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以北,那片幾近荒蕪的地方,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獨自矗立著。山下了無人煙,山中常年濃霧彌漫且山勢陡峻,根本就沒有上山的路。
夜風凌厲,將地上的落葉卷進山澗不斷盤旋,不消片刻,暗黃色的枯葉就被一股詭異的力量撕裂粉碎,瞬間連渣都不剩。
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獨自立于山巔,他負手站在最陡峭的崖壁上俯瞰這萬丈深崖,那雙深邃似海的眸中涌出妖冶的紅光。如同火海一般耀眼,血色的光芒沉在他的眼底,襯得他傾城的容顏愈顯神秘,貴介如神祇一般弛。
一輪銀盤滿月掛在天邊,近得幾乎觸手可及,月光將山澗照亮,隱約可見下方斷崖處掛著一截緋紅的衣袖,隨風輕擺,很是刺眼。
那孩子,養了她數十年,臨走前竟然只留下這一截衣袖,真叫人心寒!
一瞬不瞬看著那衣袖,男子眼中的血色漸漸褪去,散發出深幽的光。看了許久,久到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山下忽然傳來一聲鳥鳴,將這長久的沉寂打破。
終是回神,男子緩緩抬起頭,深邃的目光落在看似近在咫尺的圓月上,他悠長一嘆!
今夜月圓,那孩子的傷想必又要復發了,沒有他的壓制,也不知她能不能忍得了!
這一年,他在山上靜修養傷,而她倒是過得有滋有味,听說還去東陵認了親嗄。
離兒啊,你最終還是武逆了為師的意思,為師讓你去殺人,你卻去認賊作父。早知你如此不听話,當初在斷崖下為師就該親手掐死你!
縴長的手指用力一握,他眼中浮起一抹駭人的殺氣,很快卻又消失不見。畢竟,那是自己養育了十幾年的孩子,若真要下手,他終究還是舍不得,不然一年前怎會被她所傷,還放任她獨自下山。
至今,他還清楚的記得第一眼看見那孩子時,她那清澈的黑瞳中一抹淺淺的笑。就是那一眼魔障,改變了他數十年的命運,且讓他深刻體會何為失落,苦澀``````
她同她母親一起跌落懸崖,他路過時,小小的孩子已氣若游絲。那樣重的傷勢,想必是痛極了,哪怕她年紀尚小,定也能感知死亡的恐懼。可是,就在他淡漠走近時,那孩子竟然睜開眼楮沖他一笑!
活了數百年,他早已見慣生死,看淡了世間一切,可那個笑容卻將他打動,讓他忍不住想要與那孩子親近。
把她抱起來時,他幾乎都能听到那小小的骨頭一寸寸碎裂的聲音。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她的五髒六腑俱裂,全身筋脈盡損,定然是活不了了。
不由好奇,他當時問她,「丫頭,你怕死嗎?」
問一個將死之人這樣的問題,且對方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他不過是一時興起,根本沒想過能得到答案。可就在他想要替那孩子減輕痛苦,親自了解她性命時,竟看見她輕輕搖了搖頭,張嘴說出一個‘不’字!
即便她滿臉血跡,也掩不住那堅毅決絕的神情,她說不,那便是真的不怕,那是常人無法做到的坦然。
那麼一個小小的孩子,她烏黑的瞳仁里有著看淡生死的豁達,還有一抹叫人心疼的堅強。就是那簡短的一個‘不’字,讓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輕輕擦拭那孩子臉上的血漬,他露出數百年來難得的笑顏,生平第一次用極盡溫柔的語氣問道,「那你願意跟我走嗎?」
沒有任何的遲疑,那孩子點頭的一瞬,他竟有種說不出的欣喜。而後,他便放棄自己下山的初衷,抱著那孩子回到這里。
之後數十年,有了那孩子的陪伴,他常年的孤寂終于得以安撫,那顆漂浮數百年的心也終于找到了可以寄放的地方。
此生若是有這樣一個人一直陪著,便也不負余生。在往後那長得望不到盡頭的歲月里,他希望這個孩子一直待在他身邊,就算到了必須分別那日,他也願意替她跳下這萬丈深淵,留她在這里獨享長生。
可是``````
人心會變,世間一切還是會按照軌跡循環。當謊言被揭穿,事情的真相擺在眼前,無論他怎樣努力卻也擋不住那孩子想要掙月兌的心。
他的離兒啊,雖然聰明、堅強、但終究還是太過善良。總有一天她會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能讓她依賴的人,那些所謂的親情全都是假象,只有他才是這世間唯一對她好的人!
