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劍吧。」屋頂上的人持劍而立,淡淡開口,清冷孤傲的聲線,若雲中歌般飄渺動听。
拔劍?!
赤聖猶豫!世人皆知,百里瑾宸的劍是天下第一快,往往都沒看見他是如何出手,命就已經丟了!世人更知,天下間敢于向他拔劍的人,都沒有一個人能活著看見明天的太陽!故而,即便自己是天下高手榜上的人物,也不敢貿然相抗!
澹台凰仰頭看了一眼百里瑾宸牛逼杠杠、威風八面十分瀟灑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方才還很是猖狂狀似自己十分了不起的赤聖,那嚇得劍都不敢拔的樣子,頓時于心中歸納並總結了一條真理!
——不管你是不是真牛逼,遇見事兒的時候,都必須拿出牛逼姿態和風範,讓人一看就知道你是個高手,不敢貿然與你作對!要是一開始就熊著,等于告訴別人你很弱,也就更給了敵人往死里玩你的勇氣!比如現下的百里瑾宸,雖然她都沒真正見過他拔劍與人打過,現下一看他這神祗臨世的姿態,就感覺很厲害。
能不能打敗人家是一回事兒,但遇見心理素質差一點的,一個「空城計」就連唬得人家繳械投降,多省事兒啊不是?
就在澹台凰在心中飛快思考人生哲理的當口,百里瑾宸月色般醉人的眸,淡淡掃向站著動都不敢動的赤聖,寡薄的唇畔微扯,清冷孤傲的聲線響起︰「不敢,便滾。」
這四個字一出,澹台凰都想給他鼓掌了,這絕逼就是傳聞中的大俠風範啊,太酷了!
赤聖面紗下的臉一僵,身為天下高手排行榜上的人物,他素來便面臨著無數景仰的目光洗禮,江湖中人都給他幾分薄面,可今日卻遭受了如此巨大的侮辱!若是真的「滾了」,傳了出去,恐怕以後都不能在江湖中立足!
士可殺不可辱!
他咬牙,正要拔劍,一道宛如地獄使者般暗沉的聲線傳來︰「我來!澹台戟已傷,交給你!」
這話,是那所謂的天下第一殺手,半城魁所言!
赤聖一听,當即拔劍對著澹台戟襲去,他雖然不是澹台戟的對手,但是在對方已然受傷的情況下,還是能起到一听的牽絆作用的!最重要的是,比起和百里瑾宸打,他還是跟澹台戟打吧,至少澹台戟贏了也不殺人!
澹台凰焦慮的目光也很快的掃了過去,這才發現澹台戟已經受傷,他右臂之上,有鮮紅血液涌出,然而卻並不影響他的招式的殺傷力,可到底動作遲緩了一些,與赤聖相搏,只是隱有勝意,不見必勝之態。
紅藍交錯,像是一道道彩帶飛舞,只是彩帶所到之處,都是房屋盡毀,廢墟一片!
看樣子,勢均力敵,王兄應當不會吃虧!
而與此同時,一陣輕微響動響起,是刀刃劃鞘的聲音!
她飛快轉過頭,見半城魁的手中拿著一把刀,雙腿微微張開,兩手相連,握在一起!
她有點呆愣,這拔刀的姿勢,有點像是東瀛武士的樣子。但,他握刀的力度,卻大不相同。
而詭異的是,這個人明顯是來殺她的,但是遠遠看來,她竟然覺得他握刀的姿勢極為優雅,甚至于恍惚之間,覺得四周一片空曠,唯獨那一人,處于亂櫻飄飛的林間,沐浴著櫻花而生。
那種美,是死亡之美。
更甚,竟讓人有一種即便在此刻死于他的劍下,也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美好之感!
也就在這會兒,「嗤!」的一聲,白色的劍光一閃,屋頂上的人,手中的利劍已然拔出!
他單手握劍,劍刃上在月色下折射出淡淡的白月光。
不能說不美,卻也不能說不銳!
