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就從院門口跑來,道︰「爺!」
忍冬等人趕緊閃開一條縫,沈廷鈞沖到院子里,黑了一張臉,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
王二惶恐道︰「昨日皇後娘娘宮里來人,屬下就派人找過王爺了,可是一直都沒找到。王爺回來時又醉了,所以------」
沈廷鈞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很響,震傻了在場所有的人。然後吼道︰「韓松呢?給我滾出來!」聲音落在了空氣里,沒有人應答。
王二在沈廷鈞再次發作前,連忙硬著頭皮上前道︰「啟稟王爺,玉夫人走了之後,韓護衛也跟著出去了。王爺不要著急!夫人是個聰明的,昨日簡總管走了後,夫人就去了公主府。想來,已經求助護國殿下了。別說玉夫人救過護國殿下的命,單就沖著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護國公主都不會不出面啊!」
沈廷鈞听到這兒,心稍稍放寬了些,眉頭卻依然凝結。低頭看看跪在地上的六個人,道︰「都起來吧!她就只帶了薛梅去嗎?楮」
忍冬哭著道︰「姑娘說薛護衛原是王爺的人,真要出了什麼事,王爺會出面護她周全。我們------我們就不同了。姑娘------讓我們整好包袱,說要是萬一------忍冬求王爺了!趕緊進宮救救我家姑娘吧!」
「這都是什麼動靜啊?」元炫彩人隨聲至,「還在年節里呢,就鬼哭狼嚎的!」
沈廷鈞的心就猛的一沉,急忙迎上前去,問道︰「母親怎麼沒有進宮?」
「本宮為什麼要進宮?」元炫彩掃了一眼院子里的人,跟個沒事人似的。
沈廷鈞就更急了,連帶著語氣也就有些不善,道︰「玉兒昨天不是去求您了嗎?」
元炫彩道︰「本宮昨天可沒見到她,真要是個骨頭軟的,早跪到本宮面前了。無奈,人家骨頭硬,萬事不求人,那也就別怪本宮不出面了。」她故意稱病不見,就是為了看看她的反應。若是個知趣的,一路跪到她房前當然能求動她。卻偏偏是個倔強的,竟然只讓她看護好朔月。這種性格,恐怕非要等到在皇後面前吃了苦頭,才懂得轉彎吧!
「母親多大年齡了,還跟一個小女子賭氣?」沈廷鈞負氣的說著,抬腳往外就走。
「你站住!」元炫彩厲喝,「你干什麼去?」
沈廷鈞站住腳,卻沒有回頭,道︰「進宮!」
元炫彩道︰「你想闖內宮嗎?」
沈廷鈞道︰「內宮是禁地,我去不得,但皇上去得。」
元炫彩搖搖頭,道︰「為了這麼點兒小事,犯得著去求皇上嗎?你也不想想,她現在懷了你的孩子,皇後敢把她怎麼樣?」
沈廷鈞苦笑,道︰「母親想的太簡單了。她既然不肯向母親低頭,能向皇後低頭嗎?她連後事都交代好了,讓這些個底下人收拾了包袱隨時準備著。我就怕她這樣,做事不管不顧,就算丟不了命,也還是會吃別的苦頭的。」
「你等等!」元炫彩追上來,「朔月可曾來過?」
沈廷鈞道︰「她跑我這里來做什麼?」
元炫彩道︰「昨日玉煙去我那兒的唯一要求就是讓我看住朔月,我一早派人把她從宮里接了來,卻沒想到手下人一個不注意,就跑沒了影。如果沒來這里,會去哪里呢?臭小子,你等等!我話還沒說完呢!」
沈廷鈞的腳步卻是越走越快,直奔馬房而去。騎了馬出來,就見他母親雙手張開,呈大字形,堵在大門口。沈廷鈞眯了眼楮,道︰「請母親讓開!」
元炫彩道︰「你先去找我朔月!萬一她又落入歹人之手怎麼辦?」
沈廷鈞哭笑不得的看著她,道︰「母親就沒想過她可能跑回宮了嗎?如果不想長公主惹事,母親最好還是趕緊進宮的好!」
元炫彩一下子捂住了嘴巴,是了,這是才是朔月那個丫頭跑掉的最大可能。
沈廷鈞不再耽擱,驅馬從她的身邊經過。就見遠遠的跑來一匹馬,韓松從馬上跳了下來。
沈廷鈞勒住馬,重重的看他一眼,責怪的話也不多說,直接下命令道︰「趕緊去找雲竹!」
韓松道︰「屬下已經去過了。」
沈廷鈞心下一喜,道︰「他已經進宮了嗎?」不愧是跟隨他多年的手下,不用說就已經明了了他的心意。
韓松糾結了眉頭,道︰「屬下去的時候,國舅爺就已經走了。卻是一早接到皇後娘娘的懿旨,到承念寺祈福去了。」
「狗屁!」沈廷鈞爆粗口,「絕對是故意的!」雙腿一夾馬月復,疾駛而去。冷風撲面而來,打在臉上,本是痛的,他卻根本已失了感覺。也知道皇後娘娘不可能要她的命,心還是揪的難以忍受。想到她會受傷害,尤其是不可抗勢利的傷害,而他卻護不了她,他就覺得呼吸困難。
那是他的女人啊!