唯一``````
片刻的失神,而後他自嘲一笑,清傲如月的容顏也沾染了幾分世俗。山澗忽然吹起一陣勁風,掀起他素白的衣袍,淡淡掃一眼雲霧下那些蠢蠢欲動的戾氣,他終于下了決心。
三十年的封印即將開啟,他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他也沒有耐性再等下去了。
離兒,你的命是為師給的,為師如今要將它收回,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為師。
他既能掌控天下人的生死,怎能任由那孩子叛離而去!即便是捆他也要將那孩子捆回來,永世禁錮在身邊,不讓她再踏出這萬里雲台一步。
就算
tang她死,也只能死在這里,這就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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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
這兩個字分開來讀並不讓人害怕,可若是合上卻能讓慕容雲為之抓狂!
蕭靜寧前腳剛離開竹苑,她隨後就在屋中焦慮的走來走去,思索著要如何應付才好。像侍寢這種高技術含量的活,她真心不會做,這事兒嘛,她也不想學,還是想個法子搪塞過去吧!
在自己的箱子里翻找了半天,她終于找出幾顆血紅色的藥丸,待會兒那妖孽若是用強,那她就拿這個沾點水抹到衣袖上或者裙子上,裝肚子痛,裝傷口裂開。
那廝再禽獸,也不至于對一個受傷的病人下手吧!
嗯,是個好辦法,就這麼決定了!
把藥丸隨身放好,她立即喚來落霞吩咐她為自己找一身白色的衣服,越白越好,這樣衣服上沾染了血跡才能看得更清楚。
不明所以,落霞打開衣櫃翻找了一遍,王妃雖然沒有特別華貴的衣服,但也不至于穿一身白去書房侍寢吧,那多掃興啊!
自作主張從里邊拿出一套紅得妖冶的長裙,她獻寶一般捧到慕容雲面前,笑問道,「王妃,您穿這身怎樣?」
瞥見她一臉討好的笑,慕容雲恨鐵不成鋼的睨她一眼,「我要的是白色的衣服,你白與紅都分不清楚嗎?」
「可是``````奴婢覺得您穿這個才好看啊!」
以前她覺得這種刺眼的顏色並不是那麼好看,可自從跟了慕容雲,每天見她穿紅衣,她忽然就覺得這火紅如炬的顏色也十分順眼,尤其她家王妃穿著,怎麼穿都覺得好看!
陰測測的盯著她手上的衣服看了半晌,慕容雲無語至極!她哪里需要什麼好看的衣服,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穿上衣服去外邊院子里滾上半個時辰,把自己弄得越髒越好!
如此不懂她的心,這丫頭她真是白疼了!
無奈起身,她伸手推開落霞遞來的衣服,「算了,我自己找吧!」
一番好心被拒絕,落霞也不沮喪,她抱著衣服眼巴巴跟到了衣櫃前,「奴婢先去給王妃準備熱水吧,要不要在水中撒些香花?」
「準備熱水做什麼?」
「沐浴更衣啊!」
答得理所當然,她樂呵呵瞅著慕容雲,心想王妃此刻的反應怎麼比她還要遲鈍!
被她開心的樣子一再刺激,慕容雲看著她忍不住微微動了動嘴唇,用淺不可聞的聲音罵道,「沐浴你妹啊!」
不就是去侍個寢嗎,她瞎開心個什麼勁?又不是去撿銀子,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伸手一把扯過她手中的衣服,慕容雲將那衣服用力揉成一團扔進了櫃子里,磨著牙說道,「小孩子別瞎攙和大人的事情,這里沒你什麼事了,待會兒你也不用跟著我去書房,就在這里照看好我的小肉團!」
「誒!」答得輕快,她還是沒能察覺慕容雲不爽的神情,笑眯眯的解釋,「王妃放心,若是沒有王爺的應允,誰也不敢隨便靠近書房,奴婢是不會跟著您去的!」
喲,看來那書房可是重地中的重地,既如此為何還要叫她搬過去,就不怕她居心不良竊取機密嗎?