那是一種奇異的匯通,一種溫潤之美和殺伐之氣的糅合,一種清冷淡薄和見血封喉的融匯!可,偏偏這樣極為矛盾的成分,就這樣混合在一個人的身上,卻並不覺得詭異,只能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綺麗美好。
就像是天幕之中的一條銀河,璀璨奪目于天際,又將星空生生割裂!
這一看,就是標準的高手過招的架勢,澹台凰很是果斷的拉著成雅退後兩步,人文社會發展史告訴我們,看見兩個很牛逼的人打架,不管他們是為了什麼,其他人都應該有多遠退多遠。趟渾水看熱鬧的下場,往往是比那打架兩人中失敗的一方,死得還要早!
「 ——」半城魁全力向前奔行,手中刀對著屋頂上那人,殺伐之氣十足!
而屋頂上的人,一躍而起,雪白衣擺飛揚,以明月為背景,一劍破空,疾刺而下!
「嗤!」的一聲!
刀與劍相撞,兩人皆面不改色,眸色冷冽,淡看著對方。而後,又幾乎是同時,一股白色劍氣,和一股黑色刃光拔地燃起,攻向對方!
四面的樹葉,已然被這浩大的氣流掀起,向著兩面吹拂!吹著,吹著,不知自己該倒向哪一面,竟硬生生的在空中折斷!
又有兩陣疾風,分別吹向自己的對手!
兩人的衣擺,而在獵獵長風之下後揚。
那場面,據成雅回到漠北之後,對自己相好的姑娘們解說︰那是飛沙走石,電閃雷鳴,刀起滄瀾,劍破雲海!黑衣男子冷酷如鐵,血一般的剛硬殺伐。白衣男子冷傲似月,霧一般的飄渺虛幻!你們要是看見了,一定畢生難忘!
兩人一劍對峙,都沒能傷到對方,各自後退三步,又各自出刀!
然後,然後……接下來的一切,澹台凰都看不見了!因為他們兩人的動作太快,身影轉動太快,只能听見冰刃劍氣交接的聲音,根本看不見他們如何出手,可看不見他們已經打到了哪里!
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她現下還太弱,若是鳳御九天練得再精進一些,就能真正的看懂高手過招了!
眼神又掃了回去,澹台戟和赤聖的交手之況,她仍然看不清,只看見一個巨大的球體,紅藍之光交錯,根本無法透知里面發生了什麼!
她看了一會兒之後,忽然有點挫敗的嘆了一口氣。
成雅見她嘆氣,納悶開口︰「公主,現下刺客都被絆住,等到御林軍趕到,我們就勝了,您還嘆什麼起啊!」
那正在交手的五人一狼,個個都是高手,自然能夠听見成雅的不太小的聲音。雖然對澹台凰嘆氣的原因,都並不好奇,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听到了她的回話——
「我只是覺得,這件刺殺之事,不是應該我是主角嗎?他們就這樣打開了,反而我這個主角變成了看戲的!他們也實在太搶戲份了,我的一點點存在感都被剝奪了……」
她話音一落。
那邊交戰的幾人無一例外的全部飛快偏頭掃了她一眼!
澹台戟哭笑不得!
白子練劇烈咳嗽!
小星星充滿藐視!
半城魁略為困頓!
百里瑾宸不可思議!
赤聖腳下一滑……
就這一滑,澹台凰飛快扔出了在手中藏了半晌的剪刀,對著赤聖的方向,剪刀飛射的極快,像是流星掠過!
赤聖眼眸瞪大,在半空中一個橫臥旋轉,終于避過!可,避過了剪刀,卻沒避過澹台戟的劍!
「噗——」利刃沒入大腿!
他飛快落地,退後了兩步!單手支著劍插在地上,一口鮮血從唇際流出,也不知道是被澹台戟一劍刺的,還是被澹台凰的舉止氣的!
而其他幾人在听完澹台凰的話,都是淡淡掃了一眼之後,便回過頭接著打斗,唯獨赤聖一人的心理素質差了一些,腳下一滑,就給了澹台凰可乘之機!
