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廷一路沉眉,太皇太後叫老太太過去問話,卻不許他跟著,這已讓他非常擔心了,他不是擔心太皇太後知道給宮妃下毒的人是老太太,他是怕老太太頂不住太皇太後的逼問而把事情都和盤托出。
老太太也不是不會撒謊的人,但這也要看太皇太後肯不肯相信了,如果太皇太後非要听實話的話,就連他都無法斷定老太太究竟會實話實說到什麼程度。
他無法在殿中安坐,想起游嵐還在被毒素所折磨,又想起牛太醫的話,心道游嵐只怕一時無法接受容貌有損這件事,這才決定來東配殿看游嵐的。
除了這一層心思,高廷還有另外一層心事,在酒中下毒害游嵐的人是老太太,無論這件事對他來說有多難啟齒,他都應該對游嵐有所交代,他更清楚地知道,如果他對這件事含糊其辭,沒有一個明確態度的話,游嵐會對他失望,甚至,會不再相信他。
他剛到東配殿,就看見殿中燭光瑩然,還看見游嵐似乎和她那個宮女一道站在門口,可還沒等他看清楚,就看見殿門被關上,緊接著,東配殿里的燭火就都熄滅了,他當下一愣,游嵐這是要睡覺了?
他都能看見那宮女的臉,難道那宮女不知道他來了嗎?
何況,這種情形下,她能睡得著嗎?
高廷心中滿月復狐疑,腳步卻未停,一直走到東配殿門口,揮手不讓王忠叩門,並讓所有人都退到外頭去,他要親自過來叫門。
游嵐沒有動,她一直靠著殿門,她能听見外頭紛雜踏來的腳步聲,不出片刻,外頭卻安靜了下來,想來應當是看到殿中熄了燭火,于是高廷帶人離去了的緣故。
她心里卻微微有些失望,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他走,還是期待他不要走,能留下來。
正自矛盾間,突然听見有人叩門,接著,便是高廷那熟悉的聲音︰「嵐嵐?」
那呼喚,仿若響在耳畔,游嵐垂了眼簾,沒有回答。
高廷在外等了半刻,卻等不到一點回應,他是不相信游嵐已經睡了的,他猜想,殿中突然熄燈,應當是游嵐知道他來了卻不想見他……
至于游嵐不想見他的原因,他又怎會不知道?
高廷一嘆,又道︰「下毒的事,我查清楚了,是媽所為。」
「我想,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頓了半晌,他才低低地道︰「我想過了,等媽從太皇太後那里出去,我就連夜把她送出宮去,我不會再讓她傷害你的。」
若再把老太太留在宮里,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樣的事情,老太太不適合在宮里,她在宮外反而更安全,並且對他和游嵐都有好處。
這樣一來,老太太也不會橫亙在他與游嵐之間了。
游嵐聞言,覺得鼻頭酸酸的,忽而很想哭,忘了自己之前打定主意的不說話,帶了幾分鼻音︰「你能把她送去哪里?」
她本來想,圖翠華把她害成這樣,見了高廷之後,她肯定忍不住滿腔怒火要罵他,恨他的,如今他來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反而覺得高廷不易,她心里,也為他痛惜。
但是,他們都明白,此番是必須為她二人之間的恩怨做個了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