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追到人,那個女人溜得太快,一會就沒了影蹤,看起來她對令湖幫分部的院落地形十分熟悉。
能夠自由出入令湖幫分部卻不被人發現,如入無人之境,除非這個人本身就在分部里,所以他們才找不到人。
「最近令湖幫分部有沒有什麼陌生的女人出入?」湯雲暗這麼問,其實已經不言自明了,只是他聰明地不點破,讓展沁柔自己去想。
展沁柔意會,點點頭,托著下巴若有所思,「我想我應該知道是誰,讓我去探一探她的口風。」
最近來的最可疑的女人,除了那個自己找上門的娘以外,沒有什麼生人。
展沁柔說完就往自己的廂房走去,剛走了幾步,突然又猛地停了下來,轉過頭對湯雲暗說︰「你回狼堡一趟,幫我帶一句話給冷俊,他還欠我一個解釋,欠我的,我遲早要上門討,你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
那是幾個意思?
湯雲暗不明白她的意圖,不過這兩人都不是好相與的主,湯雲暗秉持著少問少惹事,不問沒有事的原則,道一句︰「一定帶到。」
果斷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著湯去暗消失的身影,展沁柔悄悄運起真氣,試圖讓真氣在手掌匯聚成形,拼盡吃女乃的力氣,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勉強聚起一小團淡紫色的光暈,只持續了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又豁然散去。
「唉,持續的時間越來越短,凝聚所花的時間越來越長……」也抬頭遙望著黑如潑墨的天空,今晚的夜空月亮不知到哪去了,找不到半個星子就像她此時的心情一樣暗淡無光,前途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也許再過幾天,我就完全不能凝聚真氣了。繼續修練恐怕只是一種妄想……」
展沁柔不想讓別人擔心她的事,其實自打武道會的比賽之後,她的身體每況越下,開始她還可以安慰自己只是受傷太重以致影響了發揮,日後自然會慢慢好起來的。
可是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現在她已不能用受傷這個借口來自欺欺人了。
如今,每當她想發動真氣,丹田便會持續地疼痛,而且越來越嚴重,每況越下,那天若不是冷俊運功助她聚集真氣勉強撐過了比賽,恐怕她連那天的比賽也無法堅持到最後。
想到冷俊,她的腦海里又出現小小狼的身影,冷俊究竟是何時與小小狼調的包,又或者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小小狼,一直都是他暗中做的手腳。
他還欠她好多的解釋,可是那天比賽一完,他又與冷倩一陣風似的刮走了,了無痕跡,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若不是她的丹田一直隱隱作痛,一再提醒著她,那天的事並非做夢,否則她還真的以為自己相思成災,以至于錯把小小狼當成冷俊。
冷俊你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展沁柔從夜空中收回目光,臉色一整,眼里又燃起堅毅的光芒,無論如何,眼下還有很多事等著她去處理,越是在這個當口,她越不能自我放棄,否則就是低頭先認輸了。
撩起長裙,大踏步走回廂房,從牆頭取下掛著的畫軸,拿出那一幅被她塵封許久的畫。
畫軸展開,驚現一個活靈活現的妙齡女子,如花似玉的年紀美得不可芳物,卻是眉頭緊戚,眼神哀戚。
展沁柔輕點一下那個美人的額頭,風清雲淡地道︰「如果讓你見到你娘,你可有辦法確認她的身份?」
「你說什麼?我娘,你找到我娘了?」那畫上的美人自己動了起不,急切地追問,她正是被展沁柔無意封印的蘇菲本人。
「我不確定是不是你娘本人,不排除有冒名頂替的嫌疑,所以我才問你可有辦法確認她的身份。」展沁柔沒有心情跟蘇菲兜圍子,現在必須想一個辦法抽絲剝繭,查出蘇菲的娘是否可疑。
蘇菲迫不急待想要從畫里跳出來卻不得其法︰「我有辦法,我有辦法,請你讓我見她一面,見到她,我就有辦法確認她的身份。」
