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是病人還吵架,你們這些家屬都是怎麼想的。」護士埋怨了句,推門走進洗手間。但很快就出來了。
「里面沒有人,你是不是弄錯了。」
「不可能,我看著她進去的。」慕東霆不顧一切的沖進去,發現的確如護士所說,女洗手間里空無一人,而窗子卻大敞著。他來到窗前,發現窗子外是安全通道,看來林初夏是從這里跳出去,逃掉的。
他緊握拳頭,惱火的捶在一旁的牆壁上。
慕東霆與顧子揚在長廊上會合。「找到人了嗎?」顧子揚問刀。
「讓她跑掉了。」
「看來她並不想見你。」顧子揚聳肩。他可以理解林初夏的心情,換做任何人,感染了這種病,都沒臉面對,所以,林初夏三年前才會選擇不告而別恍。
「多叫幾個人繼續找,她身上穿著病服,跑不了太遠。」慕東霆剛說完,手機就嗡嗡的震動起來,是別墅打來的電話。
「什麼事?」他接听了電話,聲音中帶著幾分不耐。
而電話那端傳來了馮媽焦急的聲音,甚至還帶著一絲哭腔,「姑爺,你快回來看看吧,小姐出事了……」話未說完,她就低低的抽泣起來。
「究竟怎麼回事兒?」慕東霆沉聲問道,可馮媽一直哭,只讓他快些回去,看來事情應該很嚴重。
「家里出了點兒事,我要回去一趟,初夏這邊就交給你了。」慕東霆掛斷電話,向顧子揚交代了句,便匆匆離開了。
顧子揚看著他倉皇而去的背影,不自覺的蹙起眉頭。家里的事還不就是沈天雪的事,他居然丟下林初夏跑了。沈天雪,她對于東霆來說,真的只是單純的喜歡那麼簡單嗎?!
……
慕東霆的勞斯萊斯幻影在道路上疾速行駛,市區內,車速已經飆到了130邁,並連闖了幾個紅燈。
而此時,別墅內。
地面一片狼藉,天雪四處胡亂的翻找著,書架上的書被她一本本翻過,然後丟在地上,首飾盒散開著,里面的珠寶首飾凌亂的掉了一地。床鋪、被褥,衣櫃中的衣物統統被她丟了出來。
「小姐,你在找什麼?你告訴馮媽,馮媽幫你找好不好?」馮媽緊跟在她身後,卻根本阻攔不住。
「bless,我的bless水晶手鏈不見了,那是阿言留給我的,不能丟,我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找到……」天雪目光空洞渙散,口中不停的呢喃著。而後,突然轉身,雙手死死抓住馮媽的肩膀,並用力的搖晃著,「你看到我的水晶手鏈了嗎?看到了嗎?」
「沒,沒有。」馮媽搖頭,明顯感覺到天雪的情緒很不對勁,「小姐,你究竟怎麼了?」
而就好像沒听到她的話一樣,一把推開她,向另一個房間內走去。跌跌撞撞中,撞到了桌面上擺放的古董瓷瓶,啪的一聲脆響後,瓶身墜地,摔得四分五裂。
「小姐當心,別被瓷片劃傷了。」馮媽一邊說著,一邊走出去,拿了工具打算清理。而當她回到屋內的時候,只見天雪蹲在地上,雙手正在不停的扒著滿地碎裂的瓷片。掌心的皮肉早已被尖銳的瓷片扎的血肉模糊,地板上都是一道道模糊的血跡,而天雪就好像不知道疼痛一樣,機械的重復著同一個動作。
並不停的哭著呢喃,「阿言,阿言,對不起,是我不好,我把你留給我的手鏈弄丟了,我找不到,我怎麼也找不到……」
淚珠一顆接著一顆滴落下來,滴落在血痕中央,暈開了一片。
「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馮媽驚呼一聲,手忙腳亂的把她從地上扶起,扯著她走進浴室中,握著她的一雙手,在水龍頭下沖洗。
冰冷的水柱沖刷著掌心,終于喚醒了天雪一絲絲的意識。她的情緒漸漸的平靜下來,僵硬的站在那里,任由著馮媽擺弄。
只是,她覺得頭痛的像要炸開了一樣,她在美國時,每次犯病時都會出現。她又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小姐,還疼嗎?我這就去拿醫藥箱,給你包扎一下。」馮媽心疼的說道。
天雪茫然的搖頭,然後,無意間的抬眸,她看到浴室鏡中,是一張髒亂不堪的臉,頭發凌亂,臉上還沾染著血跡。她呆呆的看著,她看到那張臉似乎在一點點的扭曲,改變,最終變成了阿言青色僵硬的面孔,他瞪大了雙眼看著她,似乎死不瞑目。
天雪恐懼的搖頭,踉蹌的後退了幾步,而後,雙手捂住頭,突然失聲驚叫,「啊!」
她跌坐在地上,身體蜷縮成一團,萎縮在角落之中,不停的痛苦尖叫,就像一個瘋子一樣。
