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檢。」
吹風機嗡嗡作響,他只看著鏡子,毫無回應,不知是沒听見還是在等下文。章孟藜瞅著他,又喊了聲︰「周檢。」
他關了吹風機,垂眼看她,「你究竟要說什麼?」
「你不會打領帶嗎?!」他每天的領帶是誰打的?
「會。」
她圓睜秀目,手一松,領帶垂在他胸前。「那你自己打啊。」
他放下吹風機,雙手扶腰,傾低臉龐審視她好一會,才說︰「女朋友幫男朋友打領帶,不是很正常嗎?」
「……」什麼意思?她好像有些明白,又不敢確定,只感覺心跳如擂鼓。
「你不是喜歡我?」他唇角微揚,目光爍亮。
「……」他昨晚沒醉?張了張嘴,很沒說服力地反駁︰「哪有?」
「哪沒有?」
「誰說的?」一觸及他漂亮的眼,她隨即別開目光。
「……」他微抬下顎,半眯著眼看她。為什麼他們對話如此幼稚?簡直和幼稚園吵架的孩子沒兩樣。
吁口氣,他說︰「沒人說,我有眼楮看,有心可以感覺。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以前能正視著我說話,最近老是不敢正眼看我?為什麼最近你一看見我,甚至我稍靠近你一點,你就臉紅給我看?為什麼你的筆記本會有我的名字,還有我常說的話?」
「……」啊,他居然連筆記本也發現了。她唇張了張,仍是找不出話回應。
「我現在給你機會說實話。」他雙手抱臂,神色認真。
「我又不是被告……」她嘟囔一句。
他輕聲笑,問︰「承認喜歡我,很困難?」
「當然啊。」她飄移著眼神,低聲抱怨︰「你一定會笑我,然後——」頓住。
等等!她這不是承認喜歡他了?抬眼,果然就見他一雙眼亮如恆星。
「我、我意思是——」
「我知道。」他只是笑,眉眼溫柔。「誰說我會笑你?」
所以呢?他老讓人想清楚再問、再說,但他自己語焉不詳,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抿抿唇,低著眼簾說︰「其實,你也不用在意,我——」
「我為什麼不用在意?你喜歡我,我喜歡你,這不是很美好的事?」
她一臉驚疑,瞪著他看,他好笑開口︰「你這什麼表情?」話出口的同時,似乎也明白了。他抬手,掌心貼上她臉腮,道︰「感覺不到嗎?我想,大概就是相處中發現你愈看愈可愛,發現你有我的眼緣。看你臉紅我會很高興,逗著你玩我也很愉快;你煮泡面的背影,會讓我覺得下班後有人為我張羅吃的感覺很溫暖;還有,像這樣踫你……」
他頓了頓,指尖在她臉緣輕輕滑過。「是我很想做的事。所以除了喜歡你,我找不到其它理由可以說明我的這些感覺。」
他手指冰涼,卻像帶有電力,被他踫過的地方,火一樣燙著、麻著。她垂下眼,輕道︰「我覺得……很意外……」雖然沒考上法律系,但好歹是國立大學中文系畢業,也考上了書記官,證明自己不是太笨,但為什麼遇上感情事,好像成了白痴?無法判斷、無法捉模……
周師頤點點頭。「所以,你現在是暗爽嗎?」
「哪里是……」她抬臉,揚聲反駁時,對上他溫柔的眼神,聲音就軟了。
她心一跳,低下眼,忽問︰「你說真的嗎?我曾經看過你講電話的樣子,很溫柔,那個跟你講電話的人,是女的吧?」
他皺了皺眉,想不起她意指誰。「你說跟我講電話的人?」
「我剛報到沒多久的事。那時候,遇到蘇隊長,我們一起上樓,你就站在走廊講電話。你好像在安撫對方……」那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那麼溫柔的神情。
安撫對方?他想了幾秒。「我想不起來是誰,但你說的有可能是我妹,她是老麼,又是唯一的女生,家人都疼,我也是。以前在家她很黏我,我調來這里後,少見到面,她倒是滿常打電話過來問我哪時回家。」