雖然她總是桀驁不馴,雖然她十句話里有八句話能氣的他吐血,雖然她那張清秀的小臉上有一道丑陋的傷
tang疤,甚至還來歷不明,但她就是那麼倔強的落在了他的心上,縱使用酒把自己灌得爛醉如泥,腦海里想的卻還是她的影子。
如果不是心中有她,又怎麼會在听到她的丫鬟夸別的男人時怒火中燒呢?如果不是急怒攻心,又怎麼會直闖她的閨房,甚至差點兒------
想到這里,他又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耳光。他怎麼就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跑去喝酒了呢?他本是她遇到問題最該求助的人,卻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月兌了崗。想到她的無助,別說抽自己嘴巴了,連拿刀砍自己的心都有了。
沈廷鈞直奔皇宮而來。
玉煙卻已經被帶到了皇後的寢宮,鳳儀殿。先坐馬車到宮門,然後就被人用轎子抬來了這里。皇宮長什麼樣,完全沒看到,當然她也不感興趣。她好奇的就是皇後的長相,會是女版的雲竹嗎?如果是,那可真就傾國傾城了。
簡總管站在大殿外,見了玉煙,陰陽怪氣道︰「玉夫人可算是來了,讓皇後娘娘好等!」
玉煙道︰「簡公公昨日走的匆忙,怕是忘了告知玉煙時辰,讓玉煙真的好難拿捏啊!」
簡總管冷哼一聲,道︰「敢情還是本總管錯了?」但凡傳召,哪個不是天不亮就在宮門候著。她倒好,來晚就來晚了吧,還將罪責推到他身上,真是可惡至極。
玉煙就笑道︰「公公時時自我反省,也就難怪能坐上總管的位子了。」
「這逞口舌之利的人可是要吃大虧的!」簡總管就笑的陰沉,「玉夫人,請吧!你,就不要跟進來了!」簡總管指指薛梅。
「主子!」薛梅不听話的跟進兩步。
玉煙回頭看她一眼,道︰「你在這兒等著就好!」說完昂首挺胸的走進了大殿。
大殿正中坐著的那個女人就是傳說中的皇後娘娘了吧!鳳釵珠玉,錦衣華服就不必說了,單看那長相,柳眉鳳眼,蒜頭鼻,薄唇,雖說不難看,但卻遠不及雲竹的一半。玉煙在心里嘆氣,原來有妖孽弟弟,不一定有神仙姐姐啊!
