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紫應倚在窗邊,用食指撥弄著手腕上戴著的紫金鐲,數著精刻的蓮花花瓣。幾十米外的「雪玉軒」里,傳來了清遠悠揚的古箏之音。算來雪兒到山莊已有五日了。每日到這個時候,斜陽西照,小樓就會傳出這樣如空谷流水一般的樂聲。琴聲時或清揚,時或憂傷,錚錚入耳,十分動听。
那日被軒轅昊暗指自己吃醋,她反而冷靜下來,開始了疏遠軒轅昊的計劃。
首先,是在她住的別苑門口,貼了一張大大的告示︰軒轅昊禁止入內。
然後,警告他︰不許他叫她連姑娘,只能叫她的全名。
再然後,還木有然後。
措施似乎有效,這幾日他沒有再出現過。想到他也許就在「雪玉軒」里跟小仙女飲酒作樂,心下醋意橫流。她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理,但只要這叮咚悅耳的琴聲響起,她的心就不能平靜。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她這幾日因為要逃避,所以總是關著門。還沒問是誰,一個清脆的小女孩聲音響了起來︰
「應兒姐姐,你怎麼關著門?快開開!」
是小曇。她微一怔,才猛地想起這幾天小曇下學後都沒有來找她。難不成,這小家伙也被小仙女收了?忖了忖,下榻走出來,把門打開。
小曇抱著書站在門外,看見她,喜笑顏開地跳上前︰
「應兒姐姐,好久不見!想不想我?」
連紫應在她臉上打量了一遍,哼道︰
「你還知道好久不見!怎麼,有了新姐姐,忘了我了?」
轉身沒好氣地走回里屋。
小曇訝然,不解地撓了撓頭,跟著她走進屋︰
「什麼新姐姐?」
忽然恍然大悟︰
「哦,你是說‘雪玉軒’那個雪兒姐姐?」
連紫應冷哼了一聲,坐在窗邊榻桌旁,冷眼看著她。小東西,看你怎麼發揮你的演技。
小曇扁扁嘴說︰
「雪兒姐姐只喜歡跟小叔說話,都不喜歡跟我玩,我還是覺得應兒姐姐你對我好。」
連紫應一頓,臉色微變︰
「喲,你的意思是,因為雪兒姐姐不跟你玩,所以你才來找我?我是備胎是吧!」
真是過分!真不愧是叔佷!一樣的沒良心。
(奇怪,明明是你自己把他趕去那邊的……)
「沒有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小曇听出她言語中的不滿,急忙解釋︰
「應兒姐姐,你在我心中永遠是最好的姐姐,我最喜歡的一直都是你!只不過,小叔這幾日沒有空,讓我去陪雪兒姐姐。可我去了之後,雪兒姐姐都不喜歡跟我說話,總是問小叔怎麼不來。我這幾日學新文章,本還想早些找你研習呢,都因為要去陪雪兒姐姐耽擱了……」
連紫應微微一怔,小曇又接著說道︰
「應兒姐姐,听說是你救了雪兒姐姐,還因此受傷,你現在好了嗎?你臉色都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听她言語中飽含真心,面色帶憂,連紫應心下一暖,一絲歉意涌起,提起唇角微笑著撫了撫她的頭,說︰
「我沒事啦。對不起啊,小曇,我太偏激了,胡亂猜測,錯怪了你。」
小曇見她有了笑容,松了口氣︰
「你沒事就好。對了,姐姐,你為什麼在院門口貼著不許小叔進來的告示?小叔欺負你了嗎?我去找他,幫你出氣!」
小家伙堅決的目光讓連紫應不禁欣慰地笑了︰
「你倒不用擔心這個。欺負我的人還沒出生呢!我不想讓你小叔進來,就貼告示告訴他咯!你別管這麼多。對了,你剛剛說什麼,你小叔這幾日沒空?他做什麼沒空?難道修渡頭的工作比雪兒還重要?」
小曇搖頭道︰
「不是的,小叔不是去修渡頭那里。他是去打探關于雪兒姐姐的消息。」
「打探消息?」
連紫應不禁好奇。他出莊去了?
「對啊。小叔這兩日都守在鴿棚那邊,他在用飛鴿傳書找人幫忙探听有沒有與雪兒姐姐相關的線索。我昨日下學,特意去鴿棚找他,求他讓我不要去雪兒姐姐那里了。他看起來很苦惱的樣子,說好幾天了,都打探不到消息。感覺雪兒姐姐跟你一樣,都來歷不明的。」
小曇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一說了。連紫應恍然,原來這幾天他沒來,不是因為受了她的刺激,也不是去了「雪玉軒」,只不過是真的在忙而已。
「那,他準你來我這里了?」
心下有些混亂。原來以為他真的去了「雪玉軒」,心里不爽。此刻知道他沒去,這樣也既說明她的計劃還沒有成功,心里又陣陣遺憾不安。難怪都說女人的心像海底針,看不見撈不著,說得真是有道理。連她自己都為這樣的女人心無語。
「憑我三寸不爛之舌,小叔哪有不準之理。」
小曇得意地晃著腦袋。連紫應好笑地說︰
「是你那天下無敵的黏人耍賴功吧。」
小曇笑嘻嘻地吐了吐舌頭,並不否認。想到什麼,忙把懷中抱著的書攤在桌上,期待地說︰
「應兒姐姐,先生開始上新課了,你快幫我開導開導吧。」
難得這小鬼頭對上新課這麼有興致,連紫應好奇地看向書名。只見封皮上豎排著兩個大字︰《詩經》,不由驚訝地說︰
「你這麼小就要開始學《詩經》了?」
小曇點點頭說道︰
「我們開學已有三個多月了,其他同學早已學到了《詩經》,就是我因為背不出《千字文》,一直沒能學到。現在好了,我已經能背出來了,先生就讓我開始學這個。」
「這個……不會又要全部背誦吧?」
連紫應擔憂地看著她。若是這樣,真要她親命了!
幸好小曇搖了搖頭︰
「先生說,這本書又稱《詩三百》,有三百多首詩,只要我們會讀,將全書學完,問到每一首詩都能明其義便可……」
連紫應松了口氣,後怕地拍拍胸口。乖乖,三百首,就算不用背,那也夠戧。日後還有《論語》、《大學》什麼的四書五經。這些可憐的小孩,學到成年,只怕肚子里裝的詩三千首都有了。難怪古人那麼喜歡作詩寫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