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夏什麼都沒有說,顫抖的伸出指尖,一頁一頁,認真的翻看著案卷,只是,臉色越來越蒼白,身體也顫抖的厲害,看到最後,整個人都僵硬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而她所有的反應,慕東霆都看在眼中,他冷然的笑,嘲諷之意盡顯。「初夏,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下,為什麼出事的時候,你還是處.女?」
林初夏身體劇烈的顫抖著,冰冷僵硬的指尖,連案卷都拿不住,啪的一聲,掉落在床下。她忐忑的看向慕東霆,唇片顫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林初夏再能言善辯,那個天大的謊言,也無法自圓其說。
她認命的緊閉起雙眼,一串淚珠撲朔而落。哽咽著,終于再次開口,「對不起,東霆,真的對不起,是我騙了你……那天,我把你送回家,因為是搭的順風車,車子就在外面等著,所以,我把你送進家門,見你一頭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之後我就離開了。後來,我回了家,直到,你們寢室的老三打電話給我,語帶曖.昧的問我,問我你的床.上工夫怎麼樣,我才知道他在你的酒里面放了東西。敦」
林初夏一邊模著眼淚,一邊斷斷續續的回憶著。她抬起眼簾,觀察著慕東霆的反應,卻只見他俊顏清冷,墨眸幽深,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甚至,連坐姿都不曾改變半分。他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百無聊賴的听著與己無關的故事。
他的目光冷淡的掃過她,只輕吐出兩個字,「繼續。」
林初夏淚眼模糊著,繼續說道,「我擔心你出事,所以慌慌張張的跑了回去,可是,時隔三個小時,我回到慕家的時候,你已經不在客廳里了。我又跑到你的臥房,推開門,就見到床榻凌亂,而你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還沒有醒來。我,我看到床單上有一抹刺目的血痕,當時,我只覺得心都要炸開了一樣,沒有哪一個女人,見到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之後,還能保持平靜。」
林初夏雙手遮住眼簾,身體仍在不停的顫抖著。「我當時失控的跑到床邊,想要把你叫醒,我想質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要做對不起我的事,可就是這個時候,慕伯母回來了,她看到眼前的一切,就理所當然的以為我們之間發生了關系,她把我叫到客廳,狠狠的訓斥了一番,然後,你就醒了。讓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也誤以為和你發生關系的人是我。誓」
「為什麼不解釋?初夏,你明知道我誤會了,那你為什麼不解釋?」慕東霆突然拔高了音量,大聲的質問道。
而林初夏的回答,幾乎是用吼得,聲音比他還要大,甚至可以用歇斯底里來形容,她哭的也很沒形象,「你要我怎麼解釋?如果我說了,我就會失去你。東霆,我太了解你了,你是個把責任看的比什麼都重的男人,那個女孩把第一次給了你,你就一定會對她負責的,無論你多愛我,都會和我分手。可是,我不想失去你,我真的不想……」
慕東霆嘲諷的笑,手掌用力扳起她的下巴,「林初夏,這種事,你覺得你真的可以隱瞞一輩子嗎?難怪在國外那麼多年,你一直不肯讓我踫你,說什麼要等到新婚夜。你是不是以為,只要我們結了婚,木已成舟,即便我發現你在騙我,也拿你沒辦法了?林初夏,把我當傻子一樣的欺騙,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玩,很有成就感?」
「不,不是的,東霆,你听我解釋,我只是不想失去你……」林初夏哭的淚人一樣,蒼白干枯的雙手,緊緊的扯住慕東霆一片衣角,卻被他厭惡的推開。
「初夏,你既然那麼了解我,就應該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欺騙我,你說說,這筆賬,我們該怎麼算,嗯?」他的聲音溫潤而邪魅,而周身散發的冰冷氣場,卻讓林初夏不寒而栗。就因為了解,所以,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發怒的時候有多可怕。