「你妹妹啊……你們是不是差很多歲?」她依稀記得他昨晚似有提過他國中時他媽媽生妹妹的事。
「差十三歲。」
「十三歲?」她想了一下,笑咪咪問︰「像你跟我一樣嗎?」
「你活該考不上法律系,算術這麼差。」他很惡意地掐住她臉頰。
「我記得你好像是二十四,我三十四,這樣是差十三歲?」
「反正就是差很多的意思嘛。」看起來好像很凶,掐捏的動作其實很溫柔,那令她笑得很甜。
「隨便你說,我無所謂。」他松手,俯視她。「那麼,親愛的女朋友,你還有問題要問的嗎?」
一聲親愛的女朋友,喊得她心花怒放,她低聲嚷︰「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周師頤點點頭,微低頸,把領帶兩端遞給她。「幫我打。」
「自己明明就會打,這麼懶。」兩手還是乖乖模上領帶。
「不是懶,我以為這叫撒嬌,這是男朋友該有的福利。」
撒嬌?他?形象不符啊。章孟藜只是很滿足地笑,帶了點不好意思。
他盯著她甜美的笑臉,心里一點騷動,他低喊她一聲︰「小偵探。」
「……我有名字。」她揚睫,隨口抱怨了句,只來得及看見他干淨的下巴,隨即感覺眼皮上一陣溫熱。
他吻了她的眼皮。她眼睫顫顫,覷見他的唇往她鼻尖上一印,然後是兩頰,接著她看見他的唇往下移,她緊張不已,想開口告知她沒接過吻時,唇瓣已被他輕含住。心髒像要跳出來,她兩手抓住他領帶,他笑出聲,在她唇畔落下細吻,他貼著她的嘴,低問︰「很緊張?」
她半張檀口,氣息微亂,只盯著他的唇,點了下頭。
「沒關系,我們慢慢來。」他雙手攬住她腰,在她尚不明白他意思時,他側首吻上她耳垂。
她下巴靠在他肩上,胸口與他身體緊貼,感受到他體魄透出的熱度,耳際有他溫暖的呼息,由淺至深,一下一下撩撥著她;落在耳際、臉頰的吻綿密輕柔,耐性地引逗著她,誘她動情。
她僵硬的身軀漸漸柔軟,兩手慢慢地試著貼上他胸膛,似乎听見他笑了聲,他的唇貼了上來……唇上、嘴里,都是他的氣息和溫度,這就是接吻嗎?
沒有辦法形容,只感覺頭暈腦熱,有些吸不進空氣,偏想要更多、更深,好像得從他那里才能汲取她想要的。
他移開唇時,還意猶未盡地在她唇瓣上輕啄幾下,才道︰「準備上班了。」
她點頭,臉頰還浮染著暖紅。
「領帶。你果然很久沒打,打這麼久還沒打好?」他指指鎖骨處。
她瞋他一眼,兩手忙著。「你一直打斷我……」
「是嗎?」周師頤低眼覷著她粉女敕女敕的臉蛋,情不自禁,俯唇又在她面頰上偷了個香。
她笑了聲,拍他一下。「你又打斷我,這樣會打不好。」
「你技術太差,所以現在起,每天早上過來幫我打領帶。」
「才不是我技術差,是你太煩了。」她又笑,故意扯緊領帶。
脖頸一陣束縛,斯文面孔崩裂,他「喂喂」叫兩聲,卻是雙手往她身後桌面一撐,俯嘴又去吻她唇……直到手機鈴聲響,才中斷這一吻。
他接起時,還眷戀地看了她一眼。「喂?」他听了听,微微皺起眉。「今天輪值外勤的檢察官不是我。」搶人工作,有強出鋒頭之嫌。
章孟藜听見似是與工作相關,盯著他瞧。
「專案會議?」周師頤微揚聲,神色已變。「好,你請司機十分鐘後把車開到司法新村那里,我走過去。」
結束通話時,不等她問,他一面將領帶打好,一面道︰「許朝翔死了,局長讓我指揮偵辦,先去相驗,再視情況主持專案會議。」
「許朝翔?」她驚呼出聲。
「初步懷疑和那兩件命案凶手同一人。」
同一人?那麼……
「凶手同時認識他們三個?」
「這個當然要調查。下午才要開庭不是嗎?」
「嗯。」
「那好,早上把這事情做初步處理。」他抓了外套穿上,帶著自己的筆電,拉著她往外走。「走,直接去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