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川將方麗琴的沉默都收在眼底,這麼多年,她還是喜歡蘇木。
「或許,」方麗琴突然抬起頭來開口,「喬子琰還在這個城市。」
林雨川早就知道了喬子琰跟方麗琴以及幾個其他的女孩子被帶到了這個城市。正因如此,那天晚上,他才去找喬永春。
是一個女人幫他開的門,那個女人裹著一條白色的浴巾,眼神直接而疑惑地望著他,並不說話。
這樣的眼神讓林雨川低下了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找喬永春。」
「什麼事?」
林雨川抬起頭就看到了喬永春,他只穿了一條短褲,身體靠在女人的身上,嘴巴里叼了一根煙,煙霧的顏色跟他胸前那個老虎紋身的顏色一模一樣。
「關于幫里的事情的。」
「進來吧。」喬永春把林雨川讓進屋里來。他對女人說︰「你先去艾紅那里呆一會兒。」
女人依舊不說話,只是伸手從喬永春的嘴里拔出那根煙,熟練地抽了一口之後,將那根煙仍在地上,用粉色的拖鞋狠狠地搓了幾下。這才拿起*上的棕色皮夾克披在浴巾的外面,就這麼出門了。
「我想去北城。」林雨川直截了當地說。
喬永春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你是為了幫里好,但是北城那里還在起步階段,我們要與別的幫派爭地盤,肯定少不了打斗。」
林雨川卻很堅決,「我不怕。」
「生命重要,何必為了幫里的權利鋌而走險呢?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真的不希望你去。」喬永春看著林雨川的眼楮。
林雨川知道他說的是真話,但是他不能放喬子琰一個人在陌生的北城里,況且喬子琰的身邊還有方麗琴這個不定時地炸彈。
他搖搖頭,「從那天你找我開始,我就已經把這顆腦袋掛在腰上了。對于死亡,我早就習慣了。」
林雨川已經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兄弟在自己的眼前倒下了。死亡對于他,就像每天七點檔的新聞聯播,他甚至可以看著它吃得下飯了。
喬永春只是嘆了一口氣。「我會告訴我叔叔的。」
林雨川已經習慣了了喬子琰呆在那里了,那個地方是不會挪動的。他會經常去看她。他很安心,因為知道她在那里,她不會走。
他只是去別的地方辦了點幫里的事情而已。她為什麼非要趁他不在的時候走呢,是故意的嗎?外面的世界那麼凶險,她一個人怎麼照顧自己?听說方麗琴也跟她一起,那可不行,方麗琴一直都對喬子琰不善。
他已經來到北城一年多了。他曾四處打听過她們,但是沒人听說過她們。那個最初帶她們來這里的人,他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生活是一個踐人,你急切熱烈地渴望著,尋找著,盼望著她的時候,她躲躲藏藏,不讓你發現。然而你放棄她的時候,她又跳進你的視野,生怕你忘了他。
所以當林雨川在那個寫著「按摩洗腳」的店外看著那張陌生的面孔時,他牢牢地盯了半天。
踐人!他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下生活,是方麗琴。
現在,方麗琴告訴他喬子琰還在這個城市。這並不讓他驚訝,讓他驚訝的是,她用了或許這個詞。
林雨川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她沒跟你在一起嗎?」
方麗琴冷笑了一聲︰「沒有,你開心了吧?」
林雨川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臉上的笑容像是北城夏天久違的陽光。
「她被趕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方麗琴像是故意這麼做的,先讓他開心,再讓他失望,她真惡毒,林雨川想。
喬子琰,喬子琰……
「你還喜歡她嗎?」方麗琴問他。
「那你還喜歡蘇木嗎?」林雨川也不甘示弱。
他們隨即陷入了沉默。十二年前,少年們在河邊打斗,故事的主角們都在場。那場打斗並不是林雨川經歷過的最慘烈的,甚至連「打斗」這兩個字都配不上。但是,許多情愫都在那場打斗中滋生。
她長長的抖動的睫毛,緊咬著下嘴唇的樣子讓他有了不忍心的念頭。
而那個瘋狂揮舞著拳頭的蘇木,則成了方麗琴心中的驍勇的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