕了。」鳳鳴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迷惑人心。「對他沒有信心?」
龔青嵐看著他,展顏笑道︰「這游戲,太過乏味。你既然無聊,我便陪你玩一局,讓你輸的心服口服。」
鳳鳴眉眼淡淡的舒展開,視線落在一處角落,低低笑道︰「但願,他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龔青嵐心中一驚,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齊景楓眉宇間染著一抹焦急,失了往日的冷靜,目光四處搜尋,視線從她眼前略過,轉身擦肩而過。
「你做了什麼?」龔青嵐心頭一緊,她能從這晶瑩剔透的冰雕清晰的看到齊景楓的神色,他望來時,肯定能看到她。
可,他的目光掠過她,直接轉身離開。
「智臻大師,最擅長什麼,你不知麼?」鳳鳴看著手中半柱香,燃了三分之一,眼底笑意濃郁。
「你使詐!」龔青嵐心慌意亂。
智臻大師最是擅長八卦陣法,而鳳鳴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定是盡得他真傳。
齊景楓武藝高絕,可他會破陣麼?
似是瞧出她的不安,鳳鳴悠閑自得,席地而坐,闔眼道︰「兵不厭詐。」
驀然,鳳鳴霍然睜開眼,拖著龔青嵐的手腕,閃身走出右邊一扇門。衣袂消失瞬間,齊景楓快步進來。看著地上的香灰,眸子一暗。
閉上眼,靜心听著他們走動的腳步,一個輕,一個重。一個穩,一個浮。睜開眼,眼底蘊藏著冷厲的寒芒。足尖輕點,便是直接飛踏過去。
「給你。」薄黎希將一個與龔青嵐一模一樣的女子,推到鳳鳴跟前。
「你先走。」鳳鳴嘴角微勾,將龔青嵐點穴,扔進暗角。拉著薄黎希準備好的女子,回了原先的地方。
看到齊景楓追來,撒手拋下,轉身離開,抱著龔青嵐出了迷宮。
齊景楓看著消失的那一抹紅,‘龔青嵐’跌坐在地上,盈盈含淚的看著他,滿臉委屈。
伸手去攙扶她,在觸上手的瞬間。齊景楓觸電一般的收回手,目光冷凝,直接出了迷宮。
此刻,鳳鳴已經抱著龔青嵐坐上馬車,笑吟吟的說道︰「還不錯,居然破了陣,就是不知他可會識破那名女子。」垂目,見龔青嵐滿臉怒火,解開她的啞穴︰「半柱香已經燃掉了。」
龔青嵐依舊不能動,木樁子一樣坐在馬車上,冷笑道︰「原來你也不是那麼的自信,讓薄黎希給你配合。倘若沒有易容的那名女子,你難以月兌身吧。」
陰險狡詐!
鳳鳴挑眉道︰「事先可沒有說不許使詐,同理,他也可以。」心情極好的斟茶,遞到龔青嵐唇邊︰「說了一會子話,想必渴了。」
龔青嵐別開頭,斜睨他一眼,冷哼一聲。「在上船之前,你還未必會贏!」
鳳鳴也不惱,彈了彈香棍,上面燃掉的香灰彈落,最後一點星火隕滅。「如今,他便是輸了。可還記得賭約?」
龔青嵐溫婉一笑︰「我可曾答應你的賭約?」
見她耍賴,鳳鳴莞爾,掏出一枚紫貝,道︰「你听,里面有你說的回聲,休想抵賴。」
龔青嵐看著眼前的光滑圓潤的紫貝,心神一動,「給我解穴。」話落,雙手便是能動了。維持了一個姿勢太久,龔青嵐渾身酸痛,舒展了一下筋骨。拿著紫貝,將它放在耳畔,里面只有風浪聲。
輕輕對著貝殼說了一句話,里面便是回蕩了一聲。心中一喜,將它揣在袖口內袋,笑道︰「我有抵賴麼?方才紫貝說‘我沒听見’。」
鳳鳴怔然,她眉眼彎彎,清淺的笑宛如皎月,散發著醉人的溫柔。陡然間,鳳鳴心中一軟,卻在觸及她迷離的目光,倏然臉色陰沉。
拿著他的東西,想別的男人。
心思轉念間,便明白她要紫貝的用處,眼底染著薄怒,攤手道︰「紫貝還來。」
龔青嵐仿若未聞。
鳳鳴伸手要抓住她的手,龔青嵐藏在身後,哂笑道︰「鳳公子出爾反爾,如今還要做小人麼?」
鳳鳴手一頓,听著她喚鳳公子,心中有些煩悶。皺眉道︰「我是你表哥。」
龔青嵐古怪的睨他一眼,正要出言。這時,馬車緩緩的停下。
鳳鳴冷著臉下馬車,攙扶著龔青嵐下來,望著碼頭上停著一艘精美的船舫,面色稍霽︰「上了船,便徹底的輸了。」沒有轉圜的余地!
