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的官兵一見不是行凶殺人,頓時松了口氣,待醫者將魏予之接進去,才一把拽住她。
安久正尋思著趕快跟上去,若是見他還有氣,得悄悄補上一劍,不然留著這麼一個禍害,就算睜著眼楮睡覺也未必不會掉進他的圈套。
她正著急的想往里沖,不妨被一個官兵拉住。
眾人看清她的面容,皆是一呆。
那個拉住她的官兵像是被燙了一般,連忙縮回手,安慰道,「姑娘莫著急,這里是汴京最有名的醫館,令兄定會得救。」
安久心里一頓,暗恨自己不長眼,不過策馬疾馳之中,也就這家醫館的標記最顯眼,實在不能怪她。
官兵看見她面色不太好,遂解釋道,「姑娘策馬闖了城門,煩請交代一下事情經過,我等好回去復命。」
安久道,「哦,我是梅府之人,與兄長在外游玩時遭到賊人襲擊,兄長為了保護我,被賊人刺傷,我情急之下闖入城中。」
她就說這麼多,可聞言者瞬間發散思維,譬如眼前這個小娘子生的如此傾國傾城,肯定是有人瞧見之後意欲圖謀不軌,小娘子的兄長奮起反抗……至于她一聲不吭的闖入城,眾人都覺得,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娘子會騎馬、在兄長遇刺的時候不僅沒有慌亂還能帶兄回來救治,已經很不得了,不能過分強求人家。
官兵憐香惜玉之心大起,「姑娘把遇刺情況先同我說一下,然後盡快去告官。」
「我們去的玉連山,有三個壯漢攔路,看裝束像是綠林中人,他們見出了人命就逃走了。」安久道。
「哼,綠林好漢哪有這種孬種!」官兵安慰她道,「姑娘放心,官府一定會盡快抓到凶手,姑娘快進去吧。令兄吉人天相,定不會有事!」
說著,他沖其他人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我一會兒陪同梅娘子去告官。」
「多謝。」安久利落的轉身進屋。
汴京第一醫館名不虛傳,安久進去的時候,那個須發花白的醫者已經將劍拔下來,正在專注的清理傷口。
這會兒安久再湊上去補一刀就太明顯了,外面官兵還沒有走遠,不想進牢獄、不想被兩方人馬追殺。姑且忍下一時吧!
近一個時辰。傷口處理完畢。
那老醫者站起來。吁了口氣,瞧見面色沉重的安久,寬慰她道,「幸虧劍刃薄而細。還有半寸才到要害處,令兄真是福大命大。」
還挺謙虛?安久心里冷哼,嘴上道,「謝謝大夫。」
安久面色不好,醫者還道是她過于擔心兄長,又略略寬慰了一兩句才出去。
「等等。」安久攔住捧著托盤的藥童,「這兵器是歹徒所持,等會我要報官,給我留下。」
藥童本就打算交給外面那位官兵。听她這麼說,覺得給誰都一樣,便應聲放下東西。
安久壓低聲音道,「別裝睡了。」
精神力高的人,絕對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昏睡過去。有時候痛不欲生,思維卻十分清晰,醫者給的麻沸散劑量不太可能使魏予之暈倒。
「你這是第幾次挾持我?」魏予之聲音虛弱。
安久抱臂倚在牆邊,看著他冷冷一笑,「每一次都被你逃月兌,算你命大!」
「不是命運。」魏予之面上泛起淺笑,仿佛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是我擅于抓住絕境中的一線生機。」
若不是料到安久只有入城這一條路,魏予之又不傻,怎會如此近距離接觸這麼一個危險人物?他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安久。
「你這麼玩命,有什麼目的?」安久猜測不到,但是魏予之不可能豁出性命只是為了玩吧!
「當然是我此行想要得到的東西。」魏予之道。
「你不會得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醇厚的精神力驟然擴散,力如千鈞,令本就重傷的魏予之臉色煞白、青筋暴起。
一襲黑袍從屋頂落到安久身邊。
安久感覺到,楚定江的修為又有進境,他可以隨意收斂釋放氣息,竟然連她都能瞞過。
「走。」楚定江伸手攬起安久。
安久道,「不殺他?」
楚定江目光落在魏予之面上,「好自為之。」
說完也不問安久的意見,直接將她帶走。
天氣陰沉,外面的光線已經接近夜晚,直到無人之處,安久才掙月兌,「為什麼不殺他!」
「阿久,你覺得魏予之在遼國混的好嗎?」楚定江問。
安久直覺他似乎有些失意。
「他為他的主子賣命這麼多年,如今他的主子要登基,他應當是肱骨之臣了,新帝登基,遼國內部的局勢肯定不太穩當。當此之際,他的主子要是真的重用他多半不會派他來這里。」楚定江道。
安久不太認同,「遼國新皇帝沒有顧驚鴻的心頭血就活不下去,這樣重要的事情,一定會派心月復之人來做吧?」
「你用那種危險方式挾持魏予之時,他手下是什麼反應?」楚定江提醒道。
當時機會只在一線之間,安久沒有辦法將所有的事情一一都考慮到,她之所以會有恃無恐,就是直覺周圍的人不會為了魏予之殺她。很多危險時候,安久七成靠分析,兩成靠長久執行任務而形成的直覺,一成靠賭運氣。
這會兒靜下來仔細想想,她那時的動作不太像挾持,而是像是要殺了魏予之,那些人還是沒有對她下手,顯然並不是他的親信手下。
出來辦事,不帶親信下屬,這應當是他主子的安排吧……
所以說,就算當時她殺了魏予之,那些人為了得到顧驚鴻的心頭血,還是會留活口。
安久表情慎重且嚴肅,「我變蠢了。」
一定是被梅久傳染!安久憤恨的想。
「你冰雪聰明。」楚定江笑著安慰他,「留著魏予之,只有好處。上位者見識過他可怕的智慧,一旦成就大業,結局只有一個,飛鳥盡、良弓藏。你猜,魏予之會束手就死嗎?」
直覺告訴安久,「多半不會。」
在亭中時,安久雖然沒有听懂魏予之的比喻,但他看著霧中之樹的目光沒有半點自憐自艾,反而有一種不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