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宏一進門,就讓黃秋菊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大半天跑的沒影,你死哪去了?是不想干活是吧?想讓老娘白養著你?你別想的美了,告訴你,沒門!」
林傾宏提著兔子的手抖了抖,低下頭不敢看黃秋菊那張凶惡的臉,小聲的辯解道︰「舅媽,我沒有……」
黃秋菊憋了好幾天的火氣了,如今終于林大哥和林老爺子都不在家,她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子,怎麼肯善罷甘休,繼續罵道︰「林傾宏你個小白眼狼,好吃懶做,想著在家里吃白飯?天下有那麼美的事?告訴你,想在我家呆一天,就要干一天的活……」
林傾宏被黃秋菊罵的站在大門口不敢進屋,就那麼戰戰兢兢的站著挨罵,向前,不是自己家,後退,亦無退路。幼年喪母心思敏感的少年,不由得想到了林嫣,以前跟著林嫣,日子雖然苦,卻不曾受過半分委屈,哪里被人這樣喝罵過,想到這里,不由得悲從中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又倔強的不肯落下來。
「呦,大少爺,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上了,你以為你是菩薩啊,來了我家得供著你?嗯?你個命硬的小雜種,老娘好心收留你,你要知道感恩戴德!!……」黃秋菊越說越不像樣子。
林傾宏听到那句命硬的小雜種,眼淚終究還是掉了下來。
林振本來在屋里不想出來的,因為他知道他媽媽的脾氣,越是都護著林傾宏,他媽的火氣越大,林傾宏的日子反而越不好過,如果讓黃秋菊罵林傾宏兩句,出出氣,黃秋菊可能還會少刁難幾次林傾宏,可是林振忍到現在,黃秋菊越說越不像樣了,林振在屋里實在是听不下去了,連忙走出來阻止黃秋菊。
「媽媽!你嘴上積點口德吧,林傾宏的媽媽是爸爸的親妹子!是咱家正經親戚,你胡說八道什麼呀!」
「我呸,我才沒有那樣不要臉的親戚,誰跟她是親戚?……」黃秋菊不依不饒的說道。
林傾宏面上閃過憤怒的神色,他就是個泥捏的性子,被人說自己死去的媽媽,也受不了,可是一想到林嫣去世前的叮囑,要他一定克己忍讓,委曲求全,林傾宏大力地用牙齒咬住嘴唇,生生咬出一道血印子,手里拎著桃子的手握的骨節發白,終究什麼也沒有做,生生的忍下了。
林振瞧了一眼林傾宏的神色,心里有些擔憂他,可也不好沖著他媽說什麼,只是夸張的說道︰「哎呀,小宏,如今這時節桃子可不便宜,你咋買了這麼多回來?我這兩天就想吃桃子呢,又不好意思跟爸張口要,怪貴的東西……」
林傾宏知道林振這是好心的在給他解圍,只小聲說道︰「同學送的……」
林振心知肚明,肯定是付暉買給林傾宏的,只是張口贊嘆著自己想吃桃子,一邊就從林傾宏手里接了過來,張羅著要洗來吃了,黃秋菊比林振更知道桃子貴,她何嘗不想買給孩子吃,不過是舍不得,這時候看到兒子吃了人家的桃子,怎麼也是吃人最短,黃秋菊嘟嘟囔囔的又罵道,「吃了我家多少米糧?拿回幾個桃子有什麼稀罕的?……」又罵了好幾句,推給林傾宏一大盆要洗的髒衣服才作罷。
林傾宏默默的把小兔子安頓在院子的角落里,抿著嘴抱著衣服去洗衣服了,黃秋菊瞅見林傾宏那兩只養的白胖的兔子,眼里閃過算計的光芒。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孩子們就要小學畢業了,小學畢業成績的好壞,直接影響中學的選擇,家里這三個孩子苗子都不錯,可要都去縣城里上學,這將是一筆巨大的花費,家里負擔不起那是肯定的,可讓誰不去呢?不讓林振或者林蔭去,媳婦那關就過不去,倆孩子成績都好,憑啥不讓去,媳婦得跟自己拼了命,不讓林傾宏去,自己良心上又過不去,這幾天林大哥眉頭間的皺紋又深了。
這天上學的時候,付暉就發現林傾宏眼楮紅紅的,像是哭過一樣,付暉就懷疑林傾宏在林家受了氣,不過付暉是個沉著的,沒當場逼問,等到放學的路上,付暉發現林傾宏沒有去給兔子打野菜,平時林傾宏都是在放學的路上順便給兔子打點野菜,今天卻反常的沒有。
「家里兔子還好嗎?」付暉問道。
林傾宏听到兔子這個詞,頓了一下,抿了下嘴,才說道︰「挺好的。」聲音有些低,顯然情緒不好。
付暉眼神閃了閃,道︰「是嗎?那我跟你去林家看看兔子的吧!」
林傾宏頓時停下腳步,支吾道︰「兔子、兔子……」
「兔子死了?」
林傾宏眼眶又有些紅,見付暉已經知道了,只得答道︰「嗯,昨兒我回去就死了,兩只都死了……」小孩養了許久的兔子,都長的白胖了,顯然是有了極深的感情,說起來就很難過。
「兩只都死了?怎麼死的?」付暉一挑眉毛,兩只一起死,肯定不是生病,「黃秋菊殺的?」
「嗯……舅媽說快要升學考試了,要吃點好的給林蔭補補……」
昨天林傾宏一回家,就發現兔子窩空了,就有不好的預感,果然飯桌上就有兔子肉,林傾宏當場就險些掉下淚來,林大哥看著孩子難受,有些不忍,說道︰「你這個人也是,小宏養的好好的兔子你殺了干嘛?!」
「他每天吃我的,喝我的,我吃他個兔子還不行?你沒見林蔭瘦的厲害,馬上又要考試了,不該給孩子補補?你要有本事你去買幾只雞鴨回來,我還瞧不上這兩只破兔子呢!我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殺了兔子也不為了給我自己解饞,林老大你有良心沒有?……」
林大哥讓黃秋菊說的面紅耳赤,心中更是愧疚,覺得自己沒有本事才讓妻子這樣,頓時也張不開嘴再說黃秋菊什麼了,只得小聲哄林傾宏道︰「小宏,以後舅舅再給你買兔子啊,別傷心了……」仿佛知道自己說的是空話一般,林大哥說著就閉了嘴,家里哪有閑錢買兔子呀。
林傾宏連忙說道︰「我不要兔子,舅舅,養這兔子本來也沒用,不如殺了吃了……」林傾宏嘴上這麼說著,夜里卻自己偷偷的哭了一場。
付暉知道兔子死了,就能猜到林傾宏有多難受,如今付暉也成熟多了,並不是那個一沖動就握著拳頭去打架的傻小子了,他知道林傾宏要在黃秋菊手下討生活,他去找黃秋菊算賬純粹是給林傾宏找麻煩,于是付暉摟著林傾宏親了一下,安慰道︰「有我呢,想要兔子,我給買!」
林傾宏卻搖搖頭,道︰「不要兔子了,再不養了,養了傷心。」
付暉听了只是使勁握緊了拳頭,卻什麼也沒說,付暉心道,都是自己沒錢惹的,要是有錢,自己養著小宏,還用看那個臭婆娘的臉色?!
錢!!!無論如何要掙錢!!!付暉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