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大紅喜燭,跳躍著橘黃蔚藍的火焰,光溢滿室。
紅玉雙手緊緊的揪著膝蓋上的裙擺,手心的汗洇濕了紅色的喜服,睜圓了眼楮,看著黑色的秤桿,探入喜帕下。
緩緩地,微微顫抖地,挑起喜帕。
眼前一片光亮,入目的是一襲新郎喜服。紅玉緊張的干咽一口唾沫,低垂著頭,看著喜帕飄落在地。
「啪嗒!」
紅玉听到秤桿落地的聲音,她錯愕的抬頭。入目的,是一張令她熟悉入骨的面孔。
長順驚詫的看著床上的女子,手中秤桿落地。不知眼前這熟悉的容顏,是因痴戀而幻化,還是真切的坐在他的喜房內?
伸手想要觸踫,在即將踫上的一刻,手指卷曲的收回。
「長順?」紅玉不確定的喚道,嗓音帶著一絲輕顫。
長順听到紅玉的輕喚,眼底閃過驚喜與疑惑。喜的是他的新娘是紅玉,疑惑的是他不是與陸姍成婚麼?
可在如浪潮涌來的喜悅中,長順刻意的忽略最後的疑惑。若這是錯,那他願意將錯就錯,珍惜他們深厚的緣分。
「玉兒。」長順低沉的喚了一聲,眼底有著小心翼翼,生怕這是幻覺。
紅玉猛然回神,看著眉目俊朗的長順,突然起身道︰「糟糕!送錯了洞房,我們現在換回來,還來得及。」說罷,目光躲閃的避開長順復雜的神色,提著裙擺,朝門外走。
長順將紅玉自後背抱住,柔軟的身軀,如他幻想一般美好。
「你松手!晚了就來不及了!」紅玉心跳急促起來,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一想到他對陸姍的溫柔,眼底積滿了水霧,掙扎著要走。「你的妻子是陸姍,你該找她。我是紅玉,你看清楚了,我是紅玉!」
長順手臂收緊,听著她喋喋不休,說著令他惱怒的話。扳轉她的身子,吻上她的紅唇,抱著她倒在床榻上。
紅玉被他壓著,悶哼了一聲。
長順端著擺在床頭小幾上的酒杯,仰頭灌進嘴里,渡進紅玉嘴里,紅玉蹙緊眉頭,側頭要避開,卻被長順深吻住,被迫咽下酒水,算是喝了交杯酒。觸踫到她柔軟的唇瓣,長順眷念的不舍離去,唇齒相纏。
紅玉內心煎熬,不明白長順這是怎麼了?他明明喜歡陸姍,知曉新娘換了人,為何還要與她入洞房?陸姍呢?她該怎麼辦?
眼角綴著細碎的淚花,長順憐惜的輕柔吻去,垂目深深的凝視著她,埋首在她頸項間,呢喃道︰「如果是錯,那我寧願錯愛一生。」
何況,從一開始,便是選中了你!
紅玉掙扎的動作霎時停頓,難掩吃驚,呆呆怔怔的看著長順。長順微微一笑,一手解開她的喜服,一邊與她耳鬢廝磨。
luo誠相對,紅玉面龐羞紅,雙手抱著他的腰身,蜷縮在他的懷中。長順眉眼溫柔,手一揮,帷帳落下,一室旖旎。
而長福的喜房內,陸姍頂著紅蓋頭坐在床榻邊。等了幾刻鐘,長順那邊並沒有傳來什麼大的動靜,心下稍安。
這時,門扉推開,傳來腳步聲。陸姍掀開紅蓋頭,揚眉道︰「任務完成,我回了!」說罷,起身拉扯著繁瑣的喜服。
長福臉上的笑容一滯,臉瞬間黑沉了下來。
這女人知不知,他們已經拜堂成親了?倘若做戲,何必如此逼真,做到這個份上?
