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安臉上的陰雲就開始消散直至晴朗,然後笑道︰「夫人的醫術,那現在在京城可是傳的沸沸揚揚。這清風樓真要改成醫館,那肯定是穩賺不賠啊!只是,這真要改成了醫館,又該如何跟俱全樓競爭抗衡呢?」
玉煙道︰「那就是我的事了。滬」
「好吧」曾安道,「就按夫人說的,十分之一的股份可好?」他已經看出來了,這個夫人能將他算計的幾乎渣都沒剩,對付那些個敵人就更不會心慈手軟了。
「那就草擬個文書,咱都簽字摁手印吧!」玉煙說著,轉向王二,喊道︰「二總管!」
王二就渾身一哆嗦,訕笑道︰「在!」他終于知道壓在頭頂的是什麼了,他輸了!當初打賭是三千兩銀子,現在卻一兩銀子都沒給出,就把清風樓要了來。這才是真正的空手套白狼啊!雖然說好了什麼股份,可賺錢的事畢竟是後話啊!
玉煙道︰「煩請二總管去賬房支取三千兩銀子。」
「啊?」王二有些反應不過來,對方沒提到銀子,夫人為何主動拿出?難道這夫人一高興,要賞給人家嗎?
玉煙道︰「你不用擔心王爺,那是他許給我的!」
「啊!」王二合上嘴巴,「屬下這就去!」
玉煙道︰「我听聞曾老板在外面是有債務的。月復」
「呃!」曾安一愣,「玉夫人怎麼知道的?」
玉煙道︰「我自有我的途徑。」有阿牛在,她對那清風樓的一切自然就了如指掌。
曾安道︰「我當時買下清風樓的時候,原就是借了債的。清風樓生意好的時候,那些個債主把錢放到我這兒也都很放心,我給他們適當的利息。後來,清風樓走下坡路,直至關門,他們也就討債上門了。」
玉煙心想,這樣的經營方式似乎跟現代的股份制差不多啊!「現在的欠債可是還有三千兩?」
曾安面露慚色,道︰「夫人真乃神人也!坊間都在傳,說玉夫人乃神算魏玄機的傳人,看來不假啊!不多不少,正好欠債三千兩。曾某之所以跟王總管要價五千兩,原是打算拿剩下的兩千兩做個小營生勉強糊口的。」
玉煙道︰「五千兩我的確拿不出,但三千兩還是有的。」
曾安試探著問︰「夫人可是要借錢給曾某?」
玉煙道︰「不是借,是給!」
曾安大為驚訝,道︰「夫人不是拿曾某尋開心吧?」
玉煙道︰「拿三千兩銀子尋開心,我錢多了燒的呀?但有一句話說得好,無功不受祿。我這三千兩可是要買曾老板一個答案的。」
曾安經營酒樓多年,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但遇到這樣莫測的女子,還是頭一次。短短的接觸,他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那就是別看這夫人年紀不大,心機可是相當深沉的。曾安想著就長長的出了口氣,道︰「夫人有話就直接問吧!」
玉煙道︰「我若想報仇,就會打入敵人的內部,密切觀察敵人的舉動,以期找出薄弱點,然後伺機報復。曾老板可也是這樣的人?」
曾安道︰「夫人想問的可是那俱全樓的事?」
玉煙笑道︰「曾老板果然是聰明人!」
曾安道︰「真正聰明的是夫人!夫人會注意俱全樓,應該不僅僅因為那里有夫人的仇人吧?」
玉煙道︰「對付一兩個小賊,的確用不著大費周章。日前,曾從清風樓那里經過,無論是地段還是建築,的確都是上選。但就是這樣一個好地方,拋售的時候卻是乏人問津,就不能不令人覺得奇怪了。所以,俱全樓一家獨大的背後,定然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曾老板長期受其打壓,不可能不放只眼楮在那兒。」
曾安就嘆了口氣,道︰「曾某也只是好奇他們是怎樣做到今天這般光景的,所以就多留心了點兒。」
玉煙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附送!」曾安簡潔的吐出兩個字。
「附送?」玉煙皺眉頭,「附送什麼?」這古代人也懂得營銷策略嗎?比方買鞋送鞋帶的促銷?
