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竹就垮了臉色,道︰「我不會泅水,能說對水上的東西也不喜嗎?」
「直接說你怕水不就得了!」玉煙嘴角上翹,難掩譏嘲。難怪他不知南紅的花船停在何處,怕是就沒上過花船吧!
雲竹道︰「你盡管取笑,反正那是事實。不過,我雖沒有船,但平祝王爺有呀!薛梅,趕緊帶路吧!」
薛梅甩甩頭,道︰「主子!屬下懇請主子回府!」
雲竹道︰「你這個護衛甚是奇怪,這麼著急回去干嗎?我一個暈船的都沒說什麼,你哪那麼多事?誓」
薛梅貝齒咬唇,道︰「屬下逾矩了!」趕緊到前面帶路。
玉煙看著她的步伐,眯了眼楮,喊道︰「薛梅,你可是不舒服?敦」
薛梅頭也不回的道︰「屬下只是有些頭暈,還有頭痛,不礙事的!」
雲竹也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道︰「她這是怎麼了?頭暈的連路都走不穩了嗎?」
玉煙冷聲道︰「你不是自認為能洞察人心嗎?你倒是說說看呀!」
雲竹道︰「一個練武之人,應該沒這麼容易累呀!」
玉煙就白他一眼,沒說話,去追薛梅。
船的停放處,已經沒有了船。或者說,本該停在這里的船都分散到湖上去了。
薛梅心下一喜,道︰「沒有船,就說明了不該離岸。」
如果是在白天,摘了面具,定然能夠看到玉煙臉上的肅殺。「船不在這里,就證明在湖面上,而且正有人乘坐在上面。雲竹,除了沈廷鈞,誰還能調動這條船?」
雲竹模模鼻子,道︰「如果沒有平祝王爺的授意,今晚就算船停放在這兒,咱們幾個怕也是指揮不動的。」
玉煙的目光瞬間清冷,盯著湖中的閃閃爍爍,道︰「也就是說,沈廷鈞他來了,而且人就在這湖中!」
雲竹苦笑,道︰「柳玉煙,你的護衛說得對!既然沒船,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逛逛可好?再往前走,就會有好多賣吃食的,保證很多你都沒嘗過。」心里暗罵著沈廷鈞,那家伙今天沒帶腦子嗎?不知道他家里的這個是標準的母老虎嗎?在公主府里陪他老娘也就罷了,竟然還敢陪到明鏡湖來,這不是純粹給眼前的人添堵嗎?
玉煙深吸了口氣,冷笑道︰「連你也想糊弄我嗎?這京城擁有自己游船的人能有幾個?這沒有游船的人就登不了湖中的花船了?薛梅,立馬給我去租!今天這船我還真就坐定了。」
薛梅不動,卻是看向雲竹。雲竹道︰「你這又是何必?像你這種通透的人,怎會不明白,這賭氣都是傷不到對方,而是要傷到自己的。」
玉煙看向薛梅,道︰「你究竟是誰的屬下?連你都想跟我對著干嗎?」
薛梅道︰「請主子冷靜!」
玉煙道︰「你們當我是在生沈廷鈞的氣嗎?不!我只是在氣我自己,沒有守護好自己的心,才會著了道,受其影響。當初來這大康朝,我本就打算赤條條來,赤條條走的。現在,這種初衷又回到了我心里。」
雲竹上前一步,試圖說點兒什麼,「柳玉煙------」
玉煙後退一步,道︰「你們放心,我要去湖中,只是要找南紅,與他沈廷鈞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當初,我高喊著要嫁給他,原就沒指望他的感情;現在,我還是要嫁給他,只是從此以後,也不會再指望他的感情。」
雲竹看著她,擦一把落在眼上的雪花。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語氣,她可以掩藏自己的情緒,可是這一刻,他竟然如此真實的感到了她的憂傷。明明被傷的很重,卻絲毫不肯退縮,如同臘梅花在風雪中倔強的開放,想到這里,心就莫名的疼了一下。他沖過去,拽住她的胳膊,道︰「跟我走!」