可是,此時此刻,除了哭,林初夏無能為力。她的確是太天真了,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永遠不會被揭穿的謊言,這些年,她每天都活在心驚膽戰之中,害怕謊言會被戳破,害怕那個女孩會突然站出來,揭穿她的真面目。她活的很苦很累,她不過是卑微的想留在他身邊而已。
「東霆,我真的很抱歉,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東霆,求求你,站在我的立場上想一想好嗎?如果我說實話,你就再也不屬于我了。」
慕東霆冷笑著,笑她,也笑自己。「林初夏,我從來都沒有屬于過你。原來,從始至終,我們之間就什麼都沒有過。不錯,你很聰明,如果,你當時說實話,我不可能和你繼續,更不可能帶你一起出國。」
當時,慕家幾乎面臨了滅頂之災,他被母親逼著上了飛機。那時候,哪里還有談情說愛的心思。如果,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和林初夏發生過關系,身為男人,他會果斷的向她提出分手,因為,他不會連累一個無辜的女人和他在國外吃苦受罪。
可是,那時他一直以為那一晚的女孩是她,她既然是他的女人了,無論未來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他都不能拋棄她,所以,他才帶她一起出國。
「初夏,你說,這是
tang不是叫做人算不如天算?你編織了一個天大的謊言,可是,最終我還是沒有娶你。」慕東霆伸手推開她,如今,和她有任何的身體接觸,都會讓他覺得惡心。
「初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天雪嗎?不僅僅因為她是沈家的女孩。我娶她為妻,因為她簡單,純真。我看著她的時候,就能看透她的心,即便她偶爾的耍些小聰明,偶爾孩子氣的惡作劇,都讓人覺得可愛。本來,我一直以為,我也能看懂你,可是,現在我才發現,你的心思太深了,深的讓我覺得可怕。」
林初夏緊咬著唇片,咬的幾乎血肉模糊了,她不停的搖頭,淚珠從未停止過流淌。她感覺得到,慕東霆的心正在一點點的遠離,她垂死的掙扎著,只為了抓住最後一絲渺茫的希望。「東霆,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我會改的,我真的會改的。」
慕東霆卻冷哼著,搖了搖頭,「初夏,有些錯可以原諒,但有些錯是不能犯的,抱歉,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林初夏咆哮著,放聲痛哭,「為什麼我只錯了一次,你就再也不給我機會了?」
而相對于林初夏的歇斯底里,慕東霆表現的格外的平靜,「整整六年,兩千多個日日夜夜,你有那麼多的機會和我說實話,可是你沒有。初夏,謊言揭穿了,我們之間也走到盡頭了,雖然推遲了整整六年,但我覺得,這句話,還是應該說清楚的好……初夏,我們分手吧,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慕東霆說完,冰冷的站起來,轉身向病房外走去。
「不,我不要!」林初夏嘶喊了一聲,連滾帶爬的從病床上跳下來,從身後抱住他。「東霆,我不要失去你,求求你別走。」
慕東霆突然停住腳步,遲緩的回頭看著她,林初夏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只是,下一刻,他的話卻如同一桶冷水潑下來,瞬間將希望的火苗熄滅。
他居然問她,「那個女孩兒究竟是誰?六年前,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
「我,我不知道。」林初夏胡亂的搖頭。
慕東霆鳳眸微眯起,目光只盯著她的眼楮,只在她眼中看到一片茫然,看來,林初夏是真的不知道。
「算了,再見。」慕東霆說完,生硬的推開她,抬手推開了病房的門。
而林初夏卻像甩不掉的口香糖一樣,再次粘了上來,雙臂緊緊的纏在他的腰身,痛哭不止。「東霆,不要走,我不讓你走……」
慕東霆氣急敗壞的甩開了她的手,只是,他沒有想到,他剛推開她,林初夏身子一傾,直接倒在了他面前。
此時,病房的門開著,林若寒和醫生就站在門外,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慕東霆漆黑的鳳眸中同樣一閃而過驚愕的神色,下一刻,把林初夏從地上抱起,一邊把她放回病床上,一邊大喊著醫生。