一抹疑惑飄過眼底,慕容雲面無波瀾道,「嗯,你退下吧!」
「王妃真的不沐浴過後再去嗎?」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笑,笑,笑,笑個屁啊,嘴都合不上了,難道沒看見她滿臉愁雲嗎?
「``````哦!」
略顯失落,她終于閉了嘴,按照吩咐走出屋子,打算去找小肉團分享這個好消息。才走了沒兩步,忽然又听見慕容雲在身後喊道,「回來!」
眼中立馬又冒出精光,她轉身屁顛顛的就跑了過去。
「王妃還有什麼要吩咐的?」
要梳頭嗎?她可是會梳十多種發髻。
還是改變主意了想要沐浴?那她馬上去打熱水。
要不要在衣服上燻點香?是要濃郁的大麗菊還是要清雅的木蘭?
``````
望著她一臉急不可耐的樣子,慕容雲不由扶額輕嘆,這孩子,真是沒救了!
伸手在她腦門上輕輕戳了一下,慕容雲隨即語重心長道,「小小年紀別這麼狗腿好嗎,做事情要淡定一點,沉穩一點,你好歹也是堂堂王妃的貼身丫鬟!」
「哦,王妃教訓得是,奴婢記下了!」
「記下最好!我警告你,不準去跟廚房和後院那些丫鬟小廝們亂說,更不準提起侍寢二字,否則我敲掉你的牙!」
這事兒嘛,還是低調些好,她可不想成為大家茶余飯後閑聊的對象。
「是,奴婢一定不會亂說!」
低
頭應下,她委屈的撅撅嘴,既然不能和別人說,那她只能小肉團多聊一會兒了。
「嗯,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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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去了偏房,慕容雲這才慢條斯理的換起衣服來。她特意挑了一身素白羅裙,這衣服渾身上下沒有任何的裝飾點綴,既不束腰也不收身,穿去奔喪恐怕都會被嫌棄太丑!
她一邊穿著,一邊琢磨自己怎會有一件丑得如此驚人的衣服!好在,這衣服終究還是能派上點用場,此時此刻能找出一件這樣的衣服,她甚感欣慰。
穿戴妥當後,她站在銅鏡前仔細照了照,鏡子里那人一頭微亂的長發,素面朝天,白衫似鬼,她照完覺得非常滿意。
如此慘不忍睹的模樣,那妖孽頂多看她三天就會煩了,到時候說不定又將她趕回竹苑來,所以她什麼也不打算收拾,只要抱上一床薄被和枕頭即可。
趁著院中無人,她拿好東西便出了門,一路左避右閃,終于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走到了書房。如此侍寢,真的好心酸!
書房院外沒人守著,院子里也是一片平靜,她一路通行無阻走進房中。屋內被夜明珠照得亮如白晝,書桌前沒有人,她隨即站在內室門前看了看,輕聲喊道,「王爺,您在里邊嗎?」
其實她已經察覺屋內蕭靜寧的氣息,還隱約嗅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出于謹慎,她沒有貿然走進去,而是站著門口明知故問。
她剛開口,蕭靜寧的聲音便從里邊傳來,不似往日那般暴躁,他只是沉聲說了句,「進來。」
喲,太陽打南邊出來了?
他竟然沒喊她滾進去,如此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悻悻的模了模鼻子,她懷疑自己已經受虐成癮,輕聲應下後就抱著被子走了進去。
屋內水霧氤氳,隱隱透著一抹暖意,淡淡的芷蘭香氣彌漫了一室。見此情況,慕容雲心下不由苦笑,來得真不是時候啊,看樣子他又在沐浴。
緊了緊夾在臂彎下的被子,她轉過身輕手輕腳想要離開,她不可想再去捏肩搓背,還是等那妖孽洗好後再進來吧!
腳下剛邁出兩步,身後陡然響起他詢問的聲音,慕容雲下意識的回頭,待她透過那片迷蒙的水霧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激動得差點***三丈!
這妖孽,竟然只穿著一條褻褲就走出來了!