成雅原本听完她的鬼話那抽搐的嘴角,在看見戰況發生如此巨大轉變之後,瞬間僵直!頗為崇拜的轉頭看向澹台凰︰「公主,原來您是準備偷襲?」
「是呀!原本只是想試試運氣,會不會有蠢貨上當,沒想到還真有一個!居然還是天下高手榜上排名第七的人物!話說,這世上有人遭遇刺殺,還能真的關心自己的存在感嗎?當然是越沒有存在感越好了,因為比較安全!你居然還能听得腳滑!汝甚蠢,令堂知否?我知道這句話以你的智商是听不懂的,那我就給你解釋一下,翻譯成白話文,就是——你這麼蠢,你媽媽知道嗎?」澹台凰充滿鄙視的表達自己的獨到見解,那看著赤聖的眼神,當著就像看著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極品白痴!
「你!」赤聖氣得面色煞白,若不是被黑巾蒙著面,他現下的狀態,簡直就可以狀若傳聞中的白無常!
你這麼蠢,你媽媽知道嗎?
媽媽在中原是沒有說法的,但是在西域,阿媽就是母親的意思。所以澹台凰的話,沒有一個人听不懂!也就是因為听得太懂了,大家才更為無語!這赤聖蠢不蠢、有多蠢,跟他媽媽知不知道,有什麼關聯?
赤聖的腿受傷,被刺傷了肌肉組織也傷了筋骨,不可再動,白子練也慢慢的感覺到毒氣攻心,面色越發灰白。
只剩下百里瑾宸和半城魁還在交戰,但縱觀全局,這場打斗的結果,可以說是基本上已經出來了!
刺客一方的弱勢,已漸漸顯露。也就在這會兒,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火把照得透亮,是御林軍們終于趕來了!
明日便是東陵的建國慶典,故而大部分的御林軍都被調到了太廟和崇陽宮,所以趕過來很廢了不少時辰!
待他們腳步將近,半城魁當即收手,後退幾步,幾個輕閃,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白子練也飛快的扔出一枚煙霧彈,「砰!」的一聲,巨大煙幕像是一個屏障,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等煙幕散開,他和赤聖也消失得無蹤了!
「嗤!」利劍回鞘的聲音響起,屋頂上的人,看著半城魁離開的方向,寡薄的唇畔微勾,顯然對今日這場交戰很是滿意。
澹台戟也當即拱手開口︰「多謝公子宸今日相救!」
華麗優雅的聲線一落,百里瑾宸月色般的眸便掃了下來,清冷淡漠,恍若藏著十丈飛雪,淡淡開口︰「不必客氣。」
語落,飛身而去。
白衣翻飛,若孤帆揚起,破月而行。
由始至終,未曾多看任何人一眼!
他走後,澹台凰也懶得去欣賞美男子離去的優美背影,趕緊跑到澹台戟的跟前,略為緊張的開口︰「王兄,你沒事吧?」
「一點小傷!」不甚在意的挑眉,溫聲回話。
而就在這會兒,東陵的御林軍們,終于進來了。他們立于兩旁,分出一條道來,讓皇甫軒走了過來。
而冰冷高貴的帝王,那張冷酷的容顏上,第一次有了名為緊張的情緒。燦金色的眼眸掃來,在看到澹台凰安然無恙之後,終于松了一口氣!冰涼的聲線也隨之響起︰「大皇子和公主,沒有大礙吧?」
「還好,沒什麼大礙,就算你們再晚點來,我們也不會輕易被殺死!」澹台凰翻著白眼,很不客氣的開口,顯然是在諷刺皇甫軒的御林軍來的太晚!
上次她被人刺殺,她還記得清清楚楚,東陵的御林軍是在這貨的明確指示之下,直挺挺的就這麼跑過去了!這次來這麼晚,估計也還是他猥瑣指示的結果!
只是這次她是真的冤枉皇甫軒了!