馮媽嚇得手足無措,根本不敢靠近她,而正是此時,慕東霆回來了,他推門而入,眼前的情景幾乎可以用慘目忍睹來形容,甚至連慕東霆都不由得震驚了,一張俊臉變得極難看。
此時,天雪躲在浴缸下的角落之中,由于過度的掙扎,掌心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她的臉上、衣服上都是觸目驚心的血跡。她把臉貼在冰冷的
tang牆面上,臉色慘白,目光模糊渙散,好像把自己禁錮在一個黑暗可怕的世界之中,不停的痛苦掙扎。
慕東霆看著她,只覺得心髒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的揪住了一樣,連每一個喘息都是疼痛的,是他的錯,他不該和她爭吵,不該丟下她一個人,更不該放任她一個人難過。
「天雪。」慕東霆來到她身邊,不顧一切的伸手把她扯入懷中,任由她在懷中掙扎。
他緊緊的抱著她,溫柔的安撫,「雪兒,我是東霆哥哥,你看著我,告訴我,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天雪在他懷中慢慢的安靜了下來,她看著他,渙散的目光漸漸的凝聚,而下一刻,含淚的眼眸中突然浮起劇烈的恐懼,她再次失控尖叫,「不,不要,不要踫我,東霆哥哥……」
她緊閉著雙眼,好似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她被他死死的禁錮在身下,無論她怎樣反抗掙扎,甚至哭泣求饒,他都沒有放過她。
「好疼,好疼啊,東霆哥哥,我怕,我好怕!」天雪的雙手死死的扯著慕東霆胸前的襯衫,僵硬的身體劇烈的顫動著,她分明看著他,空洞的眼眸中卻看不見他的倒影。
她一直抓著他的衣服不放,而那雙手,卻好像抓著他的心一樣,能讓血液停滯,似乎隨時都能把他的心捏碎。慕東霆還是第一次體會到這種感覺,原來一個人可以為另一個人難過到這種程度。
天雪似乎很害怕他,他每一次伸出雙手想要抱她,她都會拼命的躲閃。可慕東霆顧不了那麼多,他不顧她的反抗,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抱出了浴室。
「讓司機備車,我要送天雪去醫院。」慕東霆急切的吩咐道。
醫院中,醫生給天雪注射了鎮定劑後,她才漸漸的安靜下來,最終昏睡過去。
慕東霆給天雪辦理了住院手續,而後轉入VIP病房進行下一步的觀察治療。
「醫生,我太太的情況嚴重嗎?她怎麼會突然失控?」
醫生翻看著病例,耐心的解釋著,「慕先生,你太太患有重度精神性障礙,也就是我們通俗所說的精神病。她的家族有遺傳性精神病史嗎?」
慕東霆十分確定的搖頭,「沒有。」兩家是世交,他和天雪從小一起長大,沈家的每個人都是健康的,而天雪從小到大也沒出現過任何精神方面的問題。
「那一般來說,就是她後天受到過很嚴重的刺激,才會導致精神障礙。她應該是曾經治療過,目前來看,病情被控制的很好,只要不再受到刺激,應該不會加劇病情。」
「那我太太什麼時候可以出院?」慕東霆問,雖然面上平靜,但內心卻早已波濤洶涌。
曾經的天雪,樂觀,開朗,無論她走到哪里,都像個小太陽一樣,身上帶著陽光,能點亮人的內心。這樣一個純真的女孩,慕東霆無法想象究竟在她身上發生過多麼可怕的事情,才會讓她的精神受到嚴重的刺激,想必,那傷害應該是致命的。
「只要她清醒過來就可以出院了,也不用過度擔憂,慕太太的病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目前來看,她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的,並且,只要不是遺傳,下一代也不會受到影響。」
今天還真是黑色的一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幾乎讓慕東霆焦頭爛額。
他回到病房的時候,天雪依舊在沉睡,安靜的睡眼,平靜而美好,讓人完全無法把她和一個精神病人聯系到一起。