曾安道︰「具體附送的什麼不知道,只注意到很多去吃飯的客人,用晚餐後,他們酒樓會給附送個食盒回去。曾某一直都想哪天親自去嘗嘗,他們家的大廚就那麼好嗎?提著食盒回去的客人,皆都喜笑顏開的,看上去對食盒里的東西寶貝的不得了呢!」
玉煙模向右眉間的黑痣,道︰「這附送究竟是主動給的還是被動索要的呢?」
「啊?」曾安被問住,「這個倒是沒有上心。」
玉煙扭頭,看向後面的薛梅,道︰「薛梅,沈廷鈞帶你們去的時候有附送嗎?」
一直走在後面的薛梅這才緊走兩步,道︰「不曾!至少屬下跟著去的時候從來沒有過。」
玉煙再看向曾安,道︰「你可曾觀察仔細了,那所謂的能有附送的都是些什麼人?」此事听起來還真是蹊蹺,難不成這附送也是要看人的嗎?有意思!
曾安
tang道︰「跑不出達官貴人唄!那俱全樓本來就不是一般老百姓能進去的!」
玉煙道︰「既是達官貴人都有份,卻獨獨沒有沈廷鈞的,看來這沈廷鈞的人品怕是有問題呀!」
曾安就局促的搓著手,沒有了話說。一個夫人,連王爺都能拿來消遣,當真不是一般人啊!
王二已經取了銀票來,遞到玉煙面前,玉煙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沖著曾安努努嘴。示意王二把銀票直接交給曾安。玉煙道︰「曾老板先拿著這銀票去還債吧!這筆錢,我會從曾老板的年終分紅中扣除的。另外,我所要的那個答案還不算完善,曾老板還需繼續補充啊!」
曾安就顫抖著手接了銀票,有些哽咽道︰「夫人放心!曾某知道該怎麼做了。趕明兒,我會親自將清風樓的地契送來。」
玉煙道︰「那就有勞曾老板了!」
曾安就千恩萬謝的離去。
王二心不甘,道︰「夫人至于這般籠絡他嗎?」
玉煙道︰「錦上添花固然美,但雪中送炭更可貴啊!二總管,咱們打的那個賭,是你贏了呢?還是我贏了呢?」
王二的臉就刷的一下紅了,強顏堆笑道︰「自然是夫人贏了啊!」
玉煙故意放慢語速道︰「那麼,咱們當初談好的條件------」
王二就心一橫,昂首凜然道︰「屬下听憑夫人處置!」
「真的是隨便我處置嗎?」玉煙笑意盈盈的問。
王二道︰「是!」嘴上這麼說,心里那個悔啊!如果那日不喝酒,就不會頭腦發熱,如果不頭腦發熱,也就不會應下賭局,今日也就不會輸得沒底。這主子性子難以捉模,真不知會開出什麼條件。
玉煙道︰「我還沒想好呢!等我哪天想好了,再告知二總管可好?」
聞言,王二那顆待宰的心非但沒有放下,反而高高的懸起。他就知道這個主子是不會讓他好過的。王二就苦了臉,道︰「屬下對夫人那可是忠心一片啊!萬望夫人體諒!」以便從輕發落。
玉煙就放聲大笑,只要不去想沈廷鈞那個無良的搶了她的紅縞,這日子還是蠻愜意的。
一大早,曾安就親自送來了清風樓的地契和平面圖。玉煙盯著圖看了半天,這重新裝修和布置絕對是個費心費力費財的活兒。玉煙心中有了大概的謀劃,具體動工還得等她看過實物再說。
忍冬奉上茶來,玉煙就毫無淑女形象的伸了個懶腰。「他們都干什麼去了?」
忍冬道︰「姑娘問的誰?高飛和申海哪兒都沒去,姑娘今天還沒給他們命令呢!」
玉煙喝一口茶,道︰「我是說那個阿楠沒到處跑吧?」
忍冬道︰「姑娘不是說要教他認草藥嗎?他一直都很乖的在屋里候著呢!」
玉煙道︰「對呀!可這老師上課,沒有書怎麼行。看來,我得去一趟書房,那個人沒在家吧?」
忍冬就裝傻,道︰「姑娘說得那個人是誰呀?奴婢認識嗎?」從她家姑娘一開口,她就已經猜到了她的小心思。不就是想知道王爺去哪兒嗎?這姑娘還真能繞呀?