簡總管一聲厲喝傳來︰「大膽柳玉煙!皇後娘娘的鳳顏也是你能直視的嗎?」
玉煙連忙蹲子行禮,道︰「平祝王府柳氏拜見皇後娘娘!娘娘萬安!」
「大膽!」簡總管再次厲喝,「見了皇後娘娘為何不行跪禮?」
玉煙就變換姿勢,跪了下去。其實,在她看來,這跪著要比蹲著舒服的多。還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來到這里,不逼急了,她還是少反抗的好。
這所謂的宮廷禮儀,她沒有學過,自然是不懂的。就算懂,禮儀雖是死的,但執行禮儀的人卻是活的。這些高高在上的人說什麼,她也只有听的份了。
皇後終于出聲,道︰「抬起頭來!讓本宮好好看看!」聲音不緊不慢,听起來拿腔拿調,還略帶沙啞,卻不是讓她平身。
玉煙依言抬頭,平靜的迎接審視。
皇後道︰「除去那道傷疤,倒是個可以看的。好好的臉明明已經毀了,那平祝王爺究竟看上你的什麼?」
玉煙笑道︰「回娘娘的話,平祝王爺眼光獨到,就愛丑女。」
皇後道︰「你可知本宮今日召你來,所為何事?」
玉煙暗想,那張臉還真是冷凝啊!要想看到這張臉笑,是不是得選黃道吉日呢?「玉煙是大夫,娘娘招玉煙來可是身體不適?」
皇後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道︰「你這是在詛咒本宮嗎?簡公公,給我掌嘴!」
簡總管上前,不容分說抬手就是兩下,干淨利落,聲音響亮。玉煙頓時覺得頭冒金星,雙頰火辣辣的疼了起來。她惡狠狠的瞪著簡公公的那只手,流血的嘴角就劃過一絲冷笑。
「瞪什麼瞪?」簡總管輕蔑的冷哼,「皇後娘娘罰你,那是對你的寵愛。怎麼?不服?」
玉煙心道,這樣的恩寵還是留給你吧。剛想答話,就听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哎呦呦!這又是誰惹著皇後娘娘了?臣妾在殿外就听見啪啪兩聲響呢!」
聲音甜美,含糖量起碼有三個加號。玉煙看向來人,紫裙,粉襖,面若桃花,一雙媚眼,竟比沈廷鈞獵回來的那只狐狸眼還要勾魂。眼神瞟過來,玉煙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皇後的面皮稍微松動了些,道︰「桃妹妹來了!」
原來來人正是元朔月曾經提及的桃妃啊!
桃妃笑著福了福身子,道︰「給皇後娘娘請安了!」
皇後道︰「妹妹不必多禮!」
玉煙只覺得這一來一往還真是听著肉麻哪!
桃妃道︰「南方老家那邊,昨日來人,帶了肥肥的活鷓鴣來。知道娘娘好這一口,家父一早就派人送了來。紫桃便趕緊吩咐廚房做了,讓娘娘嘗嘗鮮。」
皇後的嘴角居然扯動了一下,這能算笑容嗎?玉煙已經覺得膝蓋冰冷,知道自己快到忍耐的極限了。
皇後道︰「桃妹妹真是太有心了!」
桃妃打了個手勢,就有人端了上來。「娘娘趕緊趁熱吃吧!涼了味道可就不好了。」桃妃殷勤道,親手將湯從砂鍋里舀到碗里,奉到皇後面前。
玉煙暗道,這是當她不存在啊!桃妃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吧?時間也拿捏的如此之好,很難讓人相信她是無意的。
玉煙剛想自作主張起身,就見外面一個小太監跑了進來,道︰「啟稟娘娘,朔月長公主求見!」
玉煙就輕輕的嘆了口氣,究竟是護國公主不理睬她的請求,還是這長公主不服管束呢?
皇後拿起勺子,小口的抿了一下,然後接過婢女遞上的帕子,輕輕的拭了拭嘴角。「讓她進來!」
玉煙確信自己看到了皇後的笑,雖然很淺淡,雖然今天絕不是黃道吉日,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只是這不經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竟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桃妃的視線在玉煙的身上瞅來瞅去,道︰「皇後娘娘,這是哪個宮里的小丑兒?以前沒見過呢!該不會是因為丑而沖撞了皇後娘娘,才一直罰跪的吧?」
桃妃說話間,元朔月已經走了進來,彎身給皇後行禮,道︰「月兒拜見母後!母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長公主這個點兒來給本宮請安,還真是稀罕哪!」皇後道,「平身吧!」
元朔月看一眼玉煙,站直了身子。
皇後看一眼桃妃,道︰「桃妹妹還不認識吧?這位就是平祝王府赫赫有名的玉夫人呢!」她話音剛落,不禁瞪大了眼楮,因為她剛剛提到的那個人竟然自行從地上爬了起來。皇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道︰「誰準許你起來的?」
玉煙活動一下腿腳,道︰「不就是皇後娘娘您嗎?您剛剛說了平身,這麼快就忘了嗎?」
「本宮那是------」皇後語塞,臉色已是難看至極。她的那句平身是對元朔月說的,任誰都听得出來。這個女子卻借台階而上,裝傻的本領還真是一等一啊!