隔著短短幾步的距離,她將他luo、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看得清清楚楚。實在沒想到這妖孽的身材竟然如此精壯,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多余的贅肉,皮膚也似無暇美玉一般令人嫉妒。
她呆呆看著,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不停的搓啊搓!真是一顆誘人無比的小鮮肉,連她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將其撲倒。
不過嘛``````
這種事情想一想也就罷了,以這妖孽的陰晴不定性子,試問天底下有哪個不要命的姑娘敢去撲他?
短暫的走神,她很快就拉回了思緒,立即收起眼中的精光認真答道,「妾身見王爺像是在沐浴,不敢打擾,所以打算先去外邊等著!」
「你倒有點自知之明!」
不以為然的應了一句,蕭靜寧懶得再看她,轉身走向衣櫃找衣服。
背對著慕容雲,他那完美的背部線條讓人一覽無余,毫不在意身後灼灼的目光,他拿出衣服,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的穿了起來。
月白色的內衫,月白色的錦袍,他一件件穿著,修長的手指無比閑適的整理著衣襟,那動作看起來竟讓慕容雲覺得有些撩人。
忍不住再次吸了口氣,慕容雲伸手抹汗,這房中的溫度好像高了點,好熱!
看著那華貴的衣料將他無暇的肌膚一寸寸遮起,她不由扁著嘴搖了搖頭,可惜啊,沒得看了!
等他穿好了衣服,慕容雲也適時的移開視線,不敢再看得如此明目張膽。緩步走到她身前,蕭靜寧垂眸看著她手中的東西,冷嗤一聲,「抱著被子就來了,你還真是心急啊!」
「嘿嘿!」
立即扯唇一笑,慕容雲假裝听不懂他的譏諷,「王爺命令妾身來書房,妾身怎敢怠慢!」
「這麼說,無論本王吩咐什麼你都會照辦?」
厄``````只要不讓她去死,她都能忍!
笑得有些勉強,她不情願的點了點頭,隨後就听見他毫不客氣命令道,「那就去把浴桶中的水倒掉吧。」
笑容頓時僵住,慕容雲抬眼瞟了瞟屏風後邊那個大浴桶,嘴角忍不住一抽,這``````可真是個體力活啊!
不過,干體力活總好過罰跪,這點她還是勉強可以接受。
輕聲答了個‘哦’字,她隨即找個凳子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徑直走到屏風後邊準備倒水。
這浴桶比她平時所見的整
整大了一倍,她伸手隨意推了推,紋絲不動。嘖嘖,洗個澡就用那麼多水,這妖孽真不懂什麼是節約!
左右環顧一圈,屋中並沒有可以用來盛水的器皿,她輕嘆一聲又走了出去,向那妖孽請示道,「王爺,容妾身出去找個盆來裝水,你且等等!」
「你如此愚笨,怎麼能活到今天?」
一個人坐在桌旁,蕭靜寧悠閑的喝著茶,看她要如何倒水。果然,她並沒發現浴桶里的塞子,還傻兮兮的想要去找個盆來慢慢舀水。
若真要如此大費周章,他怎會讓一個斷臂的女人去替他倒洗澡水!唇角微微揚起,他毫不掩飾眸中的笑意,看向被罵得一臉茫然的慕容雲緩緩道,「浴桶中有個塞子,你將它拔出那水自然就會流走!」
恍然大悟,慕容雲未曾答話立即又轉身走向浴桶,伸手撥開水面上那些香花,她果然看到了一個用柔軟的布條固定在桶底的塞子。
只不過,那塞子在浴桶正中的底部,以她手臂的長度,她得將半個身子都栽進桶中才能勉強夠到那塞子,如此一來她豈不是衣衫盡濕!
這麼不人性化的設計,很明顯是要讓那妖孽洗完澡後自己拔開放水,可他卻故意留著讓她來做,分明是有意刁難。
想要她出糗?想讓她喝他的洗澡水?
她才沒那麼傻!
側目看一眼屏風後邊,確定他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動作後,慕容雲伸出右手在水面輕輕一彈。凌厲的勁風破水而入,濺起些許水花,只听見一聲輕響,那卡得緊緊的塞子已被挪開,水面上很快出現一個小小的漩渦。
待那水放了一陣,慕容雲看一眼自己滴水未沾的手,不滿意的搖了搖頭。她將衣袖撩起,伸手在那溫熱的水中攪了幾下,弄濕了整條手臂才從屏風後緩緩走出。
隨意甩了甩手上的水,她笑看著桌旁悠閑自得的某人說道,「王爺,水已經放完了!」
抬頭掃一眼卷著衣袖的慕容雲,蕭靜寧盯著她那尚在滴水的手臂,眼神漸冷,「你的手倒是夠長嘛!」
三尺高的水,半丈寬的浴桶,她竟只濕了一點衣袖,真是好本事!
