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公子一行人終于在彩桐縣「福來客棧」安頓下來。
時值黃昏,彩霞漫天,整個大地被晚霞照耀得柔美異常。連紫應被這美得不可方物的景色震撼,站在樓頭痴痴呆看,幾乎無法回神。
公子則在身後看著她。晚風拂面,伊人發絲飄舞,裙裾隨風,在暖暖的霞光中深入心底。他不禁痴了。
感受到身後目光,連紫應忙回頭。暖光中的公子目光如水,柔和地能與晚風相媲。她不禁微覺心動,報以飄然一笑。
公子如夢方醒,提步上前,微笑道︰
「此景甚好。」
他其實一語雙關,此景,既是夕景,也是佳人成景。
連紫應哪里有不明之理。但她還是選擇裝傻,笑道︰
「是啊,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的夕陽。」
公子並不為之所傷,並立在她身側,目向落日道︰
「此景若是在西湖上泛舟觀賞,定更勝百倍。」
連紫應聞言,略想象了一下,羨慕地說︰
「對,波光照影,半江瑟瑟半江紅,果然天下無雙。公子,你常常看到這樣的美景嗎?」
公子不禁轉目向她,目光中滿是欣然︰
「听你之言,你也見過?半江瑟瑟半江紅,用得甚妙。」
連紫應微笑搖頭︰
「我無緣得見這樣的景致。只不過順著你的述說,稍一聯想罷了。西湖,我倒是心神向往已久,卻始終沒有機會去過。」
「如此,待我們接了晚兒,順道去泛游西湖一番,再回京去。」
公子喜道,眼神越加柔暖。連紫應看了看他,提唇笑道︰
「隨你。」
公子喜不自禁,轉身面向著她,連一向淡然的臉色都顯出一絲激動︰
「應兒,我甚是神往與你同舟賞景的光景。若以後的時光都能有你相伴,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連紫應聞言,心下不禁又是一動。公子真情真性,直接坦率,與她倒是性情相合。若不是軒轅昊已深入她心,也許,她會被公子打動的。但……
她唯有一笑,並不作答。
公子見狀,情緒微收,略頓了頓,又問︰
「應兒,你明日隨我一同去接晚兒,可好?」
連紫應一怔,本能地想拒絕。但轉念一想,若半路上看見的真是軒轅昊,那麼他就不在山莊。如果堅持不去,也許反倒引發公子不快。思忖片刻,說︰
「我若去,被山莊里的人認出來,只怕不太好……」
公子有些好奇︰
「為何怕被認出來?」
連紫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實不相瞞,我是偷偷溜出來的,不辭而別,可以說無顏見他們……」
「你為何要偷偷離開?」
公子更加好奇。
連紫應微覺尷尬,總不能說她是負氣離開的。思考了一下,答道︰
「山莊的人實在熱情,我要是向大家辭別,只怕他們都不放我走。唯有偷偷離開了……」
對公子她也不想撒謊,干脆就略去重點,實話實說。
公子驚奇地看著她,但很快釋然一笑,說︰
「也難怪,若是我,也不願放你走。」
額……連紫應有些招架不住。公子每句話都能扯到真情表白上面,這攻勢也太猛烈了點兒吧……
「呵呵……」
她傻笑兩聲,轉頭望向落日。但余暉已將散去,景致已沒有什麼可賞的了。不禁有些局促起來。公子打開折扇輕搖著,又說︰
「景已賞罷,去用膳如何?」
連紫應忙點頭︰
「好啊!」
其實她並不餓,但因為想要逃離這個尷尬的場面,她的回應快得要將她擺上「吃貨」的位置去了。
公子輕笑著轉身向樓口而去。連紫應等公子走了,才長長吐了口氣,壓止住無措的心緒。
