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川承認他慫了。他在永寧經歷過非常血腥非常暴力的事情。但是這種生死懸在一線的經歷，他是第一次。
他們最後逃了出來。
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詭異的離奇。林雨川以為他們要開始逃亡的日子了。祥叔卻很淡然的告訴他「照常行事，萬事小心」。
一直在林雨川腦海中回放著的是祥叔在閃爍的暗淡車燈中斃掉那個人的冷靜臉龐，那種冷靜，讓林雨川想起來就覺得恐懼。
祥叔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他是叛徒。」
林雨川驚出一身冷汗，「不是吧？」他至今仍然保留了小時候的性格，從不懷疑身邊的兄弟。何況，那個人跟他們出生入死了這麼久。
祥叔吐出一口煙，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做大事只靠不要命地往前沖是不行的，」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還要靠這里。」
林雨川愣了愣，他想到了一個人——蘇木。
九三年的冬天，永寧照樣冷的不像樣子。
林雨川一直沒有忘記在春風肆虐的時候，喬永春被鄰村的那些男孩子打的事實。他知道，這件事不怪鄰村的那伙人。喬永春在那段時間里過得不太順暢，父母經常吵架。那天他們出去玩兒，在離永寧不遠的那條土路上跟鄰村的那伙人不期而遇。有個人撞了喬永春一下。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
他們在氣勢上沒有輸，他們輸在了人數上。對方人數眾多。
林雨川覺得不公平，這不公平。他是個記仇的人，所以這個仇一定要報。他要替喬永春報。
中間也不是沒有動搖過。他動搖過。在夏天的那次跟蘇木他們的對峙中。
他記得喬子琰在他身邊抖動著的長睫毛，緊緊咬著的下嘴唇。他在那個時候心動了一下。以至于在後來很多的日子里，他都不斷地在腦海中回放那個畫面。雲朵被燒紅了嵌在天上，然後又映到喬子琰的臉上。即使蘇木不住手……即使蘇木不住手，他也不會把喬子琰推到河里的。
他發誓，他發誓他後來真的只是出于對蘇木的恐懼，他慌亂，他緊張，他不知所措。在看到喬子琰落水的那一刻，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後悔到在後來無數次想把自己的雙手剁下來。
寒風呼嘯地刮著地上的一切，用力地薅著所有地面上的東西。永寧地面上的黑黃色塵土早已被吹的不知所蹤，露出干燥的一塊塊的被幾代人踩實了的硬質土路。
這件事情林雨川沒有告訴喬永春，喬永春上次吃了虧，他想等人多了再去報仇，但是林雨川從春天等到了冬天，喬永春像是忘了這回事兒似的。
林雨川知道他是害怕。但是他不怕。他要替他去。他叫上了所有關系好的男孩子。有他們三年級的，有四年級的，甚至還有六年級跟喬永春一個班級的。
風刮在臉上生疼。沒關系，他們的血是熱的，林雨川感覺得到內心一陣陣的騷動，燥熱的他覺得風都是一種嘉獎。他們當時的樣子像極了幾年後紅極一時的電影《古惑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