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臣！」蘇木興奮地跑到阿臣的家門口。
現在的蘇木可真是開心啊，下雪了，世界重新干淨了起來，這種時刻當然值得叫上最好的朋友來一起慶祝。
蘇木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兩頰的肌肉笑得都僵硬了，按都按不下來。他奮力地推開阿臣家的大門，直奔阿臣家里。
「阿臣，一起出來打雪仗去吧。」
下一秒，整個畫面微妙的定格。
王成生的手掌還舉在半空中，紅腫的眼楮盯著突然闖進來的蘇木。
阿臣蹲在屋子的一角，雙臂緊緊地抱著膝蓋，防御著什麼，兩只眼楮黑黑的。他的眼神……如果你從小生長在永寧這種地方，那麼你一定見過院子里的老鼠，它正在抱著偷來的一顆大米狂奔，突然就一頭扎在了軟綿綿的東西上，抬頭一看，卻是那家的男主人，那雙恐慌，卻又楚楚可憐的黑眼楮泛著光芒。這就是蘇木見到的阿臣。除此之外，蘇木還看到阿臣的嘴角流血了，鮮血。
蘇木被這一幕嚇到了。
屋子是這麼靜，仿佛可以听到還徘徊在院子里的那聲「一起出來打雪仗去吧」。
然而，蘇木打小就是個機靈的人，僵立半刻之後，他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他一個健步沖到阿臣的前面，敵視地望著王成生。
王成生並不說話，雙眼無神地看著蘇木的這一系列動作。他的這種鎮定讓蘇木不那麼鎮定了，「你不可以打阿臣。」他的眼楮盯著屋外的啤酒瓶子說。那兩個啤酒瓶子趔趄在雪地中，格外的不協調。
王成生突然面露凶光，像是剛剛從夢中醒來一樣，「你讓開！」
他逼近過來，蘇木可以看到他脖子上的那圈壅在一起的黑肉，頭發四分五裂的在空氣中招展，跟著而來的還有鋪天蓋地的酒氣。
這些都讓蘇木覺得惡心。
王成生龐大的身軀就這麼逼近過來，這對于蘇木來說，不亞于看到一座山迎面滑坡傾斜而下，當然他是怕的。但是他不能走，他走了阿臣怎麼辦？
「滾！」王成生吼了蘇木一下，蘇木止不住地戰栗，但是他的腳像是釘在了那里，不動分毫。
王成生這下子是真的生氣了，他拉開手臂。
蘇木見狀不好，從地上拉起阿臣就跳了開去。
那真是個神奇的時刻，多年後的蘇木也這麼覺得，他當時不知道怎麼了，沒有像上一次那樣拉著阿臣就跑出去。
只是逃離了王成生甩巴掌的範圍，他把阿臣拉在了自己的後面。
王成生搖晃著身軀撲了過來，蘇木仗著自己的身軀小，迎面沖了上去。這顯然是王成生沒有料到的，他停頓了一下。蘇木趁著他停頓的空檔，一腳踢了出去。他是不知道自己能踢中哪里的，只是下意識地踢出去而已。
他看著王成生在自己的面前慢慢地蹲了下去。
蘇木這才看到，原來剛剛自己踢中的是他的膝蓋。膝蓋是這麼脆弱的地方。
看著王成生在自己面前彎下腰，蘇木不再感到慌亂，身體里面像是多了許多支撐著自己的東西，後來他才知道那種東西叫做信心。
「以後不許再打阿臣。」
王成生抬起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似乎是不相信自己會被這麼個小鬼踢成這副狼狽的樣子。
到底是喝醉了，他搖搖晃晃地起身，趴在桌子上，轟然大睡。
蘇木有點不太理解，酒真的可以把人變成另外一幅樣子嗎？王成生白天不喝酒的時候最多就算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不至于打阿臣啊。
阿臣……
阿臣仍然站在蘇木的後面，神情茫然，剛剛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太突然了，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不能讓阿臣在這里過夜，不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麼。這麼想著，蘇木就拉著阿臣的胳膊往外走。
「蘇木，疼……」阿臣終于開口說話了，嗓子里像是卡了什麼東西，听上去噎噎的。
蘇木松開阿臣，他猛然想到了一年級的夏天，阿臣胳膊上的痕跡。像是要印證自己的腦子里面想到的東西，他不顧阿臣的反對，猛地把阿臣的袖子捋上去。
果然……
阿臣的胳膊上仍舊有黑色跟紅色交替著的新舊傷痕。
「都是你爸……？」蘇木看著阿臣。
阿臣低著頭，站在雪地里沉默著的樣子說明了一切。
蘇木覺得有些無助，他該怎麼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