「喲——」桃妃走到玉煙面前,「這玉夫人說話還真是直接啊!仔細琢磨一下,玉夫人那話該不會是在諷刺皇後娘娘健忘吧?」
這桃妃,分明是在點火。皇後卻也吃這一套,立馬板起臉,冷聲道︰「你三番兩次戲弄本宮,當真不把本宮放在眼里嗎?本宮今日要是不罰你,豈不惹人恥笑?」
「母後息怒!」元朔月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玉夫人斷不會有那想法的!剛才桃妃娘娘也說了,她就是個直性子,說話直來直去的。」然後抬手去拽玉煙,示意她趕緊服軟。她在宮中生活多年,甚至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宮里,硬骨頭是討不著好的。
皇後冷哼,道︰「月兒是在為她講情嗎?她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然你不惜忤逆本宮?你是想跟她一起受罰嗎?」
「月兒不敢!」元朔月連忙叩頭道。
玉煙沒有被元朔月拽跪下,卻反手把元朔月拉了起來。元朔月就急了,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別傻了,好不好?」
玉煙就扯動嘴角,笑了,道︰「傻公主!你難道看不出今天這戲是為你我準備的嗎?我讓護國公主看住你,你怎麼又跑來了。」
皇後起身,抬手,將那只盛湯的碗就砸在了二人面前,道︰「這是在本宮宮里,哪由得你們放肆!來呀!」竟然敢無視她這個皇後的的存在,旁若無人的交談。所謂的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個皇後能咽下這口氣才怪。
「母後!」元朔月掙月兌玉煙的手,再次撲倒,「母後息怒啊!玉夫人有孕在身,母後要罰就罰月兒吧!」
皇後眉毛一眼,道︰「你以為你這頓罰能少得了嗎?」
桃妃點火道︰「哎呦!這長公主可是提醒到點上了,玉夫人原來是有孕在身的人啊!那皇後娘娘可要體罰的輕點兒,要不萬一動了胎氣,平祝王府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啊!」
桃妃看上去是在為玉煙說話,實際上是在拿平祝王府挑戰皇後的權威,而權威是罪不容挑釁的。
果不其然,皇後冷笑道︰「我一國之母需要向他一個王府交代嗎?」
「等等!」玉煙上前一步,「玉煙有話說!」
「本宮為何要听?」皇後道。
玉煙道︰「皇後是怕听了改變主意嗎?」
「笑話!本宮貴為六宮之首,怕過什麼?」玉煙的激將法就這樣奏效了。
桃妃狐媚一笑,道︰「娘娘,臣妾听聞這玉夫人的嘴巴可是厲害的很哪!年前,玉夫人當街掌摑了長公主,護國公主怒氣沖沖的找去,竟被她三言兩語給壓下了。玉夫人當真好本事啊!」
玉煙也微微一笑,道︰「桃妃娘娘身居宮中,沒想到對這宮外的信息這麼靈通啊!剛才皇後娘娘將雞湯拋灑了來,玉煙有幸聞到了些味道!玉煙是大夫,這鼻子天生就比一般人靈敏些。這湯,當真是至上佳品啊!桃妃娘娘真是太有心了!」
桃妃的笑就在瞬間凝住,楚楚可憐的看了一眼皇後,道︰「臣妾領教了!臣妾這拙嘴笨舌
的,再也不敢多嘴了。」
皇後道︰「柳玉煙,你這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嗎?」
玉煙道︰「皇後娘娘容稟!玉煙日前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自稱皇後故人的女子,渾身滿是香氣。她面含幽怨,說皇後娘娘有負她當年的托孤。她現在遭人追殺,命懸一線,還好遇到了江湖上丐幫幫主最得意的弟子,劍可穿雲,救她回家------」
「閉嘴!」皇後從座位上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已是難看至極。
玉煙很听話的閉嘴,目不斜視的盯著她。身為一國之後,定然有過人之處。她話中有話,就不信她听不出來。
簡總管道︰「這個女人一派胡言,如何處置,請娘娘即刻降旨。」
桃妃也勸道︰「娘娘息怒啊!此女狡猾,娘娘千萬別受她三言兩語挑撥啊!身體要緊,真要氣出個好歹,那可是頂頂劃不來的。」
玉煙道︰「皇後娘娘乃是人中之鳳,當然不會听人挑撥。娘娘三思啊!」
皇後就目不轉楮的盯著玉煙,厲聲道︰「你們全都退下!桃妃和朔月也都跪安吧!本宮突然有些不舒服,正好試試這傳說中鬼醫的醫術。」
桃妃的臉色就青紅變化,重重的看了玉煙一眼,這才退下。元朔月也看著玉煙,卻是滿臉的擔憂,不情願的離開。
「簡總管,去門口守著!」皇後吩咐道。
一直作為心月復的簡總管還是第一次受到這種排除在外的待遇,看著玉煙的眼神就有些恨恨。玉煙不去承接他的目光,卻是看向他的那只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