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佳佳早早地把芭比女圭女圭拿在手里，以便在進門的第一時間孫女可以看到。
「寶貝兒，你看，這是什麼？」
葛*只是冷淡地掃上一眼就捉緊母親的手，看得出來，無論是來者還是來者手中的東西她都毫無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
「這里還有哦。」
後進來的柏志高也討好地搖了搖手中的托馬斯火車。
青妍不敢巴望女兒會歡呼雀躍，只要不再冷眼相對就已經要謝天謝地了，她微微收緊手吸引起對方的注意，再用眼神示意她盡快做出回應。
恰好，她也眼巴巴地看了過來。
對方眼內的渴求一覽無遺，青妍卻看不懂她到底想要懇求自己什麼。
「葛*，快謝謝爺爺女乃女乃。」
別說是開口道謝，只不過站起來象征性地給兩位老人請個座，女兒都緊緊巴住自己的整只手臂不放，臉上有著從來沒有過的冷漠。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她可能還在發脾氣。」
柏氏夫婦嘴上應沒關系，心里卻像是被秋雨澆了個透。
護士拿著一小包藥片進來，青妍道了謝，拿起最小的那粒準備放進女兒的嘴里，對方頭一撇，連她也似乎不想待見。
見孫女不肯吃藥，衛佳佳先急了。
她主動繞到另一側︰「乖，先把藥吃了，你想要多少個芭比女圭女圭女乃女乃都給你買。」
葛*絲毫不給面子地把頭又扭了回來，並且在對方討好地把芭比女圭女圭放在被子上時劇烈地扭動起身子，好像那是毒蛇猛獸似的。
「啪」的一聲，病房里三個大人都變了臉色。
青妍再也無法容忍，彎腰把東西撿起來直接塞進女兒手里，同時嗔怪著教育她︰「不可以這麼沒禮貌，女乃女乃給的東西——」
話沒說完，精美的芭比女圭女圭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一時間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快又都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見氣氛驟然緊張，衛佳佳顧不上剛才幾乎顏面掃地，趕緊打圓場著說︰「不要就不要吧，都怪我買的東西不合她心意，改天我先問清楚她想要什麼再給她買。」
青妍還想說點兒什麼，葛*卻搶先哭了出來。
女兒從來都沒有這麼失禮過，而且除了自己之外不跟任何人說話，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嚇得全身發抖，恨不能躲回自己的肚子里去。
她這是怎麼了？
「嘩啦啦——」
拿過手機看到上面顯示的陌生號碼，青妍緊張得當場咽了一口唾沫。
她剛想走到外面去接電話，右手卻被女兒一把撈住，整個上半身都靠過來纏住不放︰「媽咪，媽咪——」
鈴聲還在持續，她實在左右為難，最後不得不留了下來。
「小妍？」
當听到母親熟悉的嗓音，她整個人都放松了︰「媽，我就知道是你。」
端木若儀像是在做賊似的左顧右盼，明知道自己丈夫睡著了不可能會跟出來也還是忍不住感到緊張，這種感覺簡直跟當年背著父母偷偷跟他約會有得一拼。
「小妍，時間緊急，先說說你那邊的情況。」
母女倆搞得像地下黨接頭似的神神秘秘，柏氏夫婦互相對視了一眼，滿臉不解。
青妍三言兩語就把葛*的情況大概說了一遍，總之就是避重就輕，報喜不報憂，電話那頭也不疑有它，只是關心地叮囑了幾句。
「媽，爸他怎麼樣了？」
一說到自家老頭子，端木若儀就忍不住開始發愁。
自從女兒一意孤意回了中國，他就把她和柏家人一起列入拒絕來往名單，而且也不準妻子