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志林見到秦犀思,第一反應就是撲過來給她個熊抱。
蘇佩晨站在她身邊,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她的傷口還沒好,並且發著燒,怎麼能受得了這麼大的動作?
秦犀思瞪了他一眼,微微搖搖頭。
她結結實實地受了這一抱,有些頭暈目眩。
「真是的,阿軒受傷你又被罰,你們一個個都要讓我急死啊!」百志林一疊聲地抱怨,她松開她,卻發現她閉著眼楮,臉色不太好看,連忙問,「不舒服嗎?」
「沒什麼,小事情。」秦犀思睜開眼,突然反應過來,「你叫齊瓴軒什麼?」
百志林捂住嘴,臉紅起來。
「哦,明白了。」秦犀思了然的表情。
「什麼就明白了啊……」百志林紅著臉嗔道,「昨天我去看齊瓴軒了,是他先告白的……」
秦犀思和蘇佩晨對視了一眼,彼此眼里都有笑意。
「他怎麼樣?」秦犀思輕咳一聲,肅了臉。
「只是受了小傷。我怕他擔心就沒說你受罰的事。你沒去看他,他有些失落。這不,辛蕭去陪他了,反正能不上課,他樂得清閑。」
「昨天我……」秦犀思垂著眼,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昨天她發燒了,四十圈下來沒死算萬幸。何況她還摔傷了肩膀。」蘇佩晨接過話頭,語氣有些責備。
要她跑四十圈就真的去跑,真是缺心眼。
明明是走了一半!秦犀思想辯駁,話到嘴邊就咽了回去,在不能讓百志林知道的情況下,她只有就坡下驢。
「什麼?傷到了?嚴不嚴重啊?你還來上學做什麼?在家休息啊!」百志林急了,「想知道阿軒的事情給我打電話就好了啊,干嘛要這麼倔!」
秦犀思錯愕了一陣,不知道怎麼接話。她的表情依然是冷的,似乎只要在公共場合她就沒有太多表情。
可百志林從沒介意過,還有鄭慧茹。如果說她們對她好只是因為她曾經的幫助,那這報答未免太多。
于是秦犀思從這一天起,真正相信了世界上名為「友誼」的東西。它有著神奇的的力量,能讓人感受到美好。
百志林收起擔憂的表情,嘆口氣,「這事情鬧得也挺大了,安若琳這幾天不敢猖狂了,不用擔心我,回家養著去吧。」
她抬手小心翼翼地推推她的腰,又看了蘇佩晨一眼,笑嘻嘻地,「回去我有事問你哦。」
秦犀思意識到什麼,別過頭去裝沒听見。
尼瑪,這丫頭太敏感了。
秦犀思徑直去了教導處開假條,迎接她的竟然不是昨晚的那個勢利老頭,而是一位中年女人。
「錢主任昨天辭職了。我是新任教導主任,姓張。」她和藹地笑笑,「昨天的事是校方的錯,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假期可以批準。」
秦犀思點點頭,她知道是蘇佩晨施了壓,恐怕江路也有份。張主任比之前的老頭要好上不少,為人公正處事嚴謹,看起來學生們不用再受氣了。
出了學校,秦犀思想起什麼,轉頭和蘇佩晨說道︰「好不容易出來,幫我再買杯女乃茶好嗎?昨天沒喝上。」
蘇佩晨不為所動。
秦犀思左右看看,這才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幫我去買吧,佩晨?」
蘇佩晨無奈地揉她的頭發,「好了知道了,小不點。」
「你說誰!」秦犀思瞪著眼楮,「不是說好不叫這個嗎?」
「誰答應了,我想叫就叫咯。」蘇佩晨笑的得意,轉身走開,不理會她的抗議。
出爾反爾……秦犀思撇撇嘴。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那會兒秦犀思和蘇佩晨剛剛認識,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一見面就掐,吵得不可開交。任江路、齊瓴軒、齊瓴諾誰都勸不住,最後要麼是蘇鼎義來了胖揍一頓蘇佩晨,要麼是齊庭盛來了臭罵一頓秦犀思,不然不算完。
這樣的日子持續到有一天,蘇鼎義對蘇佩晨說,你比小羽大一歲,是哥哥知不知道?哪有哥哥欺負妹妹的?
蘇佩晨醍醐灌頂,于是當天無論秦犀思怎麼擠兌他,他都如老僧坐定般不為所動。秦犀思以為這貨終于開竅認輸了,誰想末了他悠悠來了句,我爹說了,你比我小,我犯不著和小不點生氣。
結果這小不點的稱謂就安在秦犀思身上,她不舒服又找不著反駁的詞語,自此只能見了蘇佩晨就繞著走,跟躲瘟神似的。
蘇佩晨喪失了天天玩鬧的樂趣,可秦犀思又不和他化干戈為玉帛,弄得他很惆悵。終于有一天他攔住秦犀思,說好羽兒我們和好吧。
秦犀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問他你還叫我小不點不?