展沁柔不是沒有猶豫,畢竟這事倏關她的性命,現在知道她身份的人越來越多,誰也不保證那些人會不會用這件事來大作文章,萬一讓蘇菲泄露了給她娘,她若鬧起來說不定展沁柔會被當成怪物燒死,或是被處以某一極刑,總之一句話,展沁柔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人,我可以讓你見,不過你要與我約法三章,你若無法做到,這事就此做罷。」
「好,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我全都答應你。」還沒等展沁柔說出條件,蘇菲就急不可待地點頭答應,生怕展沁柔反悔,不讓她見她娘。
「第一你不得向你娘提起你我身份交換之事。第二你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幅知曉過去的神奇的畫。第三你的任務是幫助我試探出這女人的身份,以及她此行的目的為何。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得多說,若違反,你娘現在在我的手里,大不了我殺人滅口,再一把火把你燒了,讓你灰飛煙灰。我雖非心狠之人,若你逼我,也別怪我無情。」展沁柔條理清楚地說出她的要求,並把違反的後果說出來,威嚇于她。
「我答應。」被鎖在這幅畫里,完全沒有自由,哪里輪得到蘇菲不答應。
兩人談好條件,展沁柔卷起畫軸,來到那個女人所住的宜心苑。
咚咚,輕敲兩下房門,緩聲道︰「娘,女兒睡不著,想來找娘敘一敘舊,不知娘可睡下了?」
咿 ,一聲門響從里面打開來,蘇夫人衣帶整齊地來開門,她身上穿著一襲寶藍色的短袖交領及地襦裙。
「娘,今天這一身果真不凡,好似天女下凡。不過娘若穿了那套石榴紅的及地襦裙,才真真是好看極了,簡直是人比花嬌,連女兒都有些自愧不如。」展沁柔一進門,便笑臉盈盈地上前挽上蘇夫人的手臂,極盡體貼親密之能事。
「你呀,嘴跟抹了蜜似的,娘再好看,怎能比得過你們這此年輕人。」蘇夫人輕點一下展沁柔的額頭,一副慈愛的模樣,略頓了一會又道,「那套衣裙,是你爹當年送給娘的,他的眼光向來高,不過今天剛洗過,還沒干,就算再喜歡也不能天天穿不是麼。」
展沁柔笑笑,不在這個問題上打轉,她揚一揚手里的卷軸神秘兮兮地道︰「娘,我有一件稀奇玩意,帶過來給你瞧瞧。據說這畫能倒映出看畫之人的心情,顯現出看畫人最在乎的人,而且能夠與畫里的人對話,听說它還能知曉過去哦。」
「當真有如此神奇的畫?那娘可要瞧瞧。」蘇夫人一副稀奇地探過頭去,還沒等展沁柔把畫打開便急切切地伸手過去。
「瞧,娘急的。」展沁柔笑嘻嘻,討賞似地道︰「女兒就是知道你肯定會稀罕,所以一到手馬上就給你送過來,便是明天也等不到了。」
展沁柔不著痕跡地解釋自己如此突兀造訪的原因。
「我女兒果然孝順,深得我心。」蘇夫人笑得十分開朗,也不知道這笑里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那娘可要睜大眼楮瞧好了。」嗦嗦一下,展沁柔意有所指地展開那一幅封印著蘇菲的畫,打量的眼神始終不離眼前的蘇夫人,試探地問︰「娘,您在畫上看到了誰?」
畫一展開,蘇菲的身影立即現了出來,一臉的愁苦,眼楮里有期待,有害怕。
許是母女連心,這母女兩人不過照了個面,話還未說,便雙雙淚目交流。
看到蘇菲那悲情的小臉,一股淒涼涌上心頭,蘇夫人突然淚如雨下,「我的菲菲,我的菲菲呀,娘對不起你。」
「娘……」蘇菲只叫了一聲,便已泣不成聲,再也無法成言。
展沁柔趁機上前拍拍蘇夫人的肩頭,安慰道︰「娘,不管你看到的是誰,那都是過去的人,現在我好好地活著,娘無需為過去菲菲所受的苦難悲傷。你要切忘,眼前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現在我的不僅能自立,而且堅強到讓可以讓娘依靠,娘若有什麼心事,可一定要對女兒說。」
展沁柔徐徐誘導,試圖打探出蘇夫人心里潛藏著的秘密。
蘇夫人雙眼混濁,一雙淚眼欲仔細地打量一下展沁柔,卻是淚眼模糊,顫抖的手扶上展沁柔的臉,滿懷愧疚地哭道︰「是娘沒用,這些年,苦了我的女兒。」
「娘,您好好欣賞一會畫,過去的事女兒無法一一仔細地講述與娘听,但是女兒希望您能通過這幅畫略微體會到一點點女兒的成長,以彌補這些年來女兒不在您身邊的遺憾。」展沁柔安慰蘇夫人兩句,就背過身去,留一點空間給這母女倆。