他冰冷的唇角微僵,听著她滿含嘲諷的話,一時間不好開口。
倒是澹台戟咳嗽了一聲,為他緩解了尷尬︰「凰兒,明日便是東陵的建國大典,御林軍也應該大多在太廟和崇陽宮,東陵皇現下能夠趕來,已經很快了!」
是嗎?澹台凰狐疑的看了澹台戟一眼,按照他這說法,已經很快了?難道還是皇甫軒急于來救她,所以才來得這麼早?他有這麼好心嗎?但,見澹台戟的眸中一片認真,並無任何開玩笑的成分或是說假話的成分,只得信了!
八成是為了做樣子吧?
皇甫軒也當即冷聲開口︰「也是朕考慮不周,來遲了,還請公主海涵!」
一國帝王,如此認真的開口用請,那可是給了澹台凰天大的臉面了!她很是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直覺這貨今天有點被鬼上身,就算做戲也不必到這個份上啊,分明之前還一副討厭她到極點的樣子!心下疑慮,但她還是十分客氣的點頭︰「無妨,只是王兄的傷……」
就在她說著,御醫已經趕到,匆匆行了禮,趕緊上前為澹台戟包扎。這個問題,皇甫軒自然不必再回答了。倒是說起另一事。
「請漠北大皇子和三公主放心,今日之事,朕一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他說著,眼神瞬間變得十分冰冷,恍若萬年不化的冰川,冷得驚人!
澹台戟點頭,優雅華麗的聲線隨之響起︰「今日來刺殺的,有半城魁,赤聖,另外一個人,本殿下若沒料錯,應當是白子練!這追查的事情,就暫且交給東陵皇了!」
「漠北大皇子放心!」皇甫軒冷冷點頭,燦金色的眸看向澹台凰,正想說些什麼……
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不遠處忽然奔來一團銀色的不明物體,伸出一只前爪扯了扯澹台凰的衣擺!
衣擺被扯動,她納悶的低下頭,腦後劃過一條黑線,只見小星星童鞋眼角含淚,諂媚的看著她。並用另外一只前爪,捂著內褲破了個洞的地方,小身子扭啊扭︰「嗷嗚!」矮油~星爺的內褲破了,你就給人家補一補吧!
看著它這諂媚到極點的模樣,澹台凰嘴角一抽︰「不補!」想補不會回去找自己的主人嗎?她就不信君驚瀾手下會連個繡娘都沒有,這麼簡單的事情也要她來做?!
星爺又用力的扯了幾下,狼嘴扯開,表情更加諂媚︰「嗷嗚!嗷嗚嗚!」矮油,我們都這麼好的關系了,星爺方才還幫你打架來著!
要不是已經離家出走了,這點小屁事兒,星爺至于來求你嗎?
「不補!」這只狼,得瑟的很,她要是真給補了,八成自己以後就要成為它星爺揮之則來,呼之則去的奴隸了!
兩次請求無果,星爺瞬間生氣了!轉過身子,用自己的九條尾巴對著她,兩只前爪在地上飛快刨土︰「嗷嗚!」等星爺刨到一塊紅土地,畫十三個圈圈詛咒你……
——不!十三個半圈圈!
一看見它,而且見澹台凰的口中雖然說著拒絕的話,對它的態度並不算是討厭,皇甫軒眸中的光輝瞬間黯淡了幾許。這狼是君驚瀾的,他自然知道!
原本準備說的關心之言,也像是一根刺,被哽在了喉間,刺得人生疼!
而御醫此刻,也終于將澹台戟的傷口包扎好,彎腰行了個禮,便恭敬的退至一旁。
皇甫軒袖袍一揮,抬手開口︰「寢宮已毀,朕為大皇子和三公主準備新的寢宮,請!」
「請!」澹台戟點頭。
澹台凰趕緊道︰「原來本公主寢宮的東西,東陵皇要找到凶手賠償,凶手無法賠償……」
「朕來賠償!」好脾氣的把她的話接了下去!