陸姍毫無所覺,睨了眼橫擋在前頭的長福,道︰「你捅出的婁子,我給你填補了,記得兩壇玉蘭香。」
長福目光深邃的看著陸姍,兩壇子酒,就將她給騙進了洞房。
她這女人,沒心沒肺,想將她娶進門,斷然是不容易。原本以為要多費些周折,未料到無意間踫到了她與長順在樹下說笑。那一刻,心里有些個嫉妒,她從不曾見到她對自己笑過。
恰好,紅玉那傻丫頭誤會了二人,他靈機一動。便趁機向紅玉求娶,紅玉同意了。而後待快成親之際,向陸姍坦白他向紅玉求娶,是為了刺激長順早些與紅玉湊一對,不曾料到那呆子竟是將紅玉拱手相讓。婚事已經定下,斷然不能反悔,壞了紅玉的名聲。
以陸姍對紅玉的感情,斷然也不想讓紅玉傷心。她不似深閨的小姐,性子不拘小節。听到他的提議,不過一愣,隨即便爽快的應承下來。
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長順並沒有如他擔憂那般迂腐,他也得償所願的將這女人娶進門。
如今,任務完成?
拜了天地,進了他的屋子,還想跑了不成!
「我們拜堂了,在外人看來,咱們是夫妻。」長福冷靜的說道。
陸姍挑高眉頭,冷著臉看著長福,冷笑道︰「你要如何?反悔了不成?」
「姍姍,我們可以嘗試著在一起。」長福沉聲說完在心里打了許久的草稿,緊張的等著陸姍回話,生怕她拒絕了。
陸姍冷笑了幾聲,指著自己的頭︰「你這里有問題?說好的做戲!誰有閑情與你假戲真做?旁人若是問起,說和離了便是!」徑自越過長福,灑月兌的朝門口走去。
長福攥著她的手腕,陸姍手腕一轉,掙月兌了開來。長福身形一閃,自身後抱著陸姍,陸姍抬腳劈成一字腿,朝長福腦袋踢去。
長福歪頭避開,雙手掐著她的腰,向後一轉,俯身吻住她的唇。陸姍一愣,咬著他的唇,一手擊在他的胸口,趁著他的力道松了,滑溜的掙月兌他的懷抱。
飛身躍出去,長福情急抓著她的腳踝,陸姍雙腳並攏,身形幾個翻轉,一腳踹在他的下盤。長福不躲反而迎上去,陸姍低咒了一聲,她壓根沒有控制力道,這一腳下去,不死也殘。慌忙收勢,長福將她拉進懷中,兩人因沖力,雙雙跌落在地上,翻滾了兩圈,陸姍壓在長福的身上。
「你走不了了!」話落,長福一個翻轉,便壓在陸姍身上,道︰「成王敗寇。」察覺地上冷,抱著陸姍放在床上。
陸姍被他緊緊的困住,兩人功夫相當,陸姍一時掙不月兌。待長福將她一身累贅褪去,屈膝向上一頂,長福騰手按住她的膝蓋︰「這麼狠心,日後你寂寞了該如何是好?」
陸姍眼底閃過慍怒,雙腿如麻花扣住他的腿,上身用力,翻身將長福壓在身下。長福眼底閃過笑意,借勢雙腳夾著她的裘褲退下。
渾身一涼,陸姍臉色通紅,隨即,滿面鐵青。
雙手掐著長福的脖子,長福托著她的腰身,企圖翻身。陸姍立即坐在他的腰間,手肘抵在他的脖頸。長福雙腿彎曲,弓著將她甩在床內側,陸姍覺得渾身清涼,在這時向下滑落,想要勾起裘褲。卻是一陣撕裂的痛傳來,臉上變了幾變,僵硬的一動不敢動。
長福也是一愣,但很快回過神來,趁她閃神的時候一舉將她壓在身下。
芙蓉帳暖,一夜春宵。
——
天蒙蒙亮,沈青嵐便起身,披著外裳,坐在小書房算賬本。這里已經堆積了許多天了,齊景楓也挪不開身。昨夜里在書房處理一夜的公務,適才睡下。
汴州那邊已經有好消息傳來,心中稍稍安定,只是記掛著宮中的母親。雖然皇帝縱容,身邊有人保護,可終歸里頭是狼窩。
辰時末,長眉滿臉喜色的端著銅盆入內,伺候著沈青嵐洗漱。「今兒個哥哥嫂嫂起的遲,屬下也樂得忘記了要伺候主子起身。」
沈青嵐擺擺手,笑道︰「不妨事。」看了一眼窗外,詢問道︰「陸姍呢?」
長眉一愣,隨即抿著嘴偷笑︰「她昨夜里與長福促成了好事,可不知怎麼鬧得,下半夜,天將亮時,將長福趕了出來。這天一亮,人來人往,長福穿著中衣在外絮絮叨叨,陸姍心煩的將人給拎進去,里面又是一陣 里啪啦。」
打起來了?