「娘。」待蘇菲強自平復心中的起伏,這才能勉強說出話來,想到展沁柔交待的任務,雖不情願卻不得不舊得重提︰「只要再看到娘,女兒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都值了,只是爹卻再也等不到我們一家團圓的日子了……」
「你爹……」一提到蘇菲的爹,母女兩人又哭成一團,而後又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的貼心話。
展沁柔不想打擾這母女倆,徑自走到院中晾衣服的花架下,那里確實如蘇夫人所說,晾了一件石榴紅的及地襦裙。
這石榴紅的及地襦裙半濕,布料留有些不自然的皺折,顯然是極力擰過,地上有一灘未干透的水跡,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其邊上留下少許細細的干沙,這是仔細吸干濕地過後,不慎留下的細小痕跡,顯然這晾衣的人極力想掩飾這件衣裙剛晾出來的事實。
可越是這般不露痕跡越是讓人懷疑,只需要稍微留些眼力勁,想要發現並不難,畢竟在古代沒有現代那些方便的工具,地又都是泥地,痕跡畢竟不是那麼好處理掉的。
哼,蘇夫人也算是有些心機,若說她自動尋上門來不帶半點目的,展沁柔斷然是不信的。
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展沁柔又回了蘇夫人的廂房里,這母女兩說了一會掏心窩子的話,她回來的時候正趕上重點。
只听蘇菲說︰「娘,不是女兒對靈蛇族有偏見,實在是這些年來女兒在族里受過太多苦,前幾個月還被他們送去雪狐一族,差點被送活祭……」
展沁柔及時接上,「娘那時候女兒被活祭,是天狼族的狼王救了女兒一命,況且爹雖是戰死,卻被污一世英名,所以這靈蛇族,女兒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
一靈一人畫里畫外輪番夾擊之下,蘇夫人終于開始動搖,她看了一會展沁柔又看幾眼這畫中的蘇菲,回來兩三次之後重重地嘆一氣︰「菲兒,你終究是靈蛇一族的後裔,而且還是被選中的蛇王,你終將……」
「娘!難道你還看不清事實麼?如今靈蛇族的當家人是暮元影吧?近日武道會的種種您應該也听說了吧,難道您認為以暮元影為道的靈蛇族還能容得下女兒嗎?」展沁柔打斷蘇夫人的話,將眼前的嚴峻形勢一一分拆給她听,而後以退為進徐徐誘導︰「娘,若你認為,靈蛇一族的命令比女兒的性命更重要,女兒便也無話可說。反正爹也已經仙逝了,為了靈蛇族的命運再犧牲一個女兒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娘怎麼舍得。」一提到蘇菲的爹,蘇夫人神情激動,上前使勁握住展沁柔的手,擔憂地道︰「為了女兒,即使要娘背叛靈蛇族,娘也毫無怨言,可是那天狼族的狼王,實在不是可靠之人。」
「娘,靈蛇一族的人三番四次地要害女兒,恰恰相反,正是你口中不可靠的這個人,每一次都救女兒與危難之中,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怕是三歲的小兒也不會弄錯的吧。」展沁柔並非要為冷俊說項,她所說的都是事實,不參半分私情,至少她眼楮看到的就是如此。
「你懂什麼!」蘇夫人急起來,捏緊了展沁柔的手,直到她叫痛,蘇夫人才猛地一下意識到自己過激,放開她的手,平復了一會緩緩地道,「天狼一族的人陰險狡詐,娘是怕你識人不清。五千年前我們靈蛇一族的蛇王蛇姬,正是因為過于相信天狼族的人,才會被壓在浮屠塔下受苦。天狼族是不會輕易放過我們靈蛇族的人,尤其是你,身為下一任的蛇王,他們必定會想方設法地把你除去,如此一來我們長期群龍無首,天狼族就能把我們靈蛇一族滅族。他們的目的是要滅掉靈族全族呀!女兒,你這些年受的苦,不是娘不替你委屈,但這攸關靈蛇一族的生死存亡,娘不敢也擔不起這個罪名呀。」
話說到這里,已經很明白了,蘇夫人果然是領著使命而來的。
「哈哈哈……」展沁柔放聲大笑,搖頭咬牙恨道,「靈蛇族的人口口聲聲說著大義凜然的話,卻做著齷齪下流的事,既然明知道我是下一任的蛇王,為何卻又處處于我為難,難道他們不是應該八抬大轎把我請回去麼,怎麼現在卻處處置我于死地?」
「不,這只是計劃……」蘇夫人一時嘴快說漏了嘴,當她意識到時,臉色發青立即捂嘴,不由地倒退一步,後又急忙上前拉著展沁柔的手,幾近哀求地道︰「女兒你和凌天盡早擇日成親吧。」
計劃?盡管只有輕輕的兩個字,還是被展沁柔抓個正著,心中一凜,微眯著眼打量起蘇夫人,她口中所說的計劃指的是什麼?