「主子!」薛梅喊一聲,一張口就吐了出去。
玉煙回頭,看她一眼,道︰「你別動了!就留在這里吧!」
薛梅咬著唇,大冷的天,額頭上卻開始冒汗。
玉煙嘆了口氣,道︰「我明知道是套,卻還要往里鑽,只是連累了你受苦。你就在這兒等平祝王爺的船回來,讓他帶你回去吧。回去後用甘草和綠豆煮水喝,找丹若吧!她當初怎麼照顧高飛的,讓她怎麼照顧你。」
「主子------」薛梅掙扎著往前一步,玉煙和雲竹卻已經走遠。
雲竹的腳步很大,玉煙就有些氣喘吁吁。「雲竹,我的腿沒你的長,你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這兩條小短腿?」
雲竹這才松了她的胳膊,放慢腳步,看她一眼,道︰「那個柳煙當真是要害你!」
玉煙聳聳肩,道︰「怎麼突然間想明白了?」
雲竹道︰「薛梅都那樣了,我若再沒有意識,就真是太蠢了。一路上都在一起,她唯一離開咱們的就是去放了那個燭燈。」
玉煙看向前方,應該是渡口了吧!「果然有租船的!上船後再說啊!」
雲竹就趕緊跑去租船,說是船,就是一個敞篷擺渡。船上掛著一
tang個紅燈籠,散發著朦朦朧朧的光。
玉煙先跳上的船,看向岸上的雲竹,道︰「你確定要上來嗎?」
「你別看扁我!」雲竹心一橫牙一咬,就跳了上去。然後蜷縮到船艙的角落里,一動不動。
玉煙坐在他對面,好笑的看著他,道︰「你又何必勉強!」
雲竹蒼白了臉色,顫聲道︰「我可不是為了舍命陪你啊!不過是想听听那個燭燈的玄機而已。」
玉煙伸出手,道︰「把胳膊伸給我!」
「干嗎?」雲竹問著,不太情願的伸出左胳膊到她面前,手攥起松開,松開再攥起。
玉煙拉過來,撩起他的衣袖,道︰「腕橫紋上三指乃內關穴,按壓一下可以治你的暈船。」
雲竹看著這個時時處處都令人驚奇的女子,酥麻的感覺便從穴位傳遍了全身。心中就涌起一個疑問,別說一千年,就是兩千年,能再出一個這樣的女子嗎?
玉煙道︰「那個燭燈有一種特殊的味道,那種味道來源于一種很漂亮的花。我來這大康朝不是時候,偏偏是在冬天,除了臘梅花,其它的花都沒見著。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花一定存在。當初高飛中箭,上面的毒也是來自于這種花。」
雲竹道︰「這種花叫什麼名字?」
玉煙皺眉,道︰「我想起來了,曾經問過沈廷鈞,他說你們這兒是有這種花的,名叫柳葉桃。」
「柳葉桃,柳葉桃------」雲竹念叨。
玉煙道︰「花似桃,葉似竹,花開嬌艷,特別的賞心悅目。而且花期很長,開過三季。但是,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因為它的全株都有劇毒!」
雲竹道︰「听你的描述,此花我肯定在哪里見過,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玉煙道︰「想不起來,就別想了!這眼看著春天了,相信它的花很快的就開了。倘使你再見了,可要留心啊!怎麼樣?還有想吐和不適的感覺嗎?」她停止手里的動作。
雲竹撤回手,道︰「好多了!只是,薛梅既已中毒,那麼,留她在岸邊會不會有危險?」
玉煙微微一笑,道︰「你還沒弄明白嗎?我在哪兒,危險就在哪兒。」
雲竹的臉色瞬間大變,這次與暈船無關,道︰「你是說,這水上------」
玉煙道︰「我這樣子拉你下水,你不會恨我吧?」
雲竹猛的站起身,道︰「不行!我得聯系沈廷鈞,希望這湖面不是太嘈雜,他能听到我的哨聲。」
