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連紫應視線定格，仿佛在沉思，唇角忽然揚起一抹邪邪的壞笑，小曇眉頭輕蹙，有些不安，忙搖了搖她的手問道︰
「應兒姐姐，你在想什麼？」
那樣的笑容總有些滲人，怎麼跟小叔的笑有幾分相似啊。
連紫應回過神，笑容轉成溫潤，看了看她︰
「沒什麼啊。來，我現在就解釋詩句給你听。」
小曇遲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說什麼。但眼中赤果果的不信任讓人心中不忍。連紫應無奈地笑道︰
「你這小屁孩，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你做壞事的。」
就算她有滿肚子壞水，也只會往軒轅昊身上倒，絕不給小孩子看到。
不管她還有沒有話想說，連紫應清清嗓子，開始當老師︰
「你能背出來的那幾句，是說啊，我們每一個人，剛生下來的時候，本性都是善良美好的，性情都很相近。但是慢慢成長後，每個人身邊的人、事、物都不一樣，于是習性就變得越來越不同。可能有的人越來越好，有的人卻越來越壞。要變壞的人，如果不加以教導，善良的性情就變了，會真的變成壞人。而教育之道呢，就在于專注，專心一致地教育一個孩子，他就會沿著善良的本性發展，不會變壞了。」
她收斂了神色，專注地講解，小曇隨著她眨動的眼楮連連點頭，不知不覺也進入狀態，認真地听著。連紫應講完第一小段，略頓，看向她問道︰
「懂了嗎？」
小曇兩眼發光地直點頭︰
「懂了，應兒姐姐，你說得真好，我完全明白了，這四句話，你現在就是把我打昏我也不會忘記的。」
連紫應好笑地指著她的額頭輕點︰
「你這個小屁孩，真逗。」
這小腦瓜子裝的都是什麼啊，把她打昏，怎麼會想出這樣的比喻？
其實兩天前她腳痛得受不了的時候，不也曾起過想找人打昏她的念頭麼？所以說，她們兩個人之所以這麼容易混熟，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臭味相投。
小曇听得正是津津有味的時候，拉住她急切地催促︰
「姐姐，後面的內容你也講給我听，快點，我好想知道。」
見她這麼好學，連紫應心下暗喜，也不推辭，繼續道︰
「接下來，講的是兩個教育孩子的例子。昔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這兩句，涉及一個‘孟母三遷’的故事，說的是孟子的母親教育孟子的方法。你知道孟子是誰麼？」
小曇下意識地搖搖頭，緊緊盯著她等她說下去，連紫應也不想吊她胃口，說道︰
「孟子是咱們華夏子孫的先師，日後你再大些，會學到他所作的文章。現在我先把他母親如何教育他的事說給你听。孟子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死了。他的母親，就是後世都稱其為‘孟母’的，一個人拉扯他長大。一開始的時候，孟母和孟子住在一個墓地旁邊，常常有人在墓地里辦喪事，孟子看得多了，就和鄰居的小孩一起學著大人跪拜、哭嚎的樣子，玩起辦理喪事的游戲。孟母看到了，心里想，‘這里不適合我的孩子居住。’于是就帶著孟子搬家，搬到了一個市集去。」
說到此，連紫應略歇了歇，看小曇听得入神，心下一寬，繼續道，「市集上每天人流穿梭，買賣不斷，孟子又和鄰居的小孩，學起商人做生意的事。孟母知道後，又想，‘這里也不適合我的孩子住。’馬上帶著孟子又搬走了。這次，他們搬到了一個屠場附近，但是孟子又學起屠夫宰殺豬羊。孟母認為這樣的地方還是不適合她的孩子居住，帶著孟子搬第三次家。這一次，他們搬到了書院附近。每日書院里的學生向先生行禮跪拜，互相禮貌相待，孟子見了之後都學習記住了。孟母見了很欣慰，說︰‘這里才是我的孩子應該居住的地方。’于是再也不搬了，還把孟子送進學堂讀書。」
連紫應說得口干，拿起桌上的茶壺倒茶來喝。小曇托著下巴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望著窗外，仿佛還在回味剛剛講完的故事。听故事向來是小孩子的最愛，如今這故事還與學習有關，她簡直被迷住了。
連紫應看了看她，唇角揚起，沒有繼續說。小曇回味了一遍，沒有听到下文，急忙把視線鎖到她臉上︰
「應兒姐姐，再講啊！」
連紫應抿嘴笑問︰
「不急，你先說說，你听完我的講解之後，有什麼感想？」
放現代，這時候該寫一篇讀後感之類的作文了。當然，她不是真的老師，也不想為難這小家伙，她只需要知道她有沒有把該听的听進去。
小曇轉著黑亮的眼珠想了想，說︰
「你說得很容易听懂，就像不是在講解文章，是在給我講故事听。」
「矮油，我問的不是這個。」
連紫應滴汗。這小屁孩的思維怎麼跟常人不走同道啊。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覺得孟母很偉大，用心良苦之類的？」
小曇又轉動了一圈眼珠，搖搖頭︰
「偉大是什麼意思？用心良苦又是什麼？」
好吧，敗給你了。古代的小孩跟現代的不同，至少知識量方面不在同一層次，聰明的評判標準也不一樣。
「算了，忘了偉大和用心良苦。我直接跟你講吧，你看，孟母為了讓孩子得到好的教導，堅持不懈，不怕麻煩的一次又一次地搬家。她這麼固執，這麼專注，也應證了前面所說‘教之道，貴以專’這句話。」
小曇略一思索，恍然道︰
「我明白了！‘昔孟母，擇鄰處。’原來她是為了讓孩子好好學習，才選擇跟誰做鄰居。」
連紫應寬慰地笑了，撫了撫她的頭，贊許道︰
「真聰明！至于‘子不學，斷機杼’呢，還有一個來歷。」
小曇急忙正了正身子，認真聆听。連紫應又娓娓而道︰
「孟子雖然上學了，但他畢竟年紀小，很頑皮，有一次竟然逃學。孟母知道後，就把他叫到面前，把正在織的一匹布給剪斷了。她對孟子說︰‘孩子，你學習到中途又不學了，就像我織這匹布，織到了一半就剪斷，還有什麼用處？’孟子心中大受震撼，從此專心讀書，後來成了我們國家的一代文化思想大師。」
小曇瞪大了眼楮看著遠方，仿佛也是倍受震撼。許久，才怔怔說道︰
「織到一半的布，與上到一半的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