沈青嵐忍俊不住,前日里,長福向她坦誠時,她便預料到了結果,陸姍不是這般好收服。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長順與紅玉二人一同相攜著進來。紅玉跪在地上,給沈青嵐磕頭,隨即奉茶謝恩。
沈青嵐接過,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口,將備好的紅封給紅玉。看著她眉眼間平添的幾分嫵媚,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淺笑,心中倍覺欣慰。
「這幾日你不用來伺候我,與長順好好的休息一番。」沈青嵐目光落在紅玉的小月復上,想著要重新挑一個丫頭,教著放在身旁備著,日後紅玉有孕,斷然是無法照料她。
「世子妃,奴婢不用歇息。您身子重,身旁沒有得力的人伺候……」紅玉斂去臉上的笑容,認真的說道。
「你不用擔心,我身旁有長眉,你們方才大喜,若留在身旁此後,倒是我不通情理了。」沈青嵐看著停在窗子上的白鴿,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紅玉見沈青嵐心意已決,看著長順眼底的期待,順從的跟著長順出去。低垂著頭,踩著長順的大腳印走。
「有心事?」長順回頭詢問,看著嬌羞的妻子,心里一陣滿足感。
紅玉看了他一眼,羞赧的將頭垂得更低了。許久,才點頭說道︰「我們這一兩年暫且不要孩子,好不好?」
長順臉一沉,她心里有的是長福?
見他如此,紅玉便知他想多了︰「世子妃如今身子重,初到京都,身邊只有我們這幾個信得過的人。若我有了身子,便沒有得力的人,照顧世子妃與小公子或是小小姐了。」她怎麼放心得下?若不是阿娘來信,她打算等世子妃的孩子三歲了,再成親的。
聞言,長順松了一口氣,點頭應承︰「不急。」隨後拉著紅玉的手出府。
沈青嵐拿出白鴿腳上的信紙,閱覽里頭的內容,面色平靜的折疊好,扔在了火盆里。
上面寫的是智臻大師的行蹤,可她並不能輕舉妄動。毒ど斷然是會在暗中密切的注視他們,但凡有一點動靜,都會將他引來。
長眉見沈青嵐面色凝重,遲疑的問道︰「主子,汴州出事了麼?」
沈青嵐緩緩地搖頭,望著光禿禿的樹枝上,幾只跳躍的麻雀,一陣心煩意亂。走到內室,看著穿著絲質裘衣在床榻上休憩的男人。
就著床邊的繡墩坐下,深深的凝視著他的五官輪廓。即使是睡著的,眉宇也是緊緊的皺著。伸手撫平,他的眉眼一動。沈青嵐笑了笑,手指下滑,描繪著他的唇形,趴在他枕邊,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微微發癢︰「起床了!我的世子爺!」
撩起他的一縷墨發,在他玉白的臉頰上,來回掃動。
齊景楓抓著她作怪的手,枕在臉頰下。睡眼惺忪,竟是有些恍惚。看著眼前放大的臉,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我的世子妃,陪你的世子爺躺一會。」方才醒來,聲音低啞,卻慵懶好听。
沈青嵐手腕一緊,便被他拉著倒在床上。一手小心的護著她的肚子,一手順勢穿過她的脖頸,搭在肩頭,將她半抱在懷中。寬厚溫暖的手心,緊貼著她的小月復,閉上眼楮,似乎在感受著什麼。
沈青嵐調整好姿勢,享受著這些時日來,少有的溫情。
「我方才夢見你不要我們的孩子了。」突然間,齊景楓悶聲說道,向來平緩的話語,略微有些起伏。
沈青嵐呼吸一滯,背脊有一瞬的僵硬。隨即,微微噓口氣,放松身體。側身抱著他,聞著他身上清冷的松香,奇異的撫平了心底蕩漾的波瀾︰「不會。」
「嵐兒怎會舍得。」齊景楓附和的說道。
沈青嵐牽強的笑著,試探的問道︰「你還夢見什麼了?」
齊景楓沉默了半晌,適才悠悠的開口道︰「你在燕北清河莊子上,不要了孩子,我趕過去,已經晚了,沒能夠阻止你。」真實的仿佛發生過,一時讓他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中。
沈青嵐心口仿佛慢了半拍,臉色霎時慘白。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發生過!
