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禍丞相只是個障眼法,母後想殺麗妃,因為她是皇祖母的人!」
容祁話音落下瞬間,靜謐空氣里傳來「嘎」的一聲響,太後華貴護甲生生折斷了!
她的眸子一緊,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捂住了容祁的嘴︰「皇上,休要胡說!」
容祁拂開太後的手,冷眼望著她坐下道︰「母後敢做還不敢讓朕說嗎?」
太後華美臉龐褪盡血色,立于容祁面前良久,才絞著錦帕道︰「哀家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皇上好!哀家是皇上的生母,哀家難道還會害你嗎?謫」
「那皇祖母會害朕嗎?」容祁眸華略抬,悄然落在眼前面色難看的太後臉上。
太後心頭微震,幾次動了唇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幻。
容祁哂笑起身道︰「母後身體安康朕就放心了,別的兒臣心中有數,母後不必太過操心。」
「皇上……」太後見他欲走,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容祁側目瞧了一眼,抬手拂開她的手,話語低沉道︰「這次的事讓鐘諍舟背了黑鍋,朕當做不知道,希望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語畢,他不再停留,大步離去。
「皇上,皇上……」太後追至珠簾外,見容祁已出了房門,周富公公急著跟著出去。竹盈忙扶住太後,她壓低聲音道︰「太後娘娘為何不將實情告之皇上?」
太後的臉色稍白,她凝著容祁背影,咬牙道︰「哀家也怕事情鬧大,怕皇上的脾氣收不住……」
竹盈微微嘆息一聲,規勸道︰「太後娘娘別太傷心,皇上日後會明白您的苦心的。」
太後一言不發站著,她不需要他明白,她只希望他平安康健。
…………
御駕離開了坤寧宮後便徑直朝御書房去了,周富扶容祁下來時只覺得他的手冰涼至極,他擔憂道︰「不如奴才先送皇上回寢殿歇會兒。」
容祁卻搖頭,二人入了御書房,他行至案邊坐下,思忖片刻,才開口道︰「周富,磨墨。」
他要給晉王寫封信。
…………
禾晏因病著,于是在床上躺了多日,每日好吃好喝招待著。
最高興的當屬阿瓷,禾晏病中胃口不大,每每吃不完的總要便宜了它。
幾天功夫下來,禾晏氣色不錯,阿瓷還胖了整整一圈。
听說簡沅隔日便來丞相府一趟,卻也不來看禾晏,禾晏心中奇怪,還以為是容祁又病了,問了謝瑯幾次都說不是。
顧辭除了每日上朝,剩下也不見他來禾晏房里,久而久之禾晏便有些按捺不住了。總覺得三日不見他,心里就跟少了點什麼似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就不能抬頭看我一眼嗎!」禾晏一手執著雞毛撢,敲著阿瓷的頭,它吃得歡快,只管搖尾巴,對禾晏的話充耳不聞。
禾晏托腮睨視著它,悶悶道︰「阿瓷,你說是不是我逼他送走了大嫂,他心里怪我呢?要不然為何她走了之後他幾乎都沒來看過我呢?」
她又用雞毛撢在它頭上敲了敲,阿瓷吃得更歡快,哼哼唧唧的。
禾晏懊惱地站起來,撓了撓頭發︰「他不來,要不我去?」走了幾步到門口,她又惱了,「我又沒錯,我干嘛去!」
她推門行至院中,今日天氣甚好,陽光明媚,禾晏倚在廊柱上頷首眯了眯眼楮,深吸了口氣。
她自中毒後還是頭一次出來,如今好得七七八八在房內是再待不住了。
從能下床的第一天便想方設法想要出去,但張管家執意說大人交代了,身體好之前哪里也不能去。
「病好前不能出門,晚上不能出門,一個人不能出門,哎呀,他拿我當什麼管啊!」禾晏不悅地喃喃。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她非得出去,還得徹夜不歸!
禾晏打定了主意才要走,正逢張管家端著藥自一側過來,見了她就喊︰「禾晏姑娘!」
禾晏身體一好便忘了還要吃藥的事了,她訕笑著︰「咦,管家怎麼親自來了,梅清呢??」
她識趣地端起藥碗便喝,張管家笑道︰「我正巧要去前廳,順道路過,便給你端來了。大人出門一趟,讓梅清跟著了。」
禾晏驚訝道︰「何時大人出門都帶丫環了?」
張管家一愣,片刻才笑道︰「哦,大人這幾日……身體不太好,我想著身邊還是得安排個人照顧著。」
「病了?」禾晏撐大了眼楮。
張管家似乎不願多說,含糊幾句便拿著空碗離去了。
行至拐角處,他又回頭看一眼,大人吩咐不能將他中毒之事外傳,可張管家卻覺得大人唯一不想讓之知道的人便是秦禾晏。
他無奈一笑,反正他也沒說大人中毒的事。
張管家一走,禾晏的心情五味陳雜。
原來顧辭的病了才沒來看她,她似乎挺欣慰的。可一想起他病了,她又
tang擔心。
「哎,擔心什麼,人家是主子,伺候的人可多著!」她低頭踢了踢院中的石子,可是……想起簡沅近日時常出入相府,禾晏的黛眉就擰起來了。
她去看幾眼又不會少塊肉!