……俺是內褲破洞,求月票堵住洞口的星爺……
太子爺方才回了寢宮,小苗子便趕緊上前開口︰「爺,您回來了!」
「嗯!」閑閑應了一聲,往殿內走。又懶懶的開口問,「如煙去了吧?」
這正是小苗子要說的事情,他笑眯眯的道︰「回爺的話,听說是有了冷教主的下落,小姐就尋去了,最後是瑾宸公子去了!」
這話一出,太子爺腳步一頓。
狹長魅眸微微眯起,眸中閃過不豫,在原地站了很一會兒,方才又往殿內走去,但顯然心情已經不若方才好了。
小苗子見此,頗為困頓,納悶問︰「爺,怎麼了?瑾宸公子的武功更高,他去也不必小姐去差啊!」
「沒什麼。」他閑閑應了一聲,沒有開口多說的意思。
小苗子倒也沒有再問。
走到屋內,看著偌大的寢宮,宮婢們守在外頭,外面的繁華,使殿內看來更為空曠。他腳步一頓,慵懶聲線緩緩響起︰「爺怎麼感覺,好像少了什麼……」
「爺,您是不是說星爺?」小苗子開口猜測。
這一問,倒好像是提示了他。
微風拂面,細雨又自天幕灑下,輕輕落地。
夜色滄瀾,滿園孤寂。
他在雨中靜默了一會兒,忽然輕笑了一聲,低聲道︰「沒了它,更冷清了……」
語落,舉步往殿內而去。
小苗子低頭,不再開口,眼角卻忽然有點發酸。
……
翌日,中午,已經是日曬三竿。
太廟的門口,各國使臣都匯聚在此。
高聳的房檐,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樓梯,樓梯之上鋪著的紅色地毯,以及兩旁宮人莊重而神聖的表情,還有四下御林軍肅穆的面容,都預示著太廟在所有東陵人心中不可侵犯的地位!
各國的使臣按照禮節的排位,站在自己應該站著的位置。而澹台凰則老老實實的站在澹台戟的旁邊!
楚長歌倒是搖著玉骨扇,笑得一派風流的看著她,但她的眼楮卻沒忍回視他,反而往那一襲紫銀色的身影上瞟!
別誤會,她這眼神的意思,絕對不是什麼芳心暗許,或是愛慕暗戀欣賞什麼的,只是昨夜欠了人家兩個人情,一個洗髓丹,一個百里瑾宸半夜來救,但是她之前很不識好歹的將他氣走了,所以有一咪咪不好意思。
而太子爺今日也好像是真的生了她的氣,眼神都沒往她這邊掃。然而,眼角的余光在發現她的注目之後,薄唇微微上揚,沒給她瞧見。
「時辰到!大禮開始!」高台上的司儀,尖著嗓子大聲開口。
他話音一落,全場肅靜,所有人看著前方,不論是真心恭敬,還是出于禮節,沒有一個人露出半點不和諧的神態。
高台之下,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皇甫軒,腳踩蟠龍靴,一步一步往上。
每一層階梯,他落腳都很重,表情冷肅,通身是獨屬于王者的霸氣威嚴!
「咚!」
「咚!」
鐘鼓錘響,在這安靜空曠的場景之下,顯得更為大聲,更為震耳,也更為震動人心。
一聲一聲,若天鼓錘響!
終而,當帝王登上高台,鼓聲停下。烈日的金光撒在皇甫軒的身上,仿若太陽神阿波羅臨世,炫目而耀眼!
司儀也于此刻高聲開口︰「承天詔命,東陵建國三百六十載,順天命,創盛世。歷代而傳,不負先祖之業也!今,建國慶典,普天同慶,著大赦天下,萬民同樂……」
唧唧歪歪說了很多,也說了很長的時間,澹台凰听的哈欠連天,但是其他人都是一副很習慣的樣子,顯然是早已適應了古代皇廷的這些繁文縟節,或者說還頗為喜歡。而與她同樣哈欠連天的,是她斜對面的楚長歌,他拿著扇子一下一下的遮著哈欠,顯然也是插科打諢慣了的人物!