龔青嵐望著雲山蒼蒼,江水茫茫的景致,兩層高的精致船舫停在波光粼粼的江面,腳步一頓。
「我從來不是說笑。」鳳鳴強調。
龔青嵐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空曠的官道上,只零星幾個行人,並沒有她想要見到的身影。心里失落,他不曾找到她。隨即,又是一陣難過,他不曾找到她,怕是會心焦吧。「你傳個口信給他。」莫要讓他無厘頭的亂找。
鳳鳴心知她並沒有將賭約放在心上,水波瀲灩的眸子,直視著她道︰「你就不怕他將你的替身,錯認你?」
「不會!」龔青嵐不知哪里來的自信,毫不猶豫的回答。
呵!
鳳鳴輕笑,上了船舫。目光落在船艙,腳步一頓,旋即笑道︰「齊大少,果真好算計!」
「狡兔三窟,不如守株待兔!」齊景楓彈了彈衣袖,緩緩的起身,目光錯過擋在身前的鳳鳴,落在龔青嵐身上。
龔青嵐眉間染著一抹喜色,越過鳳鳴,走到齊景楓身旁。拿著繡帕,擦拭他臉頰的一點汗漬。
鳳鳴慵懶的躺在軟塌上,漫不經心的說道︰「你雖然尋到了,可是錯過了時辰。」
齊景楓不語,只是側頭看向身後。
鳳鳴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薄黎希手中拿著一根一米二長的棒香,十分之一都不曾燃燒掉。
「半柱香還早。」齊景楓淡淡的說道,牽著龔青嵐的手,朝船艙外走去。
鳳鳴半眯著眼,卻是沒有阻攔,目光深沉的盯著那根棒香,嘆道︰「扔了。」
薄黎希卻是動也不動。
鳳鳴瞧出了問題,模著他的脈,眉頭緊鎖,無奈的說道︰「先這樣吧,燃了半柱香,你就能動了。」
薄黎希面色扭曲,瞪了鳳鳴一眼。待這香燃一半,恐怕都過去一日了。
齊景楓帶著龔青嵐上了岸,目光深邃的看著她,似要將她的模樣,刻在心上,慰藉相思。
龔青嵐心中亦是不舍,將紫貝放在他的手心︰「你若想我,便對著它說,我會听到。」
「若我得空,便去京都尋你。」齊景楓克制住想要抱著她的沖動,這一抱,怕是再難以放手。她進京,已是定局!
「好。」龔青嵐心中酸澀難忍,有些哽咽。
齊景楓緊了緊手心,含笑道︰「早去早回。」說罷,背轉了身。
龔青嵐摟住他的腰身,將臉頰貼在他的肩背,汲取著他的溫暖,似乎想要記住這熟悉的溫度。「我已經請母親搬回大房,這一月由她把持庶務,內宅無須你操持。府外的事,你放心去做便好。」說罷,龔青嵐松手,轉身頭也不回的上了船舫。
齊景楓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甲板,走進船艙。船舫緩緩的駛離岸邊,北上。
似要抓住她袖擺的手指,落了空,緊握成拳。
長順從一旁的草叢里走出來,看著齊景楓落寞孤寂的背影,目光落在江面,船舫已經變成了一個黑點,慢慢的月兌離視線。勸慰道︰「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一月便會歸來。這樣也好,方便我們部署。」
齊景楓頷首,攤開手心,一只貝殼攤放在上面。想起她的話,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將貝殼貼放在耳旁,嘴角緩緩的上揚。
——
沈長宏秘密來燕北,不過是偶然得知故人的消息。
立在書案上,提著狼毫,按照在心中鐫刻多年的模樣,畫下一幅丹青。望著畫上的人,目光復雜,思念與傷痛交織,最後轉化為滿目柔情,一眼望去那人竟與龔青嵐有八分相似。
「將軍,齊少夫人已經進京。」趙默將打探來的消息稟告。
沈長宏緩緩的卷上畫軸,忘了眼陰沉的天氣,就如京中局勢。皇帝根基尚不穩固,前朝遺留的幾大勢力坐大,皇上暫時無力鎮壓,只得對其放任。
近來,傳出皇上當年謀反的密詔罪證,遺落在獻親王手中。可獻親王已經故去,他們暗中將目標轉移到獻親王的獨女秦姚身上。
因此,他才得知了她的下落。
如今,龔青嵐進京,怕就是為了尋找這份密詔。
「我出去走走,你莫要跟著。」沈長宏出了府,心中思念如潮,腳下一轉,去了龔府。
布滿滄桑的眸子,望著龔府宅院,似乎要穿透這高牆,重重亭閣,落在她所在的院落里。看看她這些年,過得可好?
夕陽西落,血色殘陽,將他筆挺如蒼松的背影,拉的長長的,仿若一尊守望的雕像。
沈長宏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側門‘吱呀’打開。
側目望去,一道穿著淺紫色羽紗面薄氅的縴細身影,優雅的走出府。美目四顧,拉高領口,將半個臉埋了進去。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小動作,勾起洶涌如潮的記憶。沈長宏目光如炬,緊緊的鎖住那抹身影。提步上前,卻又停下。躊躇不前!
時隔十五年,再次見到她。心情激動,卻是怕喚住她,相對無言。更怕,對上她陌生或是充滿恨的目光。
眼見著她走進轉角,消失在他的視野。抑制不住的喚了一聲。
秦姚腳步一滯,身體僵了僵,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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