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拉著阿臣悄悄地跟過去,阿臣還沒有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只能任由他拉著自己走。
牆壁轉角後的巷子里面,喬子琰一個人安靜地走著,夕陽將她的影子拖到地上,蘇木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淒涼。
他從牆角後面走出來,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土,「喬子琰!」
喬子琰背對著夕陽回頭,看到了蘇木,還有跟在他身後的王宏臣。夕陽將他們的臉染成桔黃色,無以名狀地溫暖。
在半路上偶遇同學跟在學校里的見面是不一樣的,偶遇的那個人會更加真實,學校是一個舞台,大家拼了命地帶上濃墨重彩的面具,竭盡全力地表演著自己渴望讓大家看到的那一面。這不是故意為之,而是天性使然。
「蘇木?」喬子琰皺著眉頭,她今天的臉是白白淨淨的,即使一整天下來蒙上了薄薄的一層煤灰,也依舊要比其他人白淨。蘇木卻單單記住了第一次撞到她時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兒。
她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這讓蘇木有點詫異,臉上卻不由得樂開了花。「你家住在哪里啊?」
「就在前面不遠了。」
「那一起走吧。我們剛好也從那里過。」蘇木腦子轉了一下,謊言便月兌口而出,「對吧,阿臣?」他扯了扯阿臣的袖子。
阿臣愣了一下,急忙如啄食的鴿子般點頭。
相比于蘇木,喬子琰的家要離學校更近一些,不用過河,長長的巷子走到盡頭便是她的家了。
「我家到了」,喬子琰的聲音淡淡的,沒有任何波瀾。
蘇木微微張大了嘴巴︰破舊的土牆勉強撐起來的三間屋子,搖搖欲墜,屋頂上長滿了雜亂的茅草,綠綠的,屋子前面的空地勉強算是院子,可是這個所謂的院子連最基本的圍牆都沒有。
連阿臣的家的房子也比喬子琰家里的好。
蘇木跟阿臣愣在原地,不知道是該往前走還是退回來。
溫和敦厚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子琰,這兩個是你同學嗎,怎麼不讓他們到家里玩兒啊?」
轉過身子,蘇木就看到了那個男人,三十多歲左右的樣子,身上烏漆麻黑的衣服昭示了他礦工的身份,白淨的臉跟黝黑的脖子像是來自兩個不同的世界,他的瞳孔很黑很亮,看來,喬子琰應該是遺傳了她爸的眼楮。
阿臣拉扯著蘇木的衣袖想要離開,蘇木卻微微發怔地呆在原地,幾根亞麻色的頭發昂首挺立。
「你們進來玩兒會兒吧。」喬子琰附和著說。她這本是出于禮貌的客氣,沒想到怔住的蘇木突然復活了過來,臉上洋溢出燦爛的笑容︰「好啊好啊。」蘇木滿心歡喜地拉著不大情願的阿臣就邁進了屋子。
在看到了喬子琰家的外面的時候,蘇木就知道不該對里面的擺設有過多的期待。屋子里面跟外面完全是兩個光景。外面夕陽萬丈,光明燦爛;屋子里面漆黑一片,蘇木一時適應不過來,什麼都看不到,只是拉著阿臣呆呆地站在原地。
喬子琰熟練地模索到燈繩,「喀嚓」,燈盒發出清脆的一聲,屋子中間吊著一盞白熾燈,像是一個垂死的人,掙扎著發出微弱的光芒,屋子內部的樣貌頓時在眼前模糊起來。
「隨便坐吧。」喬子琰爸爸端著兩杯茶走了進來。
蘇木環視四周,正對著門靠牆的位置擺著兩把太師椅,中間夾著一個小小的桌子,應該是喬子琰的爺爺留下來的家具吧,椅子的扶手已經磨的圓滑光潤。這麼大的椅子,蘇木不好意思坐下去。
除了這個,屋子里就剩下那個**了,**上鋪著綠色格子的**單,被子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到角落里,**頭放著一本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一本煉鋼的書有什麼好看的,難不成喬子琰爸爸準備轉行去做煉鋼工人了,比礦工也輕松不了多少吧。蘇木胡亂地想著,那就坐**邊好了,蘇木走了幾步,一**坐了下去,**板發出「吱吱呀呀」地聲音,嚇了他一大跳。
阿臣也跟著他坐到**邊,**依舊掙扎申銀了幾聲。
「來來來,喝茶。」喬子琰的爸爸把茶遞到他們手里。
蘇木看著那個杯子,透明的玻璃杯上隱約看到鮮艷的紅色字體「中國名酒」,污漬在杯子上勾勒出一幅暈染的畫,他實在是下不去口。轉頭看向阿臣,他兩只手捧著杯子,不知道該不該喝,猶豫了很久,才把杯子送到嘴邊輕輕地濕了一下嘴唇。
喬子琰把書包放在**上,爬上太師椅,小小的人兒窩在大大的椅子里面。喬子琰的爸爸則笑著坐在了另一把太師椅上。
有大人在說話總是覺得很拘謹,無形中多了許多條條框框,蘇木不知道說什麼的好,轉動著手里的杯子,問喬子琰,「你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