見他如此,慕容雲只能假裝听不懂,勾起嘴角笑得眉眼彎彎,嘿嘿兩聲當做回答!
她不說話,蕭靜寧索性就這麼直直的看著她,也不做聲,被他這麼盯著,慕容雲頓時覺得後脊一陣發涼。
未免被看出自己的心虛,她隨即也抬眼目不轉楮看著他,四目相對,誰也不肯退讓。
就這樣相互看了許久,久到房中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不動了,蕭靜寧終是哂笑一聲,收回了審視她的目光。
「慕容雲!」
淡漠開口喚著她的名字,他修長的手指劃過茶杯邊緣,不著痕跡的蘸了點茶水。不等對面的人回答,他驀地伸手,水滴從指尖飛出,竟帶著一股駭人的內力。
那水珠無聲無息飛向慕容雲的面頰,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已經回神的慕容雲被他突然一喚,不由分了心。
眼見那透明的水珠就要將慕容雲那張呆愣的臉穿透,而她卻毫無反應,蕭靜寧心中不由一緊,立即毫不猶豫的出手,將那凝聚內力的水珠一掌拍散。
可就在他出手的那一瞬,原本穩穩放在凳子上的枕頭突然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枕頭落地,慕容雲適時的轉頭看去,身形也朝著它掉落的方向略微移了移,恰好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擊。
東西掉了,她想去撿,看起來是多麼合乎情理的一件事。只不過,這枕頭掉得也太過蹊蹺!
當她看見蕭靜寧再次出手救她時,她面色不由一沉。比起耐力,她終究還是不如這妖孽,她有些太沉不住氣了!
勁風迎面,將她額前的碎發吹起,卻未曾傷她半分。她知曉自己已被看出了端倪,卻還是硬著頭皮走過去將那枕頭撿起。
待再次轉身,她看著鳳眸微眯的男子,想要繼續裝呆扮傻卻覺得有些力不從心。
如此明顯的掩飾,聰明如蕭靜寧,怎會看不出?
瞧見他眼底那一抹森冷,慕容雲頓覺屋中的氣氛有些壓抑,連忙扯唇干笑了兩聲。她還未開口,卻听見對面那人意味深長道,「你的枕頭,掉得很是時候!」
果然,他還是起疑了!
或許無論她怎樣解釋,也將是枉然,他定然不會再信了。
笑得有些尷尬,慕容雲直直杵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要如何回答。
陰鷙的神色瞬間攏上眉梢,蕭靜寧再一次盯著她,臉龐的線條也漸漸變得僵硬。
「沒話說了?」
如此明顯的怒意,慕容雲已不敢再看他的眼楮,緩緩垂下眼瞼。
她的確無話可說,即便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倏地從凳子上站起,蕭靜寧長臂一伸就將她拽到了身邊,伸手大力扣住她的下巴冷鷙道,「慕容雲,裝了數十日,你可覺得辛苦?」
「``````」
苦,很苦!
這短短數十日內她一再受傷,卻還要笑著去應付他,怎能不苦。但她知道,往後的日子將會更苦!
手上的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的下巴捏碎,蕭靜寧一瞬不瞬看著她極力隱忍的模樣,僵持片刻後終究還是松了手。
一股說不出的惱怒讓他煩躁不已,看也懶得再看那張令人生厭的臉,他轉身大步走向床邊,連衣服也沒月兌就側身躺下。
這麼容易就放過她了?
不由一愣,慕容雲伸手輕揉被捏得快要變形的下巴,有些不可置信。
兩相沉默,她就這麼呆呆的站了半晌,屋中的氣氛再次冷寂下來,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轉頭看著背對著自己和衣而臥的男子,慕容雲忽然覺得,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還送了自己一串珍貴的火龍聖石,雖然他送東西的方法有些別扭,可慕容雲心里多少是有感激的。
可是``````不過短短的片刻,心中那點薄弱的好感又被她消磨殆盡,她分明看到他眼中的厭惡,那眼神竟比初見那日還要冷漠。
這種剛想靠近又被人無情推開的感覺,實在讓人覺得難受!
