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馬卡洛夫會長稱為「我的孩子」的確是讓漢娜稍稍感動了一下,可惜這份感動並沒能持續太久便又被她那「超常分析力」以及「冷靜的判斷力」壓制——
——馬卡洛夫會長所指的孩子是艾露莎以及外面受傷的大伙吧?
漢娜•格林普斯就是因為總把自己放在很低很低的位置,才會感受不到來自他人的愛。在她心里,似乎所有關愛和體貼都不會贈予到自己身上,似乎她是不應得到這美好東西的罪人,而若稍有一絲關懷她又會開始小心翼翼,又慌又恐,害怕接受了就會失去,害怕不接受便再也得不到,猶豫不決,直到失去獲取的機會。
格林普斯家族壓抑的成長環境和魔法界的陰暗給她帶來的影響太大了。
馬卡洛夫會長溫暖的魔力像不可逆轉的激流,只一瞬便沖散了約瑟那充滿惡意的魔力。
「艾露莎、漢娜,把那群暈得七葷八素的小鬼們帶走。」
他一腳踏地,強大的魔力將灰塵都吹散開了。
「就讓我這個做父親的,來了結一切吧。」
會長將幾人交給漢娜讓她感覺到自己正被信任著。
就算離開了公會,她對會長來說也只是一個暫時離家旅行的孩子嗎?
雖然這種形容有點奇怪,但漢娜就是這麼覺得。她打從心底認為比起流著相同血液的生父,交談甚少的老人給她的感覺更為親切,更適合用家人一詞來形容。
「走吧,我們在這里也只會妨礙會長。」
艾露莎將手放在漢娜肩上似乎是要輕輕拍打,卻像黏上去似的沒有再抬起來。
「艾露莎?」
從肩膀傳來的觸感告訴漢娜艾露莎正在發抖。
漢娜神經一繃頓感不妙,她俯身將艾露莎的右手環到自己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做她的支柱。她正好看見從牆壁另一邊翻過來的格雷和抱著米拉杰的高壯男人,忙朝他們大呼︰「格雷!」
艾露莎這時候忽然雙腳一軟沒有站穩,因為鍛煉方式不同,她比漢娜要強壯的多,體型瘦小的漢娜險些就被壓倒。
渾身是傷的格雷從磚塊瓦礫的小山上哧哧滑了下來,幾個躍步跑到她們身旁抓住艾露莎的手一把就將她架起,為漢娜分擔了不少重量。
「怎麼了艾露莎,這可不像你。」
格雷自己渾身都破爛不堪了還不忘調侃艾露莎幾句,或許是馬卡洛夫會長的出現讓他也放松了不少。
似乎在場的人都覺得會長一出手一切便得以結束,就連漢娜也莫名有幾分信任感。
「抱歉,剛才有點暈。」
艾露莎倒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說著就想移開兩人的手。
「沒有大礙,讓我自己走吧。」
格雷當然不可能真的放手放艾露莎自己走,漢娜雖不說什麼,但也緊緊抓著她的手臂不放,以表決心。
艾露莎沒什麼力氣也不會真用力甩開他們,于是繼續保持三人四足賽似的詭異姿勢前進。
米拉杰在艾爾夫曼懷里瞧見他們三人這模樣便掩嘴笑了笑。
這樣和同伴齊肩前進,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幸福的事了吧。
格雷往前傾了傾,正好能看見漢娜因為沾了污漬有些髒兮兮的側臉。雖然有些髒,但漂亮的金發披散著,加上皮膚白皙,倒也不讓人覺得太狼狽,反而有幾分味道。
「怎麼連你也來了?」
格雷根本是明知故問,她跑過來還能有什麼理由。
「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
漢娜拒絕與他進行視線交流,生怕被看出些什麼來。
艾露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分明是因為擔心才來的,為什麼還要掩飾?
她不得不嘆息這個金發小姑娘真是太別扭了,又覺得自己對她的那些話是不是太傷人才讓她這樣扭捏。
「你還真是別扭……」格雷倒是大大方方地把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漢娜臉熱了熱,辯解道︰「真是有原因。」
究竟是什麼原因她自己也編不出來,又不好意思說是擔心露西擔心他們。一想到露西,漢娜忽然又愣了下,扭著腦袋打探兩邊。
「我感覺到露西在這里,你們有誰找到她了嗎??」
格雷本想聳個肩,卻想起自己正架著艾露莎,硬生生把動作停了下來。
「放心,在納茲那。」他掙扎了幾秒才咬牙道︰「很……安、全。」
畢竟兩人是好敵手,他實在不想以任何直接或間接的方式承認納茲很強。
那就安全了。
漢娜松了口氣,格雷見她放松的模樣,頗為無奈地和艾露莎對視了一眼。
米拉杰一臉溫柔地看著他們。
大地忽然顫動了幾秒,一股巨大的魔力像湖面的漣漪般擴散開來,正好離開那巨大人形的殘骸的幾人紛紛回過頭來。
不僅僅是大地受到波及,就連天與雲也彷佛感受到這魔力的壓迫,雲層退散,天空忽而澄澈,一道耀眼的光芒直沖雲端,彷如著涼世界的明燈。
「好強大的魔力。」漢娜不禁冒冷汗。這個魔法有多復雜,是如何構成的?這樣的魔法如果直接擊中將會是什麼後果?