醫生和護士都涌入病房,給林初夏做搶救,而慕東霆和林若寒被趕到了病房外的走廊上。
慕東霆站在長廊的一側,沉默的吸著煙,林若寒戰戰兢兢的站在他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想說什麼?」慕東霆吸完了一根煙,隨手把即將燃盡的煙蒂丟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內。
林若寒雙手交疊在身前,雙眸含淚,一張小臉和她姐姐有幾分相似,同樣的楚楚可憐。「我,我剛剛站在門外,听到你和姐姐吵得很洶。姐夫,姐姐雖然欺騙了你,可她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即便當初的那個人不是姐姐,但人是假的,你們這麼多年的感情卻是真的啊,在異國他鄉,姐姐陪伴了你這麼多年的情誼,比金子還要真。你就不能原諒姐姐這一次嗎?」
慕東霆看著她,神情冷然,不說原諒,也不說不原諒,只是極淡漠的反問了句,「你的話說完了嗎?」
「額?」林若寒微微一愣,半響後,才木訥的點了點頭。「說,說完了。」
慕東霆鳳眸低斂著,斂住了所有的情緒。他拿出皮夾,從里面取出一張金卡遞給了林若寒。「拿著吧。」
林若寒十分自然的伸出手,接過了那張金卡。慕東霆不是第一次給她錢,每一次她都坦然的接受,這一次當然也不例外。她只是隨口客套了一句,「謝謝姐夫,其實,我現在的工資待遇不錯,你不用給我太多錢的。」
「這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姐姐。」慕東霆冷漠的說道。
「什麼?」林若寒微微錯愕。
「我剛剛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我不可能原諒一個欺騙了我這麼多年的女人。何況,她並不是我的女人,我也沒有責任和義務繼續照顧她。這些錢,足夠買斷她在國外陪伴我多年的情意。」慕東霆說完,合起了皮夾,轉身便準備離開。他並不需要等林初夏醒來,因為,她的人生,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了。
而林若寒卻慌張的扯住他的手臂,可憐兮兮的問道,「姐夫,姐姐還沒有醒過來,你就這樣離開嗎?姐夫,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這麼狠心,真的打算對我們置之不理?」
慕東霆回頭看著她,微眯的鳳眸透出幾絲冷魅,「林若寒,那你給我一個可以說服我留下來的理由?從前我照顧你們姐妹,是因為初夏曾經是我的女人,而如今,謊言已經戳穿,我不覺得我有照顧你們的義務。」
「就算你們沒有,沒有那種關系,可你還是愛著姐姐的啊?你怎麼忍心……」林若寒哽咽著,淚珠子就要落下來了。
慕東霆沒有心情和她浪費時間,他略微不耐的甩開她的手,冷漠的說道,「也許曾經愛過吧,但現在,我愛的人,是我妻子。」
他決絕的轉身,高大的背影在林若寒的視線中漸行漸遠,最終完全消失。
而林若寒卻好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氣一樣,險些跌倒在地。手中緊緊的攥著那張金卡,卡的邊沿割著掌心柔女敕的肌膚,生生的疼著。
此時,病房的門被推開,醫生和護士從病房內走出來。
「醫生,我姐姐她怎麼樣了?」林若寒急切的詢問道。
「她已經醒過來了,但是如果繼續拒絕治療,她的病情會急劇惡化下去,你還是勸勸病人吧。」醫生交代完,便離開了。
林若寒走進病房時,林初夏虛弱的躺在病床上,卻睜著一雙空洞的大眼,見到若寒走進來,急忙詢問道,「東霆呢?」
林若寒緊咬著唇,哽咽了一聲後,眼淚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姐夫留下一張卡,之後就走了。」
她來到病床邊,將頭半靠在林初夏的手臂上,哭著問道,「姐姐,姐夫是不是再也不會回來了?他不要我們了。」
林初夏吃力的伸出手臂,輕輕的擦掉林若寒腮邊的淚,而她自己也沒比若寒好多少,臉上都是殘存的淚痕。「若寒,姐姐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先出去好不好?」
「嗯。」林若寒點頭,用手臂胡亂的擦干了眼淚,「我不吵你,你睡吧,我去買些吃的給你,等你醒來之後就可以吃了。」