靜靜的站了半晌,似乎已听見他平穩的呼吸聲,慕容雲這才發出一聲喟嘆,打算抱著她的東西離開。
想必他此刻,或者往後,都不想再見到她!
察覺她似乎想走,蕭靜寧驀地睜眼,語氣冷得有些滲人,「本王允許你走了嗎?」
聞言,慕容雲邁出的腳步戛然而止,回頭側目望去,床、上的那人卻又再次沉默。遲疑片刻,她想著此刻若是回到竹苑,落霞那丫頭肯定又要問個不停,除了竹苑她又無處可去,似乎也只能呆在這里了。
盯著側身而臥的男子看了半晌,她認真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把被子往床邊地面一鋪,合衣躺了上去。
用薄薄的被子把自己裹了一圈,慕容雲睜大眼楮看著天花板,心中的郁結久久不能舒展。
這種被人厭惡的感覺似乎比她想象中難受,恍惚想起小時候,師父因她偷懶不練功足足有三日不曾理她,她那時急得險些落淚。
她知道,那個平日里高貴如神祇一般的男人心中還是疼愛她的,所以她之後用了各種辦法逗他開心。終于在第四日,師父不但原諒了她,還親自下山給她買回糖人,照樣寵她如初。
可是,師父終歸是師父,他與蕭靜寧自然無法比較,這妖孽怎會像師父那般忍她,讓她```````
不由伸手模了模手腕上的聖石,慕容雲勾起唇角自嘲一笑,罷了,就讓他討厭吧,反正過不了多久她也要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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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僵硬躺了一、夜的蕭靜寧很早就醒了,察覺到身旁不遠處那道氣息,他終是翻過身面向地面,看了一眼那將自己過裹成毛毛蟲的女人。
蜷縮著躺在角落,慕容雲緊閉雙目,眉頭微微皺著,似乎睡得很不安穩。
難受成這樣?是地上太硬了,還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不自覺的擰了擰眉,他輕輕起身,連鞋都沒穿就走到她身前蹲下,近了,才听見她淺不可聞的低泣。
垂眸看著那張比往日要蒼白幾分的臉,蕭靜寧被她眼尾的淚痕驚得一楞,她就這樣哭了一整晚?
被耍得團團轉的分明是他,她哭什麼?
立時沉下臉色,他起身欲要走開,卻在下一瞬听見她牙齒打顫的聲音。
夜晚雖涼,可這屋中卻常年極暖,地上也不會有半點涼氣。不過睡了一晚,她就能冷成這樣?
看一眼她略顯痛苦的神情,蕭靜寧隨即伸手探向她的額頭,手指才剛觸到她的肌膚便如觸電一般彈了回來。
怎麼?那麼冷?
她的身體冰得嚇人,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溫度,甚至比他病發時``````還要嚴重。
不由一怔,他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也露出些許慌亂,連忙將她抱起放到床上,揭了自己的被子把她緊緊裹住。
透著渾厚內力的聲音自他房中喊出,被這一聲吼嚇了一跳,住在隔壁院子的林天炎連忙翻身下床,胡亂套了件衣服就沖進了書房。
「王爺,你怎麼了?」大清早的,為何如此急著找他?這可是數十年來破天荒的第一次啊!
不等他走近,蕭靜寧連看也不曾看他一眼,立即道,「去把黃老頭找來,立刻!」
驀地一楞,林天炎眼尖的瞧見了躺在他床、上一動不動的慕容雲,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卻也連忙應下,轉身出了屋子。
很快,住在別院的陸晨風也聞聲趕來,他慌慌張張沖進里屋,還沒細看就察覺出屋中的氣氛不對。順著蕭靜寧的方向看去,他一眼就
瞅見床、上那個女人,不由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你不會把她殺了吧?」除了死人,還有誰敢躺在他的床、上!