慕東霆靜靜的守護在床邊,握起她冰冷的小手,貼在自己側臉。他看著她,剛毅的薄唇抿起淡淡的弧度,「雪兒,告訴我,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為什麼你會……那麼害怕我?我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情嗎?」
慕東霆是何其精明的人,他又怎麼會感覺不到天雪對他的恐懼,天雪兩次失控,而她每一次失控之後,都會表現出對他極度的恐懼,好像他是洪水猛獸一樣,避之不及。可是,他搜尋遍所有的記憶,也不記得他曾經對她有過任何一絲一毫的傷害。從小到大,他都把她捧在掌心,像親妹妹一樣疼寵著。
貼在腮邊的小手突然動了幾下,卷曲的長睫如同蝶翼一般輕輕的顫動,而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簾。
「醒了?」慕東霆溫笑,伸出指尖輕輕的撥開她額前零亂的碎發。「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來。」
天雪淡淡的搖頭,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來,她看著他的時候,目光雖然清明,卻帶著幾分冷淡與嘲諷,她心中非常的清楚,這一次發作,她的病情就再也瞞不住了。在女人心中,永遠只會想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給相愛的男人。可是,他見到了她最丑陋猙獰的一面,他會不會嫌棄她,厭惡她呢!
「後悔了嗎?你娶了一個瘋子。」
而慕東霆並沒有回答她有些尖銳的問題,他傾身靠過去,動作溫柔的把她擁入懷中,溫熱的吻輕落在她唇角。「別胡思亂想,醫生說你並沒有大礙,只是情緒有些失控了而已,對不起,我不該和你吵架,以後都不會了。」
天雪清澈的眸子眨了幾下,有些呆愣的看著他,慕東霆的反應幾乎完全出乎她意料,一時間,她的大腦居然停止了運轉。
慕東霆溫笑著,又吻了吻她柔女敕的臉頰,然後托起她的雙手,此時,她的手掌已經被包扎過,纏著一層白色的紗布。
「疼嗎?」他心疼的問道。
「不疼。」天雪如實回答。當時整個人都是麻木的,根本感覺不到疼,而現在傷口被處理過,也沒有任何的疼痛感。
「這幾天要小心一些,別沾到水。」他耐心的叮囑道。
天雪的頭輕靠在他胸膛,抬眸看著他,欲言又止,「東霆,你真的不介意嗎?我的病,也許永遠也好不了……」
「噓。」慕東霆長的十指按在她柔軟的薄唇上,「又胡鬧什麼,醫生說你不是病人,你就不是。別以為把自己弄病了我就能事事遷就你,想讓我寵著你,就要學乖一點,知道嗎?」
他離她很近,說話間,薄唇有意無意的磨蹭著她臉頰敏.感的幾膚,天雪臉蛋微紅,小手擋在他胸膛,試圖推開他,卻被他一個用力,突然按倒在床尚,下一刻,溫熱的吻鋪天蓋地的落了下來,吻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吻得她根本沒有空暇去思考別的事。
對于天雪的病,以及她是如何患病的事,慕東霆絕口不提,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會再次刺激到她。
「東霆,我餓了,」天雪抿著唇,柔柔弱弱的說道。
「想吃什麼,我去買給你。」慕東霆問。
「只要是你買的,我都喜歡吃。」天雪扯著他一片衣角,討好的模樣。
慕東霆溫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然後起身離開。
房門一開一合,天雪的目光散落在門口,臉上的笑靨一點點凝固。支開了慕東霆,她馬上撥打了劉芸的電話,知道天雪犯病,劉芸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病房內,天雪靠在劉芸懷中,微弱而無助的顫抖著,「醫生不是說已經好了嗎?為什麼還會犯病,劉芸,我不想當瘋子,我不是瘋子……」
「別怕,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劉芸緊緊的抱著她單薄的身體,安慰的話越顯蒼白。自從阿言死後,天雪就徹底崩潰了,她在美國並沒有求學,而是一直在資料,整整四年的時間,才完全康復。
