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雙眼也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眼前恍恍惚惚隱隱約約的有些黃色的光暈在上上下下地旋轉跳動。
我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坐起身來,靠在涼涼的牆壁上,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
我自己調息了片刻,再睜開雙眼,才看清周邊的環境。我現在正躺在一個類似山洞一樣的地方,很是空曠,也非常的涼快。
我放眼望向四周,只看見自己的小腿上的傷口已經被重新的處理干淨了,身上的汗漬似乎也被擦洗過,並不那麼黏稠不適了。
我正思索著,一個身影從洞口的位置走進來,是德里克。我總該知道的,又是他。
他手里面端著一碗或者是湯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的樣子,一路吹著湯里的熱氣一路走近來,剛一進來,看到我醒了就馬上轉身藏了起來。
我沉默著,但終究還是先開口了︰「我都看到你了,你躲起來又有什麼用呢。」
听我這樣說,他才緩緩地似乎帶著一點遲疑地從拐角的位置走出來,端著那碗湯走到我面前。
他是站著的,而我是半躺著的,我這樣仰著頭仰視著他,他就一直側著頭,將目光落在一側的地面上,一動不動,不敢和我四目相接。
我這樣打量著他,我們是有好久沒有這樣見面了。他的頭發不知道怎麼回事似乎是有些發白了,但是依舊是那種自來卷一樣的有力,或許是在我不在的時間里經歷了更多的歲月滄桑,德里克的五官看上去更加深邃和輪廓剛毅分明了不少,雙鬢和下巴的胡子也是愈加的繁茂了,只是遮掩不住他左臉上那道從眼角開始一直蔓延到腮部的長長的傷疤。這麼久過去了,他依舊強壯解釋,寬寬的肩膀似乎還是能夠肩負起整片藍天。
「你為什麼不敢看我?」我有些憔悴和無力問道。
「我害怕你不願意見我。」德里克支支吾吾地像是一個大男孩一樣地說道︰「所以,我只能悄悄地跟著你。」
「既然你害怕又何必要救我呢。」我語氣僵硬地說道︰「我那麼恨你,你又為什麼要屢次地救我呢?」
「跟你沒關系。」德里克連忙說道︰「都是我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我苦笑一聲道︰「這世界上還有多少個一廂情願。」
「是不是…。是不是他欺負你了。」德里克轉過臉來,望著我認真地說道︰「如果是那個吸血鬼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幫你出氣。」
我望著他,他見我不做聲,原本有些義正填膺的臉又回歸到了那種淡然和失落之中。
「你究竟想要什麼?」我不理解地問道︰「德里克,我說的已經很清楚很明白了,你以為……」
「我知道我一直這樣也不可能挽回你。」德里克忽然說道︰「我知道我或許已經沒有希望了,我知道我或許不該向你隱瞞狼人的身份,我就應該控制住自己,不讓自己在月圓那天傷害你,但是已經晚了,我知道,無論我做什麼都彌補不了你的傷口。」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樣窮追不舍?」我問道。
「因為我不渴求你的原諒。」德里克說道︰「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受傷而已。」
他說到這里,就這樣站在我的面前,整個人跟一尊石頭雕像一樣,他終究是個粗糙的人,不懂得說那些有的沒的,但是這種直來直去的言語,在此時此刻我听起來卻又是那麼地熟悉。
我望著他,既尷尬也緊張,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改怎麼去回應,我是不是應該像以前一樣再大發脾氣把他攆走,但是他畢竟救了我太多次,每一次都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這是我自己煮的湯。」德里克跪下來,他實在是抬高了,以至于在做這些家長里短的小事情的時候顯現的十分笨拙和吃力。
「我自己來吧。」我輕聲說著從他的手中接過這碗溫度正好的湯,我的手指無意間掠過他的掌心,好多繭,也有好多的傷口。
「你自己煮的。」我輕輕地抿了一小口問著,試圖改變一下這麼尷尬的氣氛。
他點點頭轉身,背對著我,不再說話地撥弄著柴火,沙漠里的氣候是變化無常的,的確是冷了不少。
就這樣,他坐在那里生火添柴,我坐在這里喝著他親手煲的湯,湯並不好喝,我也能想象得出他這樣一個生活粗糙粗獷的大老爺們兒煮湯的時候一定比要他出去獵殺豺狼虎豹要難得多吧。
光顧著想著了,不經意間嗆住了,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他連忙起身跑到我身邊,為我舒展著後背。
「是湯太難喝了吧。」他低著頭說道︰「我就知道。」
我輕輕地轉了轉頭望向他,他低著頭,濃眉皺在一起,嘴唇微微地撇著,像個孩子一樣有些失落和委屈。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回事,手就不由自主地撫上了他的眉梢。
我冰涼的指尖觸及他火熱的眉梢的那一刻,我和他都顫抖了一下,他的呼吸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緩緩地回頭望著我。
我連忙收手佯裝著問道︰「你那傷疤是怎麼回事?看著挺厲害的。」