不過是在前世!
他怎麼會好端端的夢見了?心里的擔憂,終究是毫無預警的來了!
她不知此刻該說什麼,她不想欺騙他。也不能告訴他,這是真切發生過!對他來說,多麼的難以承受?
「景楓……」沉默了良久,沈青嵐張口欲說,卻是被齊景楓打斷︰「夢是相反的,斷然不會發生!」付之一笑,沈青嵐舍命都要護著孩子,怎得會不要了?
沈青嵐閉了閉眼,不安的抱著他的手臂,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長眉喚醒,有人在將軍府門口鬧事。
一個激靈,沈青嵐霎時清醒了過來。本來打算用完午膳回將軍府,誰知喚齊景楓起床,卻是自個睡了過去。
「世子爺呢?」沈青嵐想到那番話,心口一突,有些煩悶。她心情不佳,自是會影響到孩子。這樣一想,便愈發郁郁不解。
「世子爺接到將軍的口信,進宮去了。」長眉將齊景楓留下的話,一一轉述給沈青嵐,笑著說道︰「世子爺是半刻都舍不得離開您。」
沈青嵐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收惙好,坐著馬車出府。到了將軍府,便瞧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攏了人!
長眉開了一條道,馬車駛在將軍府門口,沈青嵐掀開簾子走下馬車,便瞧見張氏站在門口,與人說著話。見到沈青嵐,立即笑著走了上來。
「喲!佷媳婦兒來了,這可讓二嬸娘好等。原以為是這府里頭的奴才搪塞,沒想到佷媳婦兒當真沒有在府里頭。」張氏穿著一件大紅底萬字不斷頭紋的褙子,梳著如意發髻,兩邊各斜插著三支金釵。
沈青嵐冷眼掃過,徑自進府。
張氏被沈青嵐那一記冷眼看得,心頭一跳,眼見她走進府去,連忙跟了進去,一邊走一邊道︰「不愧是將軍府,當真是氣派。佷媳婦兒命好,有個位高權重的爹,今後做什麼都不用發愁。可憐我認下的那個妹子,也是給大戶人家收養的一個女兒,成婚就是只有兩套破爛衣裳,一個銅子兒都沒有。」
沈青嵐自是听出她話中有話,端著熱水喝了口祛寒,淺淺的笑道︰「這算什麼?親生女兒都不曾有,更是輪不到一個養女。」
「這誰知道啊?指不定背後偷偷給了。何況,我那妹子的父親,可是戰死沙場,有不少的撫恤金吧?家底也不薄,怎麼可能會沒有嫁妝?我思來想去,覺著定是被人給昧了去。」張氏笑吟吟的在沈青嵐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打量著花廳里的擺設,兩眼閃過精芒︰「你二妹子成親,佷媳婦兒不在京都。當初我瞧著你們玩的投機,喚你進京參宴,怕是難趕,便擅作主張的替你隨了一份大禮。」
沈青嵐嘴角帶著一抹譏笑,端著熱茶,裊裊水霧,遮掩住她的神態,不緩不慢的說道︰「嵐兒便多謝了二嬸娘的好意,到時候大妹妹成婚,我便替你將禮給隨了。」
張氏一噎,面色不好,隨即想著能省下給齊淺裳的禮,倒也心下舒暢了一些。想著到這里的目地,笑道︰「佷媳婦兒,你不是說替盛三夫人備了嫁妝麼?怎得過了日子,還沒見著影兒?」
不裝了?