是針對冷俊的?
還是針對她的?
「什麼計劃?」不理會蘇夫人提到的成親一事,展沁柔揪著計劃兩個字,決定打破沙鍋問到底。
蘇夫人略為難地別過頭去,不敢直視她,只道︰「等你和凌天成親了,你就會明白,我們這麼做是有苦衷的。女兒,你要相信娘,相信我們,我們這麼做全都是為了靈蛇一族,為了你著想。」
為了她著想?為了她著想,就拿她的命當兒戲?
展沁柔咬牙,額際的青筋若隱若現,背在身後的手早已捏緊了拳頭,心想他們讓她去死就是為了她著想,這原主蘇菲的命運也真夠悲崔的。
「好,既然你們都覺得是為我好,為了整個靈蛇族好,那我也不好一直忤逆你們的好意,成親是吧,那就成親吧。多大點事,你讓凌天親自來找我,我們好好把這事說道說道。」
既然他們一直巴不得她成親,那她索性就嫁了吧。多大點事,身為一個現代女性,成親之後看對方不順眼離婚是多麼正常的事,即使是洞房花燭夜也要看她願不願意讓新郎進洞房呢。
她倒要看看這些神棍又要耍什麼神劇給她看,不精彩,她絕對要砸他們場子。
特麼有種就放馬過來,姐又不是第一次油走在生死邊緣。
「咳咳咳……」展沁柔一激動,胸中一口氣堵得慌,急忙拿起羅漢桌上已涼掉的茶水,還沒入口,口水嗆得進了氣管,咳起來臉紅耳赤,丹田處又隱隱抽痛起來。
既然要娶她,不可能一點代價也不用付,等著吧!
蘇夫人見她咳得這麼辛苦,心疼地上前拍著展沁柔的背,幫她順氣。
「我沒事!只是夜里有些涼,剛才又喝涼水喝得有些急,不慎嗆到了氣管。」展沁柔抬手,防備地擋下蘇夫人伸過來的手,既然已經知道她一心向靈蛇族,更加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傷勢。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蘇夫人默默地低下頭,心里知道母女二人因這一番爭執,又拉開了距離,想說些什麼重新修復二人的關系,話到嘴邊幾次打轉,終于還是咽了下去。
展沁柔見留下也無益,收起畫來,道一聲早些歇息,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扭過頭來,再次交待蘇夫人︰「婚事我已經允了,幫我通知凌天,我要親自見到他來給我求親,否則一切都不算數。」
她和凌天之間的事,也是時候好好地清算清算了。
展沁柔氣哼哼地回到自己房里,順手又要把封印著蘇菲的那幅畫放回畫軸里。
「慢著。」蘇菲似有話要說,「展沁柔,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我覺得你還是听我娘一句勸吧,冷俊絕非善良之輩。」
展沁柔心煩地把畫一卷,略粗魯地塞回畫軸里,心里忿忿不平,特麼的那麼快就好了傷疤忘了疼。
她冷笑一聲,一拳打在牆頭上,對著那卷畫軸道︰「蘇菲你放心,這回我便也做一回好事。好好收拾暮元影那廝,就當我還你一個人情。你不用太感動,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我自己。欠我的,我一個也不會過,我不主動招惹她,她既然主動惹上門來了,不還以顏色,我就不叫展沁柔。」
翌日
湯雲暗從冷俊那里帶回了話。
「解釋會有,但不是現在,再給我一些時間,待一切就緒一定會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是狼主的原話,我可一字也沒有加減,姑女乃女乃您能別再為難小的麼?夾在你們兩個中間,傳話來傳話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湯雲暗故作嘻笑,苦哈哈地求著,臉上雖有笑容,卻難以掩藏眉頭的輕愁。
難道冷俊的那邊情況並不樂觀?
展沁柔的第一反應就是冷俊肯定有事正在悄悄地進行著,且事情與她有關,卻又不想讓她參與,否則不會這麼藏著掖著,不讓她知道。
同一天夜里,凌天避開令湖幫的眾人,模著漆黑的路找到了展沁柔的廂房。
啊……人影一閃而過,展沁柔的房里突如其來地傳出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