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氣,向後退了退繼續轉身去燒柴火,然後回答道︰「沒事兒,就是不小心傷到了而已。」
我心中不信,不小心傷到怎麼會落下真麼長的傷口,想來著傷口背後的故事他是不想對我說了。
我也不好強問,只是有一句每一句地問道︰「那麼,你見過馬修了嗎?」
听我提起馬修,他的後背似乎是又沉重了不少,他悶聲應了一聲。
「那他有沒有為難你或者怎麼樣?」我問道。
「我暫且不受他的管理了。」他猛地站起身來快速地說道,似乎想要快點結束這個話題。我隱隱約約中覺得,他臉上的這條傷疤和馬修有關。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他低聲問道。依舊是背對著我。
「我?」我說道︰「還能怎麼辦,我還是要回去的。畢竟走到這一步了,也不容易,我覺得康普頓他可能很快就能把我列入可以徹徹底底相信的人的行列之中了。」
「我是說他。」德里克低聲說著,語氣有些奇怪。
「誰?」我明知故問。
「那個吸血鬼。」德里克在提起哈斯頓的時候語氣也跟著變得不舒服和凶狠起來。
我沉默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我或許真的沒有辦法再去接受那樣一個隱瞞著我的嗜血狂魔了。
「你知道嗎。」德里克低聲說著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和我說話︰「我已經連續三個月的月圓沒有變身了。」
他這樣一說,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開了一道口子一樣,女人的心永遠是比男人復雜的,他是個男人,不知道怎麼表達,不知道怎麼交流,就像以前,我恨他的時候他默不作聲只能默然離開,而現在,他也只會告訴我他已經在嘗試著隱忍那種狼人的變化了,那是自然規律,但是為了我,他在嘗試著和這個規律抗爭。
听著他預期之中的幾分炫耀的語氣,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個考試考了100分的孩子在父母面前渴求得到承認一樣的感覺。
「你的後背被沙子燙傷了。」德里克見我長久沒有反應,語氣之中有些沮喪和小小的失望,但是他也沒有說出來,然而他卻不知道,我都了解得到。
「對。」我說道︰「是很疼。」
「我打了一盆涼水。」他說著將一盆涼水放在我的身邊,然後轉身往那洞口外走去。
沒有再多的話,他就只知道在我被沙子燙傷後背的時候給你打一盆涼水,他也只知道在我暈倒的時候把我背回來,他只知道因為我的傷痛而嘗試著圓月自制不去變身,他也只知道在我不想說話的時候沉默,在我想說話的時候搭腔。
我不知道是哈斯頓的謊言和那可怕的行為讓我這樣還是怎麼回事,我只是覺得,德里克的身影是那樣的可憐和沉重。
我看著那盆冷水,或許是我的腦子斷了筋吧,我喊道︰「後背我擦不到。」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然後緩緩轉身,坐在了我的身邊,抬手把毛巾放在水中浸泡著然後拿出來擰干了水說道︰「你用衣服遮著前面,我看不到的。」
我點點頭,背對著他正要月兌下衣服,我瞥了一眼水中他的倒影,他正緊緊的閉著雙眼,眉頭都皺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許女人就會在那麼一個瞬間動心吧,我承認那個時候或許是哈斯頓傷我太深讓我需要慰藉,但是我不得不承認,德里克皺著眉頭緊緊閉著他那雙狼眼的樣子,只讓我覺得那樣的溫暖。
我就想著了魔一樣,轉回身子,望著他。
仔細地望著他的輪廓,如果沒有月圓那晚的事情,或者我們現在已經水深火熱也說不定,況且這樣想著,月圓那晚也是我驕縱纏著他以至于他錯過了離開的好時機,錯或許並不真的在他。只是往日的那些痛苦回憶被那一次閃回了而已。
他那男性的睫毛在夜風中顫抖,而我的心尖也隨著顫動,我靜靜地凝視著他緊閉的雙眼,默默的,默默的靠近,只感覺,是那片靜靜的搖曳不出波瀾的月光,一切發生的就是這麼自然,沒有任何激情蕩躍,有的,只是寂靜的心動。
我輕輕地吻上了他那兩片薄薄緊閉的雙唇。
他的緊皺的眉頭忽然之間就松開了,他猛地睜開眼楮,似乎不敢相信此時此刻發生在他眼前的事情。
我沒有深入下去,只是那樣輕輕地踫撞和接觸,然後我就緩緩地退了出來。
他望著我,目光之中的神色是那樣的復雜,有驚喜,有困惑,有疑慮也有緊張。
他似乎是試探著,慢慢地將身體靠過來,他有力的雙手輕輕地扶住我的白皙的脖頸,他的雙目緊緊地盯著我的雙唇,然後就在一瞬間,我的呼吸被奪去!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我,輾轉廝磨尋找出口,我完全被這家夥的氣勢所驚擾,他似乎是感覺到我的緊張,隨即放緩了動作,他的右手輕輕地溫柔地地托住我的後腦,左手攔腰擁住我,人更貼近,我被他結實的雙臂控住身體。嘴里全部是屬于他的純男性的味道,淡淡的煙草味,和一種莫名的苦澀。
他這樣長長地吻著我,似乎不想離開我一絲一毫,他緩緩地離開我的雙唇,目光溫柔如水,他望著我,眼中居然有些水潤。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這輩子不是狼人。」他說道。
我這樣望著他,沒有回應他的話語,只是微微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樣,過了一宿,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