「fairyla。」艾露莎道出這名稱時臉上有幾分驚訝和笑意,在她看來會長使出這魔法就相當于戰斗結束的號叫。「沒關系,這個魔法只針對被術者判定為敵人的對象。」
可惜漢娜根本沒將這句話听進去,她甚至沒覺察艾露莎已經將手收了回去,只是低著頭用食指指月復踫著下唇,腦子里飛快計算方才那魔法的攻擊範圍和魔力輸出。
格雷叉腰望著狂歡的同伴迎接從被哈比從半空中放下來的露西,又側過腦袋瞥見眼珠子快要飛出數據來的金發少女,這一眼反倒是讓他也陷入沉思。
等一切了結,她要怎麼向會長提出重新加入?
不不,她一定又會臨陣月兌逃,說不定現在就開始想著怎麼跑了啊。
格雷繼續瞪著她看。
人逃慣了就會變得再也不敢往前走,一開始就不該給她緩沖時間,直接拉公會甩會長面前逼著她自己開口才是正確選擇。
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真挺討厭漢娜這種別扭的性格。當然,這和格雷所處的成長環境也不無關系,周圍都是群敢說敢做的同伴,忽然來了個小家子氣的姑娘,自然有些看不慣。
這不,剛才還不知道在想什麼事想的忘乎所以的漢娜一被露西的大哭聲驚醒就開始打探四周。
格雷不用想就知道她看多這麼多人肯定嚇了一跳。
漢娜這時又低了低頭,往後輕輕挪了幾小步。
格雷狂翻白眼,這下是準備逃了吧。
他似乎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比其他人要讀得懂她。
格雷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背後,輕輕一推,猝不及防的漢娜就這麼被他推出人群撞到露西身上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洛基看到這幕也忍不住拍了拍格雷的後背,道︰「你小子這也太狠了。」
洛基嘴上這麼說心里卻沒法反對,漢娜那副快要逃走的模樣也只有把她踢到人群里才有用。
露西正哭得滿臉是淚呢,被突然這麼一撞眼淚都給撞停了。她眨巴著水靈靈的眼楮,露出驚喜的表情,伸手攬住漢娜。
「漢娜……你沒事嗎,太好了、太好了……嗚……」
漢娜正尷尬著不知怎麼辦就被露西忽然抱住,原本還倍感焦躁的心因此平緩了不少。
「漢娜、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要回來嗎。」露西一邊吸氣一邊問她︰「漢娜決定要回來了嗎。」
听似疑問句實則是肯定句,這下直接把漢娜推到選項前完全不給後路,偏偏露西還毫無所知的繼續擦淚。
格雷揚了揚嘴角,洛基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漢娜回頭淒淒地忘了兩人一眼。
她怎麼有種自己被算計了的感覺?
格雷和洛基看到漢娜那哀怨的一眼,趕緊抹去笑意,又裝出一本正經的表情來。
「回來吧,漢娜。」
露西抹掉眼角最後的淚水,與她四目相對。
就算她不開口,漢娜也能從那雙眼眸中,感受到露西的呼喚。
漢娜就這麼看著她,視線忽然飄向露西身後、站在嘈雜的眾人之間的馬卡洛夫會長。
那位老人輕輕咳了幾聲,將雙手放在背後,他眯著眼楮時和善又溫柔,就像一名慈祥的長者那般望著她。
「回來了呀,去了真久呢……」老人的聲音還是那般有朝氣,他發出感嘆一般的聲音︰「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明明是她要求離開,明明是她要月兌離妖精的尾巴,明明是她選擇放棄同伴。
為什麼會長能這樣若無其事的微笑,還能這樣原諒呢?
漢娜恍然想起決意離開那天,老人真誠地望著她,對她說「fairytail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又想起不久前自己心中所想的形容——在老人心里她只是一個暫時離家遠行的孩子,一個遲早會回來的孩子。
「我回來了……」
漢娜聲音發顫,卻沒有再哭泣。
感動的回歸本當以喜悅相對,怎麼可以讓淚水掩蓋呢?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