玉煙想,那哨聲應是他們之間聯絡的暗號吧!沒有手機的時代,也就只能用人為的笨法子了。只是雲竹的哨聲還沒有發出,船身就來了個猛烈的搖晃。船夫搖在手里的漿就突然變成了明晃晃的刀子,沖著玉煙就刺了過來。
雲竹雖然身體不穩,卻畢竟是個高手。飛起一腳,將那人的刀踢入水中,然後一把將玉煙扯到身後。接著與那人赤手空拳對打。
玉煙道︰「雲竹,後面又上來一個!」
「我知道!」雲竹說著,開始左右兼顧,以一對倆。這若是在陸地上,對付這樣的小賊就像捏死螞蟻。但在這搖擺不定的小船上,他就有些被動了。
玉煙道︰「雲竹,你是丐幫幫主的徒弟,相信輕功一定很高。一個跳躍就能讓你飛回到岸上,所以,不要戀戰了。」
雲竹氣道︰「什麼鬼話!你想讓丐幫幫主的徒弟把你扔下嗎?」若是在陸地上,他帶著她想怎麼飛都可以,可是現在,在這水上,別說帶上她了,他自己能跑了就算僥幸了。
玉煙嘆氣,道︰「笨蛋!你沒感覺到嗎?船底還有人,就算他們不上來,單純把船弄翻了,跑不了你,也肯定跑不了我。」
「你閉嘴!」雲竹真是服了她了,別的女人若是遇到這種事,早就叫破天了,她還在那兒頭頭是道的分析。「沈廷鈞若在附近,應該很快就會趕過來了。」
船艙進水了。
玉煙嘆氣,道︰「雲竹!這幫人都算計好了,包括沈廷鈞的身不由己,包括你的怕水,包括薛梅的中毒,我的命,他們志在必得。」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雲竹將兩個小賊集中到一處,護著玉煙往一側的船頭退。卻不想又有一個人跳上船來,一把抓住了玉煙,刀就抵到了玉煙的脖子上。
「國舅爺,還不打算住手嗎?」那人陰森森的道。
雲竹俊美的臉上一片肅殺,冷冷的道︰「既知我是誰,你們不要命了嗎?」
「我們要的只是她的命!」那人道。
「別廢話了!趕緊結果了,沈廷鈞的船已經靠過來了。」水中有個聲音傳來。
玉煙沖著雲竹淒然一笑,道︰「雲竹,跟你相識一場,蠻好的!」說完,身子猛的後仰,同著那人一起跌落水中,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柳玉煙,不要啊!」雲竹淒慘的大叫。
卻見黑影掠來,沈廷鈞已經站到了船上,焦急的
問道︰「玉兒在哪里?誰掉到了水里?」然後,韓松也如影子般尾隨而至。
「你說呢?」雲竹說著腰中的軟劍一閃,一片血光飛濺,然後是緊挨著的兩聲撲通。緊接著,又是兩聲撲通,雲竹回頭,沈廷鈞和韓松站立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腳下的船即將沉沒,雲竹觀察四周,大喊︰「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然後一個墊腳,躍到了最近的船上。腳還沒站穩,就被人一把拽住,元朔月的聲音就傳來,著急的問︰「我表哥在哪兒?」
雲竹穩穩心神,看看從船上的房間里步出的元炫彩和沈,道︰「柳玉煙可能沒了!」
「啊!」元朔月大叫,「你胡說!你為什麼要詛咒玉姐姐?就因為她陷害你嗎?可那也都是為了我呀!有本事你沖著我來呀!」
「月兒!不得無禮!」元炫彩走過來,「國舅爺說得可是真的?」
沈也上前一步,道︰「她要是出事,那麼我的孫子是不是就沒了?」
雲竹冷冷的看著他們,只是覺得冷,就仿佛衣不蔽體,冷風夾雜著雪花都打在了身上。「被人用刀子抵在脖子上,掉到水里,你們認為她還能活嗎?」然後轉身,沖著湖面喊話,「我家妹妹不慎掉入水中,若有誰能將她從水中救出,明日到國舅府領取賞銀萬兩!」一時間,很多的船就靠了過來,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撲通聲。
重賞之下果然有勇夫!