沈青嵐挑眉道︰「這幾日府中有些個糟心事兒沒有處理好,忘記了這一茬。方才二嬸娘說你的義妹是個養女,嫁人都不給嫁妝,而盛三夫人也是我父親收留的養女,給不給,全看心情。」
張氏氣得半死,這個賤人居然用她的話頭來堵她!心中那個恨!生生忍下怒火,不悅的說道︰「我那個義妹,大鬧了一場,給御史大人知曉了。便罷免了義妹的養父,說他治家不嚴,下場可淒慘了。佷媳婦兒,二嬸娘瞧著你是一家人,便碎嘴的與你說會子閑話,若是你覺得不好听,便莫要往心里頭去。」
「盛家是京都有頭有臉的家族,你義妹有個好造化,你們更加要抬舉她,為何要作踐了去?不但讓她在盛府難過,還落了將軍府的顏面,畢竟盛三夫人是從將軍府出去的人。若是被人參告到御史,將軍如今的處境……唉!」說到最後,張氏嘆了口氣。
听著她話中的威脅,沈青嵐不以為意。看來今兒個張氏過來,便是為了討要莫紫涵的嫁妝了!
「這是府中的家務事,二嬸娘還是莫要手伸太長,二妹妹的日子並不好過,二嬸娘還是多花些心思給二妹妹才是真。旁人的事,還由不得你指點!」沈青嵐啼笑皆非,知曉她是被莫紫涵給煽動了!
張氏見沈青嵐不給她任何顏面,氣得仰倒,索性攤開了說︰「外頭的人,都知曉我是來給盛三夫人抬嫁妝,佷媳婦兒不給,也是說不過去。」她就不信了沈青嵐不要了這名聲!
沈青嵐頷首︰「長眉,將莫小姐的衣裳配飾,給二嬸娘帶回去。」隨即對張氏道︰「父親早已給她準備了嫁妝,只是這些年我父親在外征南戰北,哪里估計得了?那一筆不菲的嫁妝,便只剩下這一些了。」
張氏原本以為有很豐厚的配飾,看著幾件半新不舊的衣裳,與幾根銀釵,心里頭火大。沈青嵐這是在戲弄她呢!
「上好的頭面配飾,義妹帶到了莊子上去了!」沈青嵐轉動著手腕上的血玉鐲,漫不經心的說道︰「對了,那紅珊瑚的事情,我遣人去詢問老太爺了。再過幾個鐘頭,便有信兒了。二嬸娘既然來了,便等下再走!」
張氏面色一變,她最怕的人便是齊放。這個賤人去信詢問齊放,齊放查到事兒,怎得會輕易的饒過她?想到此,便再也坐不住了,急匆匆的起身告辭離開。
轉到巷子里,便被一個高瘦的少年攔住,穿著寶藍色的錦袍。臉頰削瘦,顴骨高高突出,並沒有多大的精神。
「銀子呢?」少年是張氏的兒子,如今與市井閑人,沒有兩樣。已經被齊放驅逐出齊府,成日里藏在賭坊,吸食五石散,都有些不成人形了。
「沒有了!我的銀子都給你了!哪里還有?」張氏緊緊的攥著袖子,瞧著曾經讓她引以為傲的兒子,如今落到這個場景,痛心疾首。看著他蠻橫的從她袖中搜出銀子走人,立即拉住了齊少阮的手腕︰「娘求你改過自新,你祖父會重新接納你的!馬上就要參加會試科考,你已經是舉人,只要你考中,你祖父會親自接你進府的。」
齊少阮一腳踢開張氏,陰森森的笑道︰「那老東西,我還不稀罕。要我考試也行,你將那紅珊瑚搞到手,我就乖乖的考試!」說罷,揚長而去!
