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要和小曇一起學《詩經》,連紫應不得不放棄所有閑書,專心致志地研究《詩經》。
這日,她正在書房中尋找與詩經里面典故相關的書籍,忽然听到門外響起說話聲。尚未反應過來,兩個人便已走進書房。原來是軒轅昱與青櫻。
連紫應正要與他們打聲招呼,卻听見二人正爭吵不休,一時插不上嘴,只得暫時不出聲。
「昱哥,你不可再這般放任小曇,你不肯擔這教育大任,卻不要阻礙我來教導她。她說不學琴棋,與你撒一撒嬌,你便答應她不學。她現已八歲了,琴棋書畫,針線女紅,還未有一樣學得像樣。性子又教你慣得如此頑皮,日後怎麼找婆家?一個頑劣的阿昊已讓人頭疼,你還要讓小曇也變成這樣麼?」
青櫻言語中帶著焦躁,顯然夫妻二人一路走來已爭得不可開交。
「小曇是小曇,怎與阿昊扯上關聯了?青妹,你便安下心罷,有應兒相伴,小曇不會頑劣到哪里去的。」
軒轅昱耐著性子溫言寬慰妻子,想要平復她的情緒。青櫻蹙緊雙眉繼續道︰
「昱哥,我知道應兒幫助小曇學習,功勞甚巨。可是你想,應兒畢竟是異族姑娘,風俗舉止習性都與我們中原全然不同。且不說她完全不通曉琴棋書畫,花茶禮儀,便是咱們中原女子所應具備的才德,她也無半分知曉。小曇與她為伴,于學習是有益,然時間長久下來,對她修身養性而言,可不是好事啊。」
如今莊子里處處散播著軒轅二少爺遭一個女子欺凌的閑言笑語,雖無傷大雅,當事人也不在意。可傳出去,畢竟是不太好听。小曇本就頑皮,若讓她學習到這項技能,只能日後都不會有人敢上門提親啊!
青櫻思量來思量去,這話終是埋在心里,沒有直言出來。但即便是將顧慮婉轉說來,也足讓連紫應如聞晴天霹靂。
她呆怔當地,收起與他們打招呼的心思,下意識隱到書架後,臉上竟陣陣發熱。
自從知道自己穿越到這里來,她便一直是好奇、恍惚、忐忑、憂愁各項情緒相互摻雜。對古代禮數一無所知,也無心去理會學習。以為來自未來的自己至少可以帶給大家新奇與歡樂。然而,青櫻的一番話讓她如夢初醒。新鮮,特異什麼的,在一個封建社會里有什麼用呢?對于一個女子來說,三從四德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閨秀,需要身具「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文化內涵;小家碧玉,也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外在使命。而這一切對于她來說,陌生得就像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行為粗魯如她,大家閨秀自然沾不上邊。濃眉大眼如她,小家碧玉也不是她的風格。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來的行為是多麼可笑。那樣極品的軒轅昊會喜歡她,簡直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啊。她卻一直在揮霍這種幸福。
不過也好。至少,在她對未來無能為力的前提下,過度的揮霍可以讓人厭倦,更能讓情絲斷得絕決。
就在連紫應心陷寒谷之際,軒轅昱卻又溫然開口道︰
「若說修身養性,我倒覺得,似應兒這般,大方開朗,率真和善,也沒什麼不好。小曇天真爛漫,若強將她束縛起來,從此笑不露齒,足不出戶,做個規規矩矩的千金小姐,還有什麼個性可言?我只願她開開心心地成長,心地善良便好,何必要求太多?」
這番話又讓連紫應心下一暖,不禁為小曇能有一個這樣愛她的父親而艷羨。要知道,讓女兒家不遵規矩,開心成長,在這樣一個封建的社會,得需要多大的勇氣。
不過,這番對肯定自己的話同樣讓連紫應心中暗叫不妙。這漢子,心思也忒粗,他在妻子面前這樣夸贊別的女子,是個女人都要吃醋的啊!
苦也!這莊子真是沒法呆了。先是欺負了軒轅昊,現在又間接得罪了山莊女主人。老天!你這是要亡我嗎??
听完軒轅昱的話,青櫻臉色果然一黑,冷哼一聲,酸酸地說道︰
「應兒確實是好,無人不喜,只怕你也喜歡?」
軒轅昱卻還未意識到自己點燃了火藥引子,依然面不改色地說︰
「我確實喜愛應兒,只有她這般率真可愛的女子,才是阿昊的良配。」
他原來是站在長兄如父的角度上看待應兒,將她與世間多數女子比對,為軒轅昊的婚姻大事考量。其實青櫻與他自幼青梅竹馬,怎麼會不明白他的心思。但是女人也許是天生體質便堿,定要吃些酸醋來平衡,自己眼里的人眼里有其他人,怎能好受。偏偏這男人還不懂得察言觀色,一再犯錯,說了不該說的話。既然你覺得她與阿昊是良配,何必還要加那一句「我確實喜愛她?」
真是個呆子!
連紫應痛苦地捂住了臉。這下完蛋了。
「可不是,依我看來,何止是阿昊的良配,與你更是天造地設的佳偶!」
青櫻氣得胸口起伏,卻拼命忍耐住了,冷冷地說出了這番話。把躲在角落里的連紫應听得背上一陣發寒。
吃醋的力量真是不弱啊,把好端端一個秀麗端莊的女子氣得幾失優雅。
軒轅昱吃了一驚,這才注意到妻子發青的臉色。略一回想,才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急忙陪笑道︰
「青妹,你誤會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竟還不清楚麼?你明知我對應兒不是那樣的心思。自我見到她第一眼,就有種直覺,她定是阿昊的絕佳良緣。她在莊中這些時日,難不成你還看不出來?阿昊何曾對人如此寬松忍讓過?阿昊分明如此在意她。青妹,你身為長嫂,一向又眼光獨到,你該為阿昊促成此事才對。怎麼還在這里與我吃這些干醋?」
青櫻扭開身子賭氣道︰
「我沒有這般才能,你自去促成去。」
「青妹……」
軒轅昱一向不善哄人,否則也不會被女兒撒一撒嬌便心軟了。此時見妻子生氣,急得額頭冒汗,叫了她名,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再說什麼。偉岸沉穩的漢子局促不安起來,別有一種憨厚可愛。青櫻本不是真正小家子氣的女子,說完氣話,瞥見丈夫急成這樣,唇角不禁揚起,輕輕哧笑出來。
軒轅昱見她笑了,才松了口氣,執起她的手目光和暖地說︰
「青妹,我的心思你最是明白的,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青櫻忍耐著唇角溢出的笑意,抿嘴白他道︰
「我才沒有胡思亂想。」
「好好,你沒有亂想,是我讓你誤會了。是我不好。」
這男人畢竟已年近而立,心胸寬廣,思路清晰,反應靈敏。听到妻子這樣的嗔言,便知有戲。輕輕擁住她,連聲附和。青櫻順勢依在他寬闊的懷中,臉頰上飄起一朵紅雲,嬌羞無限。
看著兩人如此恩愛,連紫應不禁欣然,長舒口氣。其實,想想青櫻為人,又看看軒轅昱的沉穩,便可想見她的擔心是多余的了。誰都會相信,這兩個人的感情,足以經受最猛烈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