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陽,斜照,昏黃。
湖心亭中,獨坐。寧靜如常。思緒走遠。
「師父,有事?」昨夜,大殿上,意外出現的人讓她的心一緊。
「璃兒,你……還好嗎?」接到飛鴿傳書,思量許久,她還是來了。這里還是和以前差不多的景致,她的徒兒依然把一切保持在了過去。可是這里實實在在冷清了太多,沒了那讓天下人嫉妒的幸福,沒了讓她黯然神傷的痴情,這里如今只剩下傷感。因為回憶,因為不是所有的幸福都有圓滿。
「師父不是為此而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的疏離,眼前的是她的師父,從小照顧她陪伴她疼愛著她的人,可是見面的開始她就在思量來人的目的,直接而冰冷。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不近人情?是因為那背後刺來的穿胸一劍?還是因為偌大的宮殿里經常只剩下她一人的淒愴?抑或只是因為習慣了高高在上,高處從來獨寒?
「我只是想看看你……」習慣地伸出手,想拂去這孩子臉上突現的傷感……霎時僵住……一身華服,高高在上的這個青年,不是她從小疼愛的那個孩子。再也不是……
「師父,璃兒再不是當年。」如果是當年,她會拼盡一切去要一個未來,她會拉著那個人一起,生死與共,只要在一起就好……如今,她已經沒有那種勇氣,也沒有那個資格,所以,他們不用擔心,她會選擇放棄……
「璃兒,你知道嗎?師父……」她的心底,倒希望眼前的還是那個璃兒……勇敢,堅強,執著地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有夢,有快樂。她很想告訴曾經的璃兒,她來是因為擔心,但是不是擔心所謂的大局,只是單純地放心不下當年那個因為孤獨因為難過偷偷躲在角落里抹眼淚的小女孩罷了……
沉默。
最終,大殿只剩下了沉默。最終,短暫的會面在沉默中莫名的結束了。
她已經一年多沒見過師父了……這幾年,其實見得本來就不多,即使見面了,所談及的也不過是那些明爭暗斗……
疲倦的時候,她也想回到過去,會想起那些雖然難過但是也可以笑得開心的日子……想去依靠……可是,抬眼,四處冰冷。
又是一天過去了……早上的朝堂依然熱鬧……從東邊的水患,到北邊的軍防……從宮外的流言,到宮內的無矩……
他們吵來吵去……好在吵出了她想要的結果。
天下人都說,她楚璃算是個傳奇。
十六歲,帶著十三飛鷹,五百護衛,穿過幾十萬大軍,救出了先皇。十七歲登基,三年之內平定了所有的叛亂……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所有的功績滲透了多少人的血汗……他們不知道她可以擺平許許多多的叛黨,卻無法面對那些一心想著社稷黎民的世代忠良……
什麼應該重振朝綱?什麼後宮不可一日無主……什麼皇帝應以身作則,重建禮儀秩序,維護皇家尊嚴……
沒完沒了。
吃穿住行,沒有一樣不關心!
要不是前幾年朝廷多事,想必如今他們所關心的定然不只是這些……
她最討厭的就是規矩,她最不喜的就是那一身發亮刺眼的黃……她就是不喜歡那些祖法禮制……可是,她可以不听,卻無法阻止他們一個勁地說……
想著,心開始疼了。舊患難愈。
二舅說,那是心傷。
她的心髒差點被刺過,不是心傷是什麼?
二舅說,她不該想太多。
她真想把他拉上她的位置坐上幾天,看他想不想……
一想到這個,她不禁笑了……她想,她二舅一定會受不了,然後偷偷去弄些藥,把那些人折騰得開不了口……
看著那些白發的老頭子,使勁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的樣子,她不道德得感受到一絲快意……
笑,在一剎那凝固。
冷眸遠望。
不遠處,衣袂輕揚,白影飄然。這個人,不該著白,因為每一次看見都有讓她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看來,秦少莊主的內傷已經痊愈。」要不然,如何讓那些人不及阻止?
「不知聖上什麼時候放我走?」想不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他專挑了最僻靜的一條路,想不到會撞上他?楚黎?可是,真的是他嗎?他又懷疑了。眼前的這個人,和兩日前的清晨所見,一樣的憔悴,但是臉色已經好多了。眼前的人,有著印象中幾乎一樣的容顏……可是為何卻讓他感覺似曾相識……
「我們見過嗎?」不自覺地再次問。
「秦少莊主應該知道,這里可不是你隨便散步的地方。」起身,望向一湖碧玉,微瀾。她不去回答他第二個問題……開不了口。
我們見過嗎?這樣的問題對于他們太過殘忍!
「秦少莊主,如若想離開,只消說一聲,自有人帶你離開。只要記得你我的承諾。」風微動。她閉眼,一葉過。乍靜。到此為止,無需再添煩惱。
「我現在就離開。」這個地方,多一刻,他都不想留。
「好,若晨,送客。」淡淡一語。
「若晨領命。」說話間,人已經出現在秦風身後。
「這宮里高手如雲,你們要我秦風何用?」驀然想起眼前這個人那日清晨所說的,不禁道。
「秦少莊主,自有過人之處。」抬眼,看的是若晨。
「就此別過。」但願此生不見。
嗯。在心中輕應。
珍重。
對著一片冷清,她在心中輕語。
她只希望那個人一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