張氏捂著肚子,看著齊少阮遠去的身影,痛苦的眸子里閃過堅毅。
她一定會讓兒子重回齊府!
——
汴州的事情,已經處理了妥當。沈長宏快馬加鞭的回到了將軍府,便直奔正屋,並沒有見到日思夜想的人。
詢問了丫鬟,也是一問三不知,卻得知沈青嵐在府中。
沈長宏連著幾日都不曾休息好,眼楮通紅,下巴長出了青胡茬,滿面的倦容。疾步來到沈青嵐在的花廳,看著桌上擺著一杯熱茶,蹙眉道︰「來客?」
沈青嵐頷首︰「父親,汴州的事情處理好了?」
沈長宏點頭,盛府偷盜了兵符,揪出了盛府的眼線,已經上告到皇上面前。盛府再也不能裝的若無其事,將兵符給了皇上。可那日態度強硬,要將他下獄的皇上,突然將兵符給了他,且將他給放出了宮,安撫好汴州百姓,將功折罪!
「你母親呢?」沈長宏後知後覺的想到什麼,猛然詢問道︰「進宮了?」
「對!」沈青嵐見沈長宏面色一變,不由得問道︰「皇上為何對母親態度奇怪?母親一進宮,皇上便將您給放了出來。」
沈長宏臉色鐵青︰「他早就對你母親心懷不軌!當年他預備著謀反,追求你母親,為的是獻親王府的權勢。你母親早已看穿了他的野心,任由他如何付出,都對他視若空氣。後來大約便是越得不到,越不甘心,越不甘心,便越想要征服,以至于他最後倒是真的對你母親動了真情。可那時候,你母親看上了我,天天追在我身後。即墨擎天也有他的驕傲,轉身便與薄家結親。」
沈長宏嘆了口氣,如此費盡心思的追求一個女子,卻得不到她半個眼神。反而不顧矜持的反追求一個樣樣不如他的男子。即墨擎天那樣的人,又豈會甘願咽下這一口惡氣?
只有深刻的付出,才不會輕易的忘懷。他原先以為秦姚死了,便也就罷手了。誰知不但沒死,更是嫁給了一個落魄的書香世家,對即墨擎天來說,更是踐踏了他的尊嚴。如今,他已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被一個女人欺詐戲弄,如何不恨?
可到底,這天底下,也只有一個秦姚,才敢如此待他。適才讓他不舍殺,卻又不願就此放過。
沈青嵐也不禁感嘆,即墨擎天一瞧便是高傲自大的的人。並不懂得感情,才會用錯了手段。隱隱明白他為何要將母親禁錮宮中,縱容著,將一切都捧在她的面前。為的就是讓秦姚後悔,她以前的選擇都是錯的!
只有他即墨擎天,才能讓她做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沈青嵐不禁微微哂笑,即墨擎天活了大半輩子,還是不懂感情。母親要的從來都不是母儀天下,亦或是呼風喚雨,而是一份真摯的情感。
「既然辦妥了,便將母親帶回家吧。」沈青嵐含笑的看著沈長宏,也只有他最懂母親,才會堅守了這麼多年,才會最終與母親廝守。
沈長宏腳步一轉,便要出府,卻在門口一頓︰「要科考了,皇上要景楓與太傅一同監考。」
沈青嵐心一沉,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西域使者,會在科考前,抵達京都。皇上讓景楓款待,並且有意向與西域聯姻。」沈長宏說罷,便去了皇宮。
沈青嵐若有所思,齊景楓科考,西域聯姻……使者……莫不是有隨行的公主?難道有意讓齊景楓與西域聯姻?
可,皇上這麼做,到底有何用意?
若是當真下嫁給齊景楓,那麼不是將西域的勢力,扔給齊景楓了麼?
眉頭緊鎖,在屋里頭坐立難安。西域有四個公主,其中有一個公主有了駙馬,其余三個,兩個待嫁,一個只有十歲。
待嫁的兩個公主,一個是如今西域王後的女兒,一個則是剛剛找回西域的寶兒。這兩個人中,究竟是派誰來?