蘇佩晨說我以後只叫你羽兒好了吧。
秦犀思決定狠狠惡心他一下,于是滿臉笑容地叫回去,佩晨哥哥真好。
蘇佩晨被雷的怔在原地,表情很復雜。
秦犀思從回憶里回過神來,嘴角帶上一抹笑。好像在那之後,他們就真的和好了,天天膩在一起,關系好到讓原本天天勸架的家人們無語。
「羽小姐。」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如同一聲驚雷。
秦犀思的笑容一瞬間收起,回頭時已是滿臉冰冷,「田管家,七年不見,你還是找上來了。」
來人是田華濤,跟著齊庭盛有三十多年,是他身邊的一號人物,同時也是齊家的管家。
「已經過了七年,您還好麼?」男人帶著標準的管家式笑容。
「好,好得不得了。齊庭盛這麼逍遙,我當然比他更好了。」秦犀思冷笑,「怎麼,他叫你來的吧?」
田華濤嘆了口氣,「老爺也是關心您的。」
「關心?田管家,我走了七年,他找過我麼?他心里怕是只有齊氏這一樣東西了吧?直說吧,他要我干什麼?」秦犀思笑容冰冷。
「老爺希望,既然您已經改名,那就離軒少爺遠一些,不要來……招惹他。他說,過去的事情他的確不對,所以準備了些錢,要您收下,算是補償。」田華濤遞出一張卡片。
秦犀思定定地看著那張價值不菲的銀行卡,「是啊,我齊翎羽的感情,從來就是這樣一文不值……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他丟出一張卡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她抬眼看著田華濤,輕聲說︰「能用錢解決的事,永遠都不是大事。對嗎?」
冷風呼呼地從四面八方刮過來,冬日肅殺的氣氛讓人發寒。
「老爺還說,他想見見您。」田華濤沒有回答,轉而說了另一件事。「很快就是軒少爺的生日了。」
「我不會去的。不管是齊翎羽,還是秦犀思,都沒資格再進齊家了不是麼?卡你也拿回去吧,我不缺錢。」秦犀思轉身。
「羽小姐,等一下。」田管家急急地叫出聲。
秦犀思頓下腳步。
他迅速在她手里塞進一張紙條,又微笑道︰「羽小姐還是那麼一意孤行啊。那我告辭,保重。」
秦犀思攤開掌心,里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是齊瓴軒的。
秦犀思猛地回過頭去,田華濤沖她眨眨眼,轉身坐上了黑色的卡宴,揚長而去。
她拿著那張紙條,坐在路邊的石質長椅上,有些開心,更多的是難以形容的難過。
這就是她的父親,竟然還沒有管家關心她,知道她想要的不是錢而是齊瓴軒的一個平安。
吹過的風很冷,她把自己縮成一個團蜷在椅子上,有些茫然。
「羽兒,怎麼了?」有人把她擁進懷里,「不舒服嗎?」
「佩晨……我就是,很累。」秦犀思縮進他懷里,聲音虛弱,「好冷啊。」
蘇佩晨沉吟片刻,月兌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發生什麼了?你見到誰了?」
一語中的。
了解秦犀思如他,就算她什麼也不說,也能猜得出來。
「田華濤。」秦犀思低聲說,「不過已經沒事了。回去吧。」
蘇佩晨看著她,突然背過她蹲下來。
「上來。」語氣帶著些命令的意味。
「……我要回自己家。」秦犀思看著他寬闊的背說道,「暫時不想見江路哥和外公。」
「那也先上來。」蘇佩晨無奈。這還沒走呢就說好目的地,拿我當出租車使喚吧你。
背後一沉,秦犀思听話地爬上去,像一只小貓。隔著毛衣傳來她的體溫,滾燙得讓他心頭沉了沉。看來是著涼了。他起身大步往她家的方向走去,有點急切。
「走慢點啊你,會摔跤的。」秦犀思嚇得圈住他的脖子。
「小看我?」蘇佩晨一挑眉。
「沒有……」秦犀思反駁,「以前也摔過啊,不長記性。」
蘇佩晨勾起嘴角,不置可否。
小時候他的確這麼背過她。他和她打賭,結果他輸了,她就笑嘻嘻地要他背她回去。那時的他心情不好,還在賭氣,就背著她走得飛快,任她怎麼勸他都不听,結果腳下一個不穩,也帶著些故意,兩個人都狠狠地摔在地上。秦犀思磕破了膝蓋,疼的直流淚,自此死活都不要他背。
那時的他怎麼能和現在相比。年少時只一心想著賭氣,驕傲地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連輸了都不肯承認。
現在他背著他最寶貝的人,怎麼舍得再摔跤。
到了家,蘇佩晨把秦犀思安置在她的臥室,囑咐她好好休息,就離開去做午飯,要多貼心有多貼心。
秦犀思心想,這麼驕傲的大少爺為了她親自下廚,這是她幾世才修來的福分?她拍拍自己的臉,輕聲對自己說道︰
「秦犀思,這輩子,負了誰都不能負了他。」
她伸手進衣兜里,模出一張紙條。展開又合上,如此往復了很多遍,終于抓過自己的手機撥出那串號碼。
嘟嘟的電流聲中,秦犀思覺得自己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抓住手機上。她覺得只要喪失一點點勇氣,她就會掛斷電話,再也無法撥出。
哥哥……你還好嗎?秦犀思在心底輕輕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