沈廷鈞從水里竄出來,渾身濕漉漉的站在船上。元炫彩驚呼,道︰「阿蓮,趕緊拿條毯子出來!鈞兒,你怎麼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啊!這要是著涼了怎麼辦?」她上前,試圖去擦沈廷鈞臉上的水。
「不用!」沈廷鈞推開她的手,潔白的帕子就無聲的飄落到地上。他抬手,指著雲竹道︰「你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竹冷聲道︰「你想知道嗎?那就去把她找回來,讓她親口對你說啊!」
「你混蛋!」沈廷鈞一下子沖了過去,揪住了雲竹胸前的衣襟,「她在哪里?她沒有掉下去,對不對?她肯定還活著!別鬧了!你若再玩下去,小心我取你的命。」
雲竹不甘示弱道︰「我比你更希望她活著!只要她還活著,我就把她從你身邊帶走。」
「你敢!」沈廷鈞手上的力道加重。
玉煙冷笑,道︰「你放手吧!也不想想,你究竟能給予她什麼?正妻的位子你給不起,就連今晚一個小小的相陪都成了奢望。她跟著你也就經歷水深火熱了。」
沈廷鈞猛的松了手,倒退一步。今日的水深,大年夜的火熱,事實如此,他完全無力反駁。
元炫彩拿腔道︰「國舅爺這樣子說,就太過了吧?」
雲竹道︰「柳玉煙的死,護國殿下應是樂見其成的吧?」
元炫彩怒吼,道︰「雲竹!你不要仗著你姐姐是皇後就可以胡說八道。什麼叫我樂見其成?她柳玉煙的肚子里可有沈家的骨肉,那可是頭孫子,本宮能不著急嗎?」
「是嗎?」雲竹的臉上難掩譏嘲。
沈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想法子救人啊!船上的這些個,留下開船的,其他會水的都給我下水去找!」總算還有個清醒的。
雲竹道︰「讓船靠岸!」
沈廷鈞轉身,又要往水里跳,卻被元炫彩一把扯住,吼道︰「你冷靜點兒!人已經死了,你再賠上命有什麼用?」
「她沒死!」沈廷鈞猛的掙月兌她,跳腳的吼,「她不會死的!她對你來說可有可無,可她是我的命!」
元炫彩後退一步,臉色慘白,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子跟你的母親說話?」
就見又有人沖上船,確切的說是兩個人。韓松道︰「抓到一個活口!」
沈廷鈞飛起一腳就踹向了那人的肚子,吼道︰「說!我的玉兒在哪里?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然後露出嗜血的微笑,道︰「死了!死了!她終于死了!完成任務了!」
「混蛋!我打死你!」沈廷鈞的拳頭就雨點般落了下去。
然後沈的拳頭也就揮了過去,將毫無防備神智有些錯亂的沈廷鈞打倒在地,吼道︰「你冷靜點兒!不過是個女人,你發的什麼瘋?」
雲竹冷冷的上前,卻是走到韓松面前,道︰「薛梅中毒了,就在這艘船本該停放的岸上,你趕緊帶她回府!」
「中毒?」韓松顫聲喊,「她怎麼這麼不小心?」
雲竹冷笑,道︰「她說得沒錯,薛梅的中毒,我的怕水,還有就是他沈廷鈞的不得分身,全都算計好了。」
元炫彩心驚道︰「你什麼意思?她自己不小心,礙著鈞兒什麼事?」
雲竹道︰「難道此事真與護國殿下無關嗎?」說完,身體飛掠,消失在夜色中。
元炫彩臉色大變,看沈和沈廷鈞,道︰「你們干嗎這樣子看著我?鈞兒,此事真的與我無關啊!」
沈廷鈞掙扎著爬起來,眼神復雜的看著他那個高高在上的母親,然後後退,後退,退到了船沿,一個轉身,再次躍到了水里。
韓松看看岸上,再看看湖面,卻是一躍,跳到了岸上。
此時,無論是湖中的船還是岸上,已是嘈雜一片,完全得益于雲竹的喊話。很多的船只靠了過來,燈光暈黃,不時的有腦袋從湖中冒出,喊一句︰「沒有啊!」再鑽回去。漸漸的,人都回到了船上或岸上,搜索無果,也就只能放棄。
沈廷鈞第五次游上岸的時候,就被沈和元炫彩派的人給摁住了。「反了你們!」沈廷鈞的吼聲已是有氣無力。
元炫彩奔過來,為他裹上毯子,流著淚捶打他,「你為了那麼個女人,真的連爹娘都不顧了嗎?」
沈在一旁踱步,恨鐵不成鋼的道︰「逆子!沒出息!」
沈廷鈞就覺得渾身癱軟,兩眼無神的看向前方,然後眼中就出現了一個熟人,眉毛就抬了一下。瞬間來了力氣,猛的跳起來,一把抓住王二的胳膊,哆嗦著嘴唇道︰「她可是已經回到了王府?」
王二惶恐,苦著臉道︰「爺,府里出事了!」
沈廷鈞松了手,一陣黯然,道︰「什麼事能比她的命重要。」
王二道︰「府里進去人了,東院主屋和楠少爺的房間都被翻了個底朝天。」
沈廷鈞甩甩頭,直直的看向他,道︰「你再說一遍!」
王二道︰「被小廚房的廚娘撞見了,然後打傷了廚娘,逃走了,府內的侍衛沒能攔住。」
沈廷鈞瞬間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