就在這時,長眉進來通傳道︰「世子妃,肖夫人來了。」
「快請進來。」沈青嵐起身迎了出去,肖夫人臉色凝重的進來,徑自坐在太師椅上,端著丫鬟捧上的茶水淺抿了一口,道︰「你父親回府了麼?」
「回了!」沈青嵐見肖夫人面色凝重,不禁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你父親的事情處理好了,玉書卻是遇到了難處。景楓開的糧倉,原本可以支撐到朝廷的糧草過去。可因為你父親調軍隊過去,便分走了一半的糧草,這一走。糧草已經只能支撐今日,明日的都還沒有著落。景楓在汴州的糧草,已經盡數用完。玉書如今被災民攻擊,便讓人去雪地里挖番薯,可吃了以後,全都上吐下瀉!」肖夫人帶有深意的看向沈青嵐。
沈青嵐知道肖夫人在暗示什麼,或許說盛府的用意,並不是對付父親,而是將父親引去汴州,消耗糧草。若是肖玉書出了事兒,斷然會怪罪父親,若不是父親,肖玉書也不會出事。
隱隱覺得他們的目地不在于此,肖玉書——不值得他們這樣耗費心思的算計。
「汴州是你外祖母的娘家。」肖夫人緩緩的說道︰「獻親王與你外祖母,便是葬在汴州。當初獻親王曾說過一句玩笑話,他若死後,定要與王妃同寢,用最強悍的精衛鎮守,以免擾了他們的安寧!」
沈青嵐捕捉到重要的字眼——最強悍的精衛——金甲衛?
捏著帕子的手微微發顫,為了這一支金甲衛,便讓汴州滿城的百姓做引,當真是心狠!
「我今日來尋你,就是得你一句話。金甲衛,可在汴州?」肖夫人神色冷酷,眉宇間隱匿著一抹厲色。
沈青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肖夫人眉頭微蹙,不知是何意。
「只有一半在。」沈青嵐苦笑,不知為何外祖父臨終前,要金甲衛守護他的陵墓。如今,倒是牽連了無辜的百姓。
肖夫人臉色一變,沒料到當真在!
「無論如何,立即轉移!我待會去汴州一趟!下次再找你好好敘敘。」肖夫人起身打算離開,沈青嵐喚住︰「暗一,你隨肖夫人一同去汴州。」
肖夫人眸光微閃,並沒有拒絕。沈青嵐這時候喚暗一隨她去汴州,定然是金甲衛的人,亦或是能聯系金甲衛。
最近幾日,沈青嵐吃不好,睡不安。沈長宏進宮,並沒有將母親帶回府,反倒是與母親一同住在皇帝偏殿內。每日皇帝請母親一同用膳,都被父親與母親兩人間的濃情蜜意,氣得歪了鼻子。
沈青嵐對秦姚的擔憂,徹底的放下了,然而,科考在即,齊景楓也忙碌了起來。
今日一早,便帶領著百官,去迎接西域使者。
沈青嵐隨意的吃了幾口,便吃不下去。長眉眼底布滿了擔憂,變換著花樣,做給沈青嵐吃。
「世子妃,您吃不下,也要吃。如今已經三個多月了,孩子正是成形的時候。您若因著這些個糟心事,壞了心情。到時候,影響到寶寶的生長,哭都沒處哭。」長眉將羊女乃蛋羹放在沈青嵐跟前︰「羊女乃去了羊羶味。」
沈青嵐哪里吃得下?肖夫人臨去前已經明確叮囑過她,皇上是將西域的公主,安排進燕王府,也足以表明了皇上的用意。當時她也沒有在意,畢竟使者都是住在驛館內,可在昨日夜里,驛館走水,並不能住人。
她倒是希望來的公主是寶兒,可派出去的探子,並沒有打听到是哪位公主。
皺了皺眉,沈青嵐撫模著微隆的月復部,拿著調羹,舀著蛋羹吃。快要吃完時,便听到一陣鈴鐺的踫撞的清脆聲響,帶著哽咽的呼喚︰「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