玉煙就伸出手,在忍冬的胳膊上擰了一下,道︰「臭丫頭!越來越不老實了。」
忍冬道︰「下手這麼狠,姑娘這是惱羞成怒嗎?」
玉煙道︰「你等著!等我把清風樓和那處院落收拾好了,就把你嫁出去。」
忍冬道︰「姑娘這招對奴婢都不管用了。好了!奴婢說就是,王爺一大早就帶著韓松出去了,下了早朝也沒回來。可能是有事絆住了吧!不然,王爺應該會回來陪姑娘吃早飯的。」
「誰稀罕!」玉煙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忍冬道︰「姑娘又無聊了吧!不然,再教奴婢們跳舞吧!」她家姑娘還是精力充沛的時候看著讓人莫名的歡喜。
玉煙道︰「不錯的主意!」可惜沒有播放器。廣場舞若沒有好的音響襯托,是跳不出那個味道的。「算了!你去把高飛和申海給我喊來吧!」
忍冬轉身出去,一會兒,高飛和申海就走了進來,一臉期待的看著玉煙。
玉煙挑眉,道︰「干嗎這樣看著我?」
忍冬道︰「姑娘不吩咐他倆做事,他倆就閑的皮癢癢。一听姑娘叫他們,自然就高興的不行。」
玉煙就笑了,道︰「這是跟了我後,不習慣平靜的生活了嗎?」
高飛嘿嘿笑,道︰「跟著姑娘做事,帶勁。一閑下來,就覺得難受。」
玉煙道︰「果真是皮癢癢了!怎麼,身上的傷都好了嗎?」
高飛道︰「我全好了!」
申海道︰「我也沒事了!」
忍冬道︰「也就是姑娘心疼他們,老念著他們的傷。都是大男人,哪有那麼嬌氣?」
玉煙嘆氣,道︰「讓你們跟著我,不是要吃苦的,卻偏偏現在還不是你們享福的時候。高飛,那處院落我挺滿意的。一看就知道舊房主是個仔細的
人,用起來很是在意,基本是不用大的整修。」
高飛道︰「是!昨兒個,我和申海也只是去打掃了一下。」
玉煙道︰「初六一過,這城中做買賣的也該陸續開市了。你今天就出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好添置的。」
「是!」高飛應聲,轉身出去。
玉煙道︰「至于銀子,先去庫房支取吧!就當我先借了他沈廷鈞的。」
「那麼屬下呢?」申海急急的問。
玉煙道︰「你等著做新郎官吧!」
「啊?」申海差點兒沒驚掉下巴。
忍冬一跺腳,道︰「姑娘這是欺負老實人嗎?奴婢可不依啊!」
玉煙道︰「怎麼?我這個主子做不得你們的主嗎?」
申海連忙頷首道︰「做得!做得!」
玉煙就哈哈笑,道︰「忍冬,你看,你不急,咱們的申海可急了。」
忍冬道︰「他急死了奴婢也不嫁!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就高抬貴手吧!」
玉煙就斂了笑,道︰「這知道的,是你自己不想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主子不懂事呢!申海,不是我留她,是你的努力還不夠啊!趕緊想辦法把她從我身邊拉走啊!」
申海道︰「是!屬下想辦法!」
玉煙好不容易忍住的笑再次爆發了出來,忍冬就惡狠狠的瞪申海,然後一扭身跑了出去。申海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只有無措的撓頭。
玉煙覺得自己再欺負老實人就過了,趕緊斂了笑,道︰「申海!去一趟凌岱山吧!那日咱們借宿的每心庵可還能找到?」
申海道︰「大體上應該能找到,即使走錯了,鼻子底下是大路,沒問題的。」
玉煙道︰「你去那里把人給我接來。」
「人?」申海茫然,「那里不是無人居住了嗎?」
玉煙道︰「你去了就知道了!回城後,把人直接安置在新買的院落里。告訴他們,我有空就去看他們。切記深居簡出,千萬別輕舉妄動。」
「是!屬下即刻就去!」申海說著就往外走。
玉煙沖著他的背影喊,道︰「不急!你先去哄了忍冬再說吧!」
申海就逃也似的跑了。
玉煙自然又是忍不住的大笑,想想,嫁給一個老實人也蠻好的。踱步到門口,就見王二急匆匆的進了院子。
王二抬頭看到玉煙,急道︰「夫人,你快去看看吧!」
「怎麼了,這是?」玉煙步下台階,「這個世界上,還有二總管解決不了的問題嗎?」
王二皺著眉頭道︰「夫人就別取笑屬下了!屬下只相信這個世上沒有夫人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您趕緊去看看吧!」