大概就這樣磨嘰了有一個時辰之後,司儀的長篇大論終于結束,合上手中的卷軸,恭敬的低下頭將它交給皇甫軒。
皇甫軒也十分嚴肅的接過,轉身對著太廟的方向,抬步走過去。
到了祭台的跟前,將那一卷詔書放在托案上,退後兩步。旋即,在澹台凰看猴把戲的目光注視下,拿起三炷香,點燃,然後恭敬的插上!
澹台凰是現代人,也是無神論者,自然是不相信這所謂的祭天是有什麼用的!所以看著這群古人如此莊重的樣子,她才覺得十分逗趣,迷信啊迷信!
她正想著,一抬頭。就撞進了一雙戲謔的眼,魅眸幽閃,顯然也是對這祭天沒什麼興趣。
只是,在看見澹台凰面上的不以為然之後,他眸中帶了些審視。他不敬神佛,是因為他永遠相信這世上的東西,都必須要自己付諸努力,方能得到,與神佛無關。但她為何也不敬?
見著他眼中的審視,澹台凰也很明確的知道自己身為現代人的鮮明特色暴露了,她很快的閉上眼,做出一副很迷信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只是聲音很小︰「觀自在菩薩……」
她這狀態一出,他薄唇勾起,饒有興味的笑了。
而那邊同樣也不敬神佛的楚長歌,看向澹台凰這前後矛盾的樣子,星眸之中也隱有笑意。
又是半個多時辰之後,祭天終于結束,皇甫軒率先往崇陽宮而去。
而澹台凰還在那里閉眼念著觀音心經,正念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呵……」一聲輕笑自耳畔響起。
很熟悉的,很懶散的,很危險的,很惹人討厭的聲線!睜開眼,便見著他放大版的面孔,嘴角一抽,條件反射就想後退!
而在她後退之前,他已然意味深長的開口︰「太子妃,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不知太子妃的心中,是色,還是空呢?」
語落,不等她回話,便低笑著離去。
澹台凰表情空白的站在原地,她心中清楚的很,方才她不管是答空,還是答色,他都一定能說成她心中全是色!可是,這貨不是在生氣嗎?他不是在生自己的氣嗎?為毛又要冒出來捉弄她?真是居心叵測,舉止難猜!
她身前的澹台戟,見她久久凝視著君驚瀾的背影,優雅華麗的聲線響起,語氣稍有不悅︰「還愣著做什麼?接下來是最後一場宴會,你莫要失儀!」
說著,率先往崇陽宮而去,澹台凰趕緊跟在他的身後。
而他們二人走後,卻沒注意到身後,有一雙眼,滿含著刻毒,看著澹台凰的背影。玄色龍袍下的手也緊握,澹台凰,昨夜沒殺了你,算你命大!你我來日方長,朕就不信,你每次都是那麼命大!
待所有人都先行,也就慕容馥和她的僕從落在最後。僕從看了一眼她的側顏,恭敬開口︰「女皇陛下,丞相大人和大司馬、大司空,聯名上奏,請您先辦好正事,再想別的。至于漠北公主的事情,幾位大人也請您不要節外生枝,平白得罪了漠北,對我們並無好處!」
慕容馥聞言,冷冽的眼神掃向他,刻毒如冰︰「多嘴!朕要怎麼做,還不需要他們來教!」
話音落下,一甩袖袍,跟上了眾人的步伐。
僕從在她身後,微微搖頭嘆息,燕相當年動用各方勢力,執意送先皇唯一的血脈登上皇位,可女皇親政之後如此乾綱獨斷,與先皇一般不顧大局隨心所欲也就罷了,但她卻還小家子氣,易怒,也不知道燕相當年之舉,到底對是不對。
就在他思慮之間,已經跟著慕容馥到了崇陽宮的門口。
而今日這頓飯,吃得還算是安份,沒有任何一個多余的人出來找任何人的麻煩。想來也是清楚今日是建國大典的慶祝大宴,上次東陵皇的登基慶賀大宴,就已經鬧出了不小的風波,接著下每次宴會總會出點事兒,所以今日若是再有人鬧事,恐怕東陵皇縱有再好的脾氣,也得發火了!故而想鬧事的都老實了!