公子走了幾步,見她沒有跟來,止住腳步回首看向她。暮色中,公子身姿優雅,回首的側臉甚是俊朗。連紫應看得不禁一怔。公子提唇微笑,問道︰
「怎麼了?」
連紫應凝神,忙一笑,快步跟上公子︰
「沒事,我想到該怎麼回軒轅山莊了。」
巧笑著越過公子,在前面輕輕跳著腳去了。
翌日。
日上三竿,彩桐縣市集開始熱鬧起來。街道上人來人往,繁華日復一日。
臨街的福來客棧悠然走出一行人。為首的是兩名相貌清俊異常的年輕公子。左首那位,一身白衣,手執紙扇,儒雅貴氣。右首的那位,膚白唇紅,長眉星目,顧盼生輝。一身銀灰色長袍,身長玉立,除了清弱些,簡直堪比潘安。
這兩人一現身,霎時吸引了街上行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位清瘦的灰衣公子,大大的眼楮左右一掃,許多行人不由地駐足而望。有些人且行且看,沒留意撞到別人,頓時斥責聲、道歉聲、驚嘆聲響成一片。
那灰衣公子听見議論聲中多是在稱贊自己,不由地揚唇笑了,轉頭看向身側的白衣公子︰
「我俊俏麼?」
白衣公子輕笑起來,看了看亂成一團的人群,又看向他,無奈地說︰
「你這……」
「打住!我現在是應公子。」
灰衣公子不等他說完話,急忙打斷他。白衣公子一怔,隨即恍然,拍拍紙扇,笑得愈加無奈︰
「好,應公子。快走吧,莫再惹禍了。」
向街外掃了一眼,搖搖首,含笑走到街前的一輛馬車旁。
灰衣公子不死心,又拉住身後那個書僮模樣,同樣俊秀難言的小個男子︰
「小伶,你說,我俊不俊?」
原來這灰衣公子正是連紫應。她昨晚因為看見公子俊朗無雙,忽然生出自己也扮成男人的念頭。結果今早果然付諸行動。小伶無奈地被她拉下水,也打扮成了書僮的樣子。
小伶掩嘴笑道︰
「姑娘,你自己看看外面那些人,不是心中有數了麼。」
「嗯?」
連紫應聞言蹙起眉頭,不悅地看向小伶。小伶恍悟,急忙改口道︰
「公子……」
連紫應搖搖頭,說︰
「不單是這個,不是說過不許叫我姑娘,只能叫姐姐的麼?」
小伶怔了怔,垂下頭扯著衣角,說︰
「我……我還不習慣……」
連紫應看了看她,咧嘴又笑了,上前攬住她的肩頭,豪邁地說︰
「好啦,慢慢就會習慣。現在記住了,我是應公子,對了,還有你們,也記住啊,不要叫錯了。」
說著指了指身後的江河湖海四隨從。四隨從忙垂首答應。吩咐完他們,連紫應又轉向公子和他身側的路不平。不過看了一眼路不平,直接跳過了他。這個人陰森森的,一天到晚也不多說幾句話,估計也沒什麼機會叫錯。
又轉向公子,說︰
「公子,那你暫時當一下我的兄長,我叫你大哥好不好?」
公子微蹙眉頭看著她,這女子穿了一身男裝,束了頭發,別有一番逼人英氣。即便是在她自認男子的情形下,要他暫充她的兄長,他都心有不甘。若她果真是個男子,他寧願被責有龍陽之好,也要與她相守。
見他不答,連紫應走到他身旁,抓住他的衣袖輕搖︰
「大哥,拜托,好不好啊?」
他瞟她一眼,用她早上曾經拒絕過他的話反問道︰
「我可以說不好嗎?」
她聞言,微微一愕,旋即干笑兩聲,撓撓頭道︰
「最好不要啦……」
公子面現黑線。為何所有難答的問話在她這里都能反轉?無語地看她一眼,說︰
「好了,再不出發,日頭都要下山了。」
說完踩上腳凳上了馬車,不再多說。
連紫應扁扁嘴,看了看還在東邊的太陽,嘟噥道︰
「早著呢吧……」
但也不能多說什麼,也上了馬車。小伶照舊坐在前頭,江河湖海騎馬前後隨行。一行人又浩浩蕩蕩地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