「何事?」玉煙皺了眉頭,能讓王二驚慌失措的事的確不多,看來事態有些嚴重。
王二道︰「咱王府的大門被人給堵上了!」
「哦!這倒是新鮮事!」玉煙道,「你家王爺呢?這是挑戰他威嚴的時候,他怎麼可以不在場呢?」
王二面露難色,道︰「此事怕是沖著夫人來的!」
「哦?那我可得去看看!丹若,拿我的面具來!」玉煙喊。
丹若就趕緊從丫鬟房出來,跑向主屋,拿了面具,同時也取了披風為玉煙披上,碎碎念道︰「這春天還沒來,主子出門還是要加件衣服的。」
玉煙道︰「好了!你也跟我來吧!」
王二道︰「還有薛護衛!薛護衛,趕緊的!」
薛梅瞬間現身院子。
玉煙挑眉,道︰「這是要去打架的陣勢嗎?究竟何事?」
王二道︰「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大門外,場地開闊如同小廣場,現在正聚集著好多的人,不說水泄不通吧,但也很是壯觀。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完全就是瞧好戲的神情。再看那被圍觀的人,躺在草席上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面色泛黃,一動不動。旁邊跪了一個,中年婦人,正在那里哭哭啼啼,甚是悲痛。
玉煙的出現自然是讓喧嘩的場面瞬間冷了下來。「丹若,你沒覺得這個場面似曾相識嗎?」
丹若道︰「姑娘是指在昭縣百結的爹出事時的事嗎?那時可沒有這麼多圍觀者。」
玉煙微微一笑,道︰「說得好!」
人群中有人喊道︰「這位就是傳聞中的鬼醫玉夫人了吧?」
玉煙望過去,人群阻隔,卻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長相。「說話的這位應該就是挑起今天事端的人吧?若真是個光明磊落的,就站到前面來呀!」
再無人應聲。
地上跪著的那位卻跪著往前走兩步,沖著玉煙叩頭,道︰「求鬼醫玉夫人救救我家寶兒的命吧!城里的大夫都看遍了,他們都說我家寶兒若想活命,就非得玉夫人出手不可呀!求玉夫人救命啊!」
玉煙盯著她,問道︰「你是哪家的?」
婦人一愣,抬起頭,道︰「夫人說什麼?小婦人沒听懂!」
玉煙道︰「大嫂跑遍京城看病,真的是很不容易,關鍵的是還能引來這麼多人圍觀,這得有多大的影響力啊?若非巨商大富,朝廷顯貴,誰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當然了,千嬌閣的頭牌也是可以的。」
「人命當前,玉夫人不急著治病救人,卻在這兒說些有的沒的?是何用意?」人群中的聲音再響起,卻見薛梅已經沖了出去,直達聲源。人群先是目瞪口呆,接著就是唏噓不已。
薛梅將那人直接拽了出來,到了玉煙的面前。玉煙看向那人,三十來歲的光景,面色沉郁,是個生面。身邊的丹若卻「啊」了一聲,玉煙就扭頭看了她一眼。
男子道︰「憑什麼抓我?天子腳下,朗朗乾坤,難道還不讓人說句話了嗎?」
玉煙冷笑道︰「壯士誤會了!不是想看我鬼醫治病嗎?躲在後面哪能看的清楚啊?我的手下不過是為壯士選了個絕佳的位置,以便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總管!」
「屬下在!」王二上前一步。
玉煙道︰「去城外大營叫人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二總管就派人去公主府要五十個人來吧!這大正月天的,閑來無事湊個熱鬧,本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這人一多吧,難免出現摩擦。叫些人來維持一下秩序,防患于未然啊!」
「還是夫人想的周到!」王二立馬沖著一個小廝招了招手,吩咐他去公主府報信。
人群中就有了小小的***動。再看那打抱不平的男人,臉色已經悄無聲息的變了,卻還是維持著高姿態。
婦人哭聲又大,道︰「求夫人趕緊給我家寶兒治病啊!晚了,怕就來不及了。」
玉煙這才走下王府前的石階,走向躺在地上的人。是個男孩,年齡看上去跟阿楠差不多大。體型偏瘦,身上散發著微微的臭味,應是很久沒有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