他們想著,各自吃菜,推杯換盞,笑意融融。從東家長,說到西家短,但也不婦女一般的在大殿之上八卦,點到即止,四下皆樂便可。
自然,國事也是談的,但是鑒于各國的人都在,所以所有人說的也都是些無關痛癢,雞毛蒜皮的小事。也有的,是故意放出假消息,給人以錯誤暗示,以達到讓對方最終錯誤估計其國情的目的。
總之,這話都是沒什麼價值和沒什麼營養的,倒是澹台凰難得一次宴會上沒人找茬,拎著筷子吃得十分歡快,古代的菜肴雖然沒有現代的那麼多調料和花色,但皇宮的菜肴可都是用鼎燒出來的,那口感可比鍋燒出來的美味多了!
所以她現下是放開了肚皮大吃大喝,今日也是她第一次體會到穿越之後的好處,而她這餓死鬼投胎一樣的異常行為,自然也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而今日,除她之外,還有一人異常,那便是皇甫軒,他竟高坐在龍椅之上,不斷飲酒,像是有什麼煩心還是愁悶的事情一般。只是他坐得太高,除了那些愛慕他的大家千金們,並無多少人注意到。
總管太監看著,站在他身後想勸,卻沒敢勸。心下實在納悶,今兒個這樣的好日子,陛下這是在干什麼?怎麼好像是在喝悶酒?
澹台凰吃著吃著,忽然感覺一陣尿意上涌,尷尬的在澹台戟耳邊開口︰「王兄,我去如廁!」
澹台戟面色一僵,有些責怪的看了她一眼,小聲道︰「去吧,速去速回!」
「得令!」澹台凰應了一聲,便悄悄起身,退了出去。動靜不太大,故而除了一直盯著她的幾人,其他人都未曾發現。
她出去了一會兒之後,龍椅上的皇甫軒,忽然起身,冰冷聲線響徹大殿︰「眾位,朕先失陪一下!」
眾人聞言,微微轉過身,在才注意到皇甫軒俊美的容顏有些微醺,顯然是喝多了點,現下要失陪,十之**是感覺到自己失態,想去醒醒酒再來吧!也是,他們來了東陵這麼多天,就沒有一天給皇甫軒省心,唯獨今日這樣的好日子,又沒有人找麻煩,他高興了多喝幾杯也是正常的!大家都理所當然的這樣想著,並十分能夠「理解」皇甫軒「愉快」的心情,于是都點頭,拱手道︰「東陵皇上請便!」
皇甫軒點頭,但讓眾人更為奇怪的是,他竟然沒有直接退回後殿,反而從龍椅上下來,自大殿走了出去。雖是喝多了些,但步履還是穩健,神態也並無異樣。
他出去之後,小苗子悄聲在君驚瀾耳側問︰「爺,這東陵皇好好的,喝什麼酒啊?還從大殿的大門跟著漠北三公主出去了,您說他在搞什麼鬼?」
「明天是什麼日子?」太子爺端起酒杯輕飲,懶懶開口。
小苗子一愣︰「明日是宴會結束,各國使臣都要回國的日子啊!等等,難道,您是說……」明日漠北三公主就要走了,皇甫軒心里不高興,多喝了點酒,現在又追出去,是這個意思嗎?
酒杯放下,閑閑道︰「明日便要走,若是有什麼話,今日不說,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機會說了!」
上次在潛龍殿的門口,皇甫軒那剎那心動,和這些日子的異常,他都看得分明。
「那您還……」小苗子納悶,知道皇甫軒的目的還不攔!