側目看著他,蕭靜寧眼中冷厲一閃,「滾出去!」
「我開個玩笑而已!」連忙收起不正經的神情,他靠近兩步後也察覺出慕容雲臉色有異,隨即問道,「她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
語氣森冷,蕭靜寧轉頭看著昏迷不醒的慕容雲,他比誰都想要知道原因,這樣至少可以對癥下藥。
剛才他已探過她的脈象,竟微弱得如同死人一般,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女人為何一、夜之間就能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對他的冷言冷語早已習慣,陸晨風厚著臉皮大步走到床邊,看了一眼面無血色的慕容雲好心勸道「你這暖玉床一般人可睡不得,還是先將她抱下來吧!」
「她現在冷得如冰塊一般,這暖玉床對她根本不起作用。」捂了這半天,他又為她輸了內力祛寒,她的身體卻依舊冰冷。
「這是什麼怪病?」疑惑的皺眉,他看一眼陰沉著臉的蕭靜寧,下意識說道,「難道你的病也會傳染?」
「你最好立馬滾出去!」
「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
急于解釋,他沒能察覺身後風一般沖過來的兩人。當先一步走在前邊的黃岳鳴一把推開了他,伸手就搭在了慕容雲的脈搏上。
林天炎隨後走來,順勢又推了他一下,焦急的站在床邊守著。
靜默等了片刻,待黃岳鳴收了手,蕭靜寧這才開口問道,「怎樣?」
「很不好!」實話實說,黃岳鳴一邊開方子一邊解釋,「她的病癥很奇怪,老頭子我看病治人數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癥狀,我只能用最簡單的方法試一試。」
這世上,能讓他束手無策的病人少得可憐,不想今日竟又多了一個。
前幾日把脈時,他根本沒有察覺慕容雲這詭異的病情,甚至連一絲跡象都未曾發覺,他也很奇怪她這病到底是從何而來。
迅速開好方子,他轉身遞給一旁的林天炎,交代道,「這些藥全都用沸水煮了,我要把她泡在藥里。」
「好。」簡短的回答,林天炎什麼也不多問就轉身走出去。既要泡澡,他順便把屋中那個多余的人也拎了出去。
打開隨身帶來的藥箱一陣翻找,黃岳鳴臉上露出難得的嚴肅,背對著蕭靜寧沉聲說道,「王妃她心脈俱損,容我說句不中听的話,她此刻就是一個活死人,僅靠著一口微弱的氣息支撐,我怕她``````」
這病無根,他甚至連病因都找不出來,雖然他開了方子又想了法子,但卻連一成的把握也沒有。
待他緩緩說完,蕭靜寧立即自他身後陰沉開口,「別和我廢話,她若死了,這世上也不會再有什麼聖手神醫。」
「這``````好吧,我盡力!」
對他威脅的話似乎並不抵觸,黃岳鳴從藥箱中找出一紅一白兩個瓷瓶,他看著瓶子認真思索了片刻,隨後才輕聲說道,「王爺你先出去,這里就交給我了!」
低頭看一眼不見醒轉的慕容雲,蕭靜寧稍有猶豫,「我為何要出去?」
「你在這里我難免分心。」又不是大夫,杵在這里添什麼亂。
遲疑片刻,蕭靜寧雖沒有回答他,卻依言起身。他抬腳欲走,這才發現自己的一截衣擺被慕容雲緊緊攥在手里,扯都扯不開。
月白色的錦袍在她手中被捏得皺巴巴的,也不知她是何時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蕭靜寧擰眉看著卻未曾動怒,鳳眸中透出一抹深幽的光。
見他站在這里不動,黃岳鳴不由催促,「王爺,我要給王妃施針用藥,你還是先出去吧!」
被他催著,蕭靜寧的臉色一沉再沉,驀地開口命令,「拿把刀來!」
「拿刀,做什麼?」
疑惑的看著他,黃岳鳴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後立即反應過來,連忙將藥箱中那把鋒利的柳葉刀遞了過去。
‘唰’的一聲,被她拽住的那截衣袍應聲落下,慕容雲的手卻還是緊緊攥著它,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刻都不曾松開。
放下柳葉刀,蕭靜寧看也不看那殘缺不全的衣擺,徑直朝著門外走去,「我就在這里守著,有什麼需要做的你告訴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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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第一天就收到妹紙們送的荷包,偶真是開心死了,果然你們都是真愛啊!萬更奉上,下午還有加更哦,╭(╯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