「劉芸,幫我訂一張去美國的機票,我要出國,我不要呆在這里,我不想再讓他看到我發瘋的樣子。」天雪開始有些語無倫次,目光再次渙散。
劉芸的雙手用力按住她肩膀,聲音不由得拔高,試圖喚醒她的理智,「沈天雪,你現在說的才真是瘋話!你記不記得在回國的飛機上你對我說過什麼?你說美國的一切就像噩夢一樣,你不喜歡吃西餐,不喜歡金發碧眼的陌生人,不喜歡被人關在‘籠子里’,不喜歡那些能吃到吐的藥片……現在,我們回來了,噩夢結束了。你還要回去做什麼?讓噩夢周而復始的上演嗎?天雪,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天雪呆愣的看著她,眼楮睜得大大的,卻沒有淚,她只覺得雙眼干澀的疼痛。蒼白的唇片顫抖了幾下,微弱的吐出幾個字,「可是,劉芸,我怕……」
劉芸當然知道天雪怕什麼,她怕破壞自己在慕東霆心中完美的形象,越是在乎,就越是害怕,怕到想要逃離。呵,這就是女人啊。
劉芸真恨不得敲碎沈天雪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麼結構的。「沈天雪,這次發作只是意外而已,一定不會有事的。所以,你現在馬上給我清醒過來,如果你敢逃,我就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慕東霆,要瘋,要崩潰,那就一起瘋,一起崩潰算了,他憑什麼可以置身事外!」
「不,不行!」天雪驚呼一聲,她雙臂緊環著身體,身體顫抖的更厲害,但情緒卻一點點的平靜下來,她含著淚,強迫自己鎮定。很顯然,劉芸的威脅起了作用。
劉芸在床邊坐了下來,無奈的嘆了一聲,「你愛他永遠比自己多,沈天雪,活該你受苦。」
天雪苦笑,嚶嚀了句,「大概,上輩子欠他的吧。」
之後,是短暫的沉默,天雪的狀況似乎好了很多,目光平靜清澈,完全不似個病人。
而後,病房的門被人從外推開,慕東霆回來了,因為外面還下著雨,他的身上還夾雜著一絲雨氣。見到劉芸,只是淡淡的點頭,已示禮貌。
「外面的東西怕你吃不慣,回去做了些菠菜蛋花粥給你,嘗嘗味道。」慕東霆耐心的盛了些粥,放在唇邊吹涼了,一勺勺小心翼翼的喂給天雪喝,喂完之後,細心的用紙巾為天雪擦拭唇角。
劉芸站在一旁,出聲打趣道,「沒想到慕總越來越有模範丈夫的潛質了,把天雪交給你,我也算放心了。」她說完,拎起包打算離開,人家夫妻恩愛甜蜜,她可不想繼續當高瓦數電燈泡。
「我送送你吧。」慕東霆溫聲開口,簡單的收拾了下食盒,用濕巾擦過手,隨同劉芸一起走出病房。
Vip病房專區的長廊
,寂靜而空曠,只偶有幾個醫生或護士經過,慕東霆突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向劉芸,深邃的目光帶著幾分探尋。
「慕總有事嗎?」劉芸問道,她當然知道慕東霆不是送送她那麼簡單,她一個小小的財務部副總監,還沒重要到需要勞煩總裁大駕。
「醫生說天雪的精神受到過強烈的刺激才會導致精神方面的疾病,她在美國的時候是不是曾經發生過什麼?」
「慕總就這麼肯定是在美國而不是出國之前?」劉芸的語氣半譏半諷。
而慕東霆筆挺的站在窗前,鳳眸幽深,深沉的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他需要的是回答,而不是被反問。
劉芸知道,如果她什麼都不說,慕東霆不會輕易放她離開,思慮片刻後,她才說道,「天雪曾經被強爆過。」
劉芸的話就好像一記重錘,狠狠的砸在慕東霆心上,一時間,他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只覺得疼,替天雪而疼。難怪那一次兩人爭吵,他逼問她第一次給了誰的時候,她的反應會那麼強烈。現在想來,那無疑是在天雪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她該有多疼啊。
「什麼時候的事?」他又問。
「大概六年前。」劉芸含糊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