林若寒說完,便起身離開了。
病房內瞬間寂靜,甚至顯得空空蕩蕩。死一般的沉寂,幾乎將她淹沒。
林初夏身體縮成一團,躲在雪.白的被子里,回憶一幕一幕,就像潮水一樣,幾乎將她淹沒。
在國外的那些日日夜夜,她與慕東霆相擁相伴,那是她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雖然,她一直活在忐忑不安之中。兩個人每次親熱的時候,他忘情的想要突破底線時,她都會不顧一切的推開他,拒絕他,因為,她害怕,害怕謊言被戳穿。其實,她是多麼的希望把自己交給他啊,她是那麼那麼的愛他,甚至超過了愛自己。可是,她不能,她也不敢。
她就是這樣,一直守著這個秘密,心驚膽戰的過日子。
直到,他們回國之後,她發生意外,被匪徒強爆,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她痛苦過,絕望過,卻也隱隱的慶幸著,因為,她再也不用想方設法的去隱瞞她還是處.女之身的事情,她再也不用害怕謊言被戳穿。
那時,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東霆會因此而嫌棄她。所以,她又哭又鬧,甚至想到了自盡,她以鮮血為代價,只為了讓慕東霆心軟,而他果然心軟了,他答應和她結婚,他承諾她一生一世,他說,他不介意,那並不是她的錯。即便,當時潘婉卿以死相逼,拒絕她進門,慕東霆也從來沒有動搖過。
那時候的林初夏覺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們一起去看房子,她每天忙著裝修,忙著籌備他們的婚禮,東霆是個很好的男人,無論任何事都遷就著她,她想要什麼,他都答應。別墅裝修沒有預算,婚禮的開銷沒有預算,她覺得太奢侈,他便笑著對她說︰傻瓜,男人掙錢就是給女人花的,你是我老婆,我養你天經地義。
那時林初夏覺得自己好像生活在天堂里一樣,可是,一張婚檢報告,直接把她從天堂推入了地獄中。她覺得,上天真是和她開了個玩笑,她感染了艾滋病,她不知道究竟該如何面對慕東霆,所以,她逃了,她逃了三年,顛沛流離了三年,受盡了世間冷暖,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她唯一的心願,就是可以死在慕東霆懷里,帶著他的愛,離開人世。
然而,上天偏偏再次捉弄了她,偏偏在她最依賴他的時候,讓他戳穿了謊言,也許,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
而與此同時,慕東霆已經回到了天雪的病房。
推開.房門,只見潘婉卿和沈曼清都在,沈曼清手里端著食盒,正在喂天雪喝燕窩。
「媽,你們來了。」慕東霆溫聲開口,隨手把外衣掛在了一旁的衣架上。
沈曼清的態度有些不冷不熱,甚至是懶得看慕東霆一眼,反倒是潘婉卿出聲責備了兒子幾句,「你昨天打電話給我時,不是還說天雪好好的嗎,怎麼又住進醫院里來了?」
「過來產檢,醫生說情況不穩定,就留在醫院觀察幾天。」慕東霆說謊的功力幾乎是無人能及的,一句話說的滴水不漏,讓人無可挑剔。
潘婉卿的目光下意識的瞥了眼沈曼清
,雖然她沒說什麼,但對慕東霆囚禁天雪一事,多少還是有些不滿的。
「東霆,我們今天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下,你公司的事情又多,照顧天雪總歸不方便,不如我把天雪接回老宅,反正我也閑來無事,正好可以照顧天雪。」
潘婉卿說完,慕東霆似乎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優雅的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目光不溫不火的從母親身上掃過。
「醫生說過,胎兒要多听听父親的聲音,對他的成長發育有好處,老宅距離市區太遠,我每天開車過去也不方便,如果您有心的話,就多過來看看天雪。我也擔心家里的月嫂和佣人,照顧的不貼心。」
他簡單的一句,又讓潘婉卿無從反駁。
沈曼清從始至終都沒說話,只是臨走之前,讓天雪多照顧身體。
潘婉卿拎起手提包,打算和沈曼清一起離開,卻被慕東霆叫住。「媽,我有些事情和你說。」
「什麼事情非要現在說不可?」潘婉卿也是一臉的疑惑。
母子二人站在空曠的走廊上,慕東霆一邊吸煙,一邊沉聲詢問道,「媽,你還記不記得,六年前,我畢業典禮的那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