于是,在府上轉悠了兩個時辰顧辭還沒回來。
天色漸晚,廊下燈籠都點了起來,顧辭還沒回來。禾晏有些鬼使神差走到了大門口,外頭天色發青,行人匆匆趕著回家,她側倚在門柱上,時不時朝外頭看看。
阿瓷一直興奮地在里外奔竄著。
…………
這日顧辭從宮里出來已是很晚,謝瑯替著燈籠上前,只見他的臉色低沉,全然不見笑意。
丫環梅清抖開了風氅替他披上,他卻忽然站住了步子,又回頭朝皇宮看了一眼。
「大人怎麼了?」謝瑯低聲問。
他緊蹙眉頭,片刻才道︰「听說鐘諍舟被擒之時反抗被殺,皇上將此案結了。」
謝瑯不解道︰「既然人已死了,大人還在擔憂什麼?」
梅清扶他上馬車,他的眉心不見舒展,此案到鐘諍舟絕不是結束,他身後必有幕後主使,他相信皇上不會不知道這點,是什麼讓他匆匆結案?
馬車緩緩行進,顧辭靠在車內閉目冥思。
那日自鑄造司回來後,皇上似乎心事重重,鐘諍舟一案明顯另有隱情,莫非皇上是知曉的?
他霍然睜眼,隨即又無奈一笑。
他了解容祁,他有時雖行事浮夸,實則是個難得穩重的人,既然他不願說,想來也是心中有數。
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容祁還未完全相信他。
帝王心,是如此的深不可測。
…………
馬車緩緩在府門口停下,梅清扶顧辭下車,他抬眸之際一眼便瞧見側身倚在門柱上的禾晏。
廊下燈籠搖曳,柔和燈光將她嬌小身影拉得很長。
阿瓷已歡快叫著朝他跑來,禾晏忙張望過來,瞧見顧辭回來,她的臉上很快染起了笑,忙跨出了門檻過來。
顧辭微微一愣,她在瞧見他時連眸子都亮了,是在這里等他回來嗎?
他不免站住了步子,做夢都不敢想的場景,竟在他的眼前出現了。
阿瓷已在他腿邊轉了幾圈了,他含笑彎腰模了模它的頭。
禾晏見他過來,忽然有些局促,握著雙手艱澀道︰「回來了?」
他輕「唔」一聲,鳳目含笑落在她略紅的臉上︰「夜里風涼,你身子還沒好全站在這里做什麼?快進去。」
「哦……」她依言跟上他的步子,偷偷看著他的側顏道,「听說你病了?」
他的步子微一滯,斜視著她道︰「誰說的?」
「就張……」
「沒有。」他不待她說完便冷冷打斷。
禾晏一噎,想起她是擔心才要見他一面,這混蛋連話也不好好跟她說,心里有氣更有委屈,不想和他多說,扭頭便走。
顧辭回眸看她一眼,也沒停下腳步,只低聲吩咐著︰「一會把吃的送去她房里。」
…………
禾晏氣呼呼帶著阿瓷回到住的小院里,見阿瓷一路情緒高昂,她睨它一眼氣憤道︰「你看看你哪兒身子不好?能吃能喝能拉能睡的!」
「汪汪。」阿瓷沖她叫。
她的臉色更冷︰「叫起來還中氣十足!你病?我信你我才有病!」
在院中待了會兒,便見梅清送吃的來,說是顧辭吩咐的。
阿瓷的狗鼻子就是靈光,一聞到吃的就口水直流。禾晏松開了狗鏈,它如離弦的箭沖進屋去,禾晏忍不住罵道︰「吃吃吃,梅清在你身邊比我好是吧?一見人家就跑得比誰都快,瞧你那狗樣!」
「嗤……」謝瑯的笑聲傳來,「秦公子訓起狗來還是有模有樣的。」
禾晏回頭就見謝瑯立于廊下,她心中不快,起身便道︰「偷听非君子,不要臉!」
謝瑯的臉色黑了,她哼一聲轉身便出了院子。
禾晏埋頭走了一段路,心中更是郁悶不堪。說來奇怪,多日不見顧辭便想要見,見了又一肚子的氣。
這日子沒法過了!
禾晏疾步又都了一段路,咬咬牙打定了主意,反正現在心情也不爽,不如干脆找顧辭吵一架吧!