「因為她不會應!」緩聲解惑,狀似心情頗好。從前是覺得她在感情方面太冷淡了些,但現下他忽然覺得,冷淡些也好。她看似大大咧咧,卻固執的守著自己的心不讓人進去,所以,對所有人待她好,她都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他猜,若非她是真的清心寡欲,便是心中有結。以她的性子,前者是不太可能。
而若心中有結,他也確定,這個結,並未解開。
故而,也不可能答應皇甫軒!
……
澹台凰出恭完畢,便樂顛顛的往崇陽宮走,還沒吃飽,回去接著吃。
沒走幾步,假山之後卻忽然伸出一只手,飛快的抓住她的手,反手一剪,直接給綁了!
她想掙月兌,但對方內力太高,加上襲擊得太過突然,沒能掙月兌開!接著,她就被拖入了假山後!
她忽然覺得這個場景非常熟悉,好像是劇情重演,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綁了人往假山後拖的人是她,但是這是被拖的主體是她!角色轉換!
到了假山之後,便被人狠狠的摁倒牆上。旋即,听得一道冰冷的聲線傳來︰「別叫,你若是好好合作,我們還是好朋友!」
一條黑線劃過腦門,看著面前之人熟悉的臉,嘴角微抽,好朋友,這話不是她說的嗎?難不成她明天就要走了,所以皇甫軒要綁了她報了上次自己塞他臭襪子的仇?
正想著,便聞到一陣酒氣撲鼻,嫌惡皺眉︰「東陵皇,你該不會是在發酒瘋吧?」
「朕清醒得很!」他燦金色的寒眸,與她的鳳眸對視,距離只在咫尺,兩人的鼻尖就差一厘米便能踫上。
他忽然離得這麼近,讓澹台凰也有點發沭︰「那你想干啥?塞臭襪子?你昨晚洗腳了沒有?我上次塞你之前可是剛剛洗完腳換的新襪子啊,你可不能……」
「女人,朕喜歡你!」他冰冷的薄唇忽然吐出這麼一句話,近距離的看著她的臉,觀察著她的每一絲細微的表情。然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作為帝王的他,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耳尖竟然微微紅了,顯然從來沒有表白過。
澹台凰听完,表情僵住了!半張著嘴,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的臉,喜歡她?尼瑪沒搞錯吧喜歡她?喜歡到找了一根繩子直接綁了?想起他們之前的過節,她嚴重覺得這句話很不可信,十有**就是這貨喝多了在發酒瘋,也許還認錯人了,于是她狀若和藹的開口︰「那個啥,你先把繩子解開,我們有話好好說!」
「繩子解開了,你就不能好好听朕說了!」他開口打斷,旋即,看著她的眼,一字一頓的開口,「女人,你听好了,這些話朕這一生只說一遍!朕喜歡你,雖然你膽大包天、肆意妄為,雖然你唱歌難听、舉止詭譎,但,朕就是喜歡!也許是那天你在父皇殿前勸朕的那一句話,也許更早。朕不管你跟君驚瀾是不是有婚約,只要你願意接受朕,這婚,朕搶定了!」
「……」澹台凰表情空白,已經驚訝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了,還有他那說了半天,到底是褒獎還是貶低?嘴巴張張合合了半天,終于艱難開口,「你說什麼?」
「朕說,朕要你做我的皇後!」他冷聲開口,語氣十分認真。
澹台凰咽了一下口水,話說這還是她到了古代第一次被表白,而且對象如此坑爹,是之前想弄死她的大仇人,她真的很需要消化一下,最最重要的是……
——她要思考如何措詞拒絕才不會慘遭報復!
而就在這會兒,地面忽然一陣晃動!
他們的腳下,竟然出現一個機關,腳下頓時空了!
皇甫軒顯然也驚了一下,接著,兩人垂直下落!
澹台凰往下一看,他們掉下去的地方深不見底,摔下去之後,八成小命得沒。而這一切都怪皇甫軒吃飽了撐著沒事干,要不是他胡亂表白,扯得太過離譜,至于激怒了老天嗎!
想著,心中對老天爺也是一陣怨恨,仰天怒罵︰「擦!老娘難得被表白一次,你就整個天崩地裂,老天爺,你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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