說不定發泄發泄心情就好了。
她扭頭便朝顧辭的房間走去。
他不喜下人進他的房間,是以一到晚上,他屋前院子里便靜謐異常。
仿佛連那幾盞燈籠也顯得越發孤寂。
顧辭的房內亮著燈,隔著窗紙,禾晏還瞧見他的身影了。
她大步上前就叩門。
「誰?」
「我。」
顧辭俊眉微蹙,忍不住笑了︰「何事?」
「讓我
進去說。」
他立于門前卻不開︰「有什麼事在門外說吧。」
她執拗︰「開門!」
他有些頭疼道︰「若不是要緊事,明日再說。」
外頭的敲門聲果然停止了,人影也離去,顧辭無奈一笑,轉身正要入內室,突然听得後窗處床來響動,他驚訝繞過屏風,沒想到她居然爬窗了!
禾晏未等他開口便徑直道︰「大人這幾日都干什麼去了,每日都這樣忙!」
顧辭沒想到她劈頭就來這樣一句,有些不悅道︰「自是有事。」
「有事?什麼事?忙著想餿主意來冤枉我表姐吧!」
其實沈琉璃的事就如顧辭說的,她秦禾晏也不是白痴,但她今日就是來吵架的,顧辭那種若即若離的態度就讓她火冒三丈,他怎麼不高興她就怎麼說!
果然,他的臉色不佳︰「出去!」
他伸手過來拉她,她死賴著不走,咬牙道︰「戳到你的痛處你就趕我走,我偏不走!」
他打算將她拖出去,她拽拉著他的手道︰「那你說你到底忙什麼,為什麼不來看我,一次都沒主動來過!」
他驀然怔住,眸華落在禾晏五官緊皺的小臉上,他的口氣不再那麼強烈,音色也低了些︰「因為……鐘諍舟的事。」
「鐘諍舟?」禾晏立馬態度變了,一改無理取鬧的樣子,「人呢?抓到了嗎?」
「死了。」
「死了?!」這麼快!
他點了點頭,原本有些粗魯扼住她的手腕,眼下悄然改成了輕握,將她拉至門口道︰「這是政事,不容你參與,先回去吧。」
不知為何,禾晏總覺得他就是在急著要趕她走,可他瞧著她的態度也不是厭惡。她還記得在門口時他的笑容,分明是想同她說話的……
她抬眸看向他,認真道︰「政事我自然不能管,可這件事關乎我的性命,擺私底下也是我的事,我就不能听听嗎?我又不往外宣傳。」
他難得順著她道︰「今日不早了,明日找時間我告訴你。」
「現在才剛申時……」
禾晏才反駁,忽而覺得他推住她的手暗中用了力,她一腳已出了門檻,眼看著便要被他請出去,禾晏突然轉身一把抱住他,窘迫地將臉埋入他的胸口道︰「你不說我就不走!」
「秦禾晏……」他訝然看著她。
她趁他不注意松手竄至他的屋內,靠著梁柱警覺看著他︰「這鐘諍舟差點害死我,難道我不能听听嗎?」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在梁柱上來回磨蹭著,想著萬一他再來拉她她也好死死抱住梁柱。
顧辭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姑娘家這樣賴皮的,看的他又好氣又好笑。
手指勾住房門略拉上半扇,禾晏見他再去拉另一扇時身形似乎有些不穩,她撐了撐眼珠子,又不敢上前,便忍不住喚他︰「大人?」
顧辭背對著禾晏,他抬手撫上心口,額角已有密汗沁出,他體內余毒未清,雖有服藥調理,但晚上總要發作。
沒想到與禾晏周.旋一遭,還是沒能哄她回去。
「大人?」禾晏又喚他一聲,見他也不轉身過來,她心中糾結一陣,「你……別耍我啊?」
她終是松了手朝他走去。
顧辭費力順了口氣,有些想笑,她以為他是在引她過來好推她出去嗎?他拉上門,自顧轉了身。
她見他低著頭,看不清他的臉色,禾晏心里緊張,快步上前扶住他。她矮他一截,往他身前一站,很容易便能看到他的臉。
「怎麼了?真病了?」她見他的臉色煞白,滿額的汗,忙扶他坐下道,「我讓管家去請大夫來!」
他拉住她︰「不必了,許是這幾日事情太多,累了,休息一下便好了。」他拿出藥服下,見她依舊定定地看著自己,勉強笑道,「簡太醫給的藥,說讓我調理幾日。」
禾晏心中煩亂,皇上雖寵信丞相,但倘若說丞相病了要宣太醫也不至于是簡沅前來。再有張管家讓他出門也得帶著丫環來看,他的病一定很嚴重。
禾晏的指尖一涼,莫非他得了不治之癥?
顧辭見她突然不說話了,才欲開口,便見她驀地起身將他扶起來道︰「大人還是上.床休息吧!」
她的手有些顫抖,他溫暖大掌覆上她冰冷小手,她抬眸撞上他溫然眉目。
他悄聲道︰「怎麼了?」
那一刻,禾晏也說不清為什麼,就是心中很怕,傾身抱住他的身軀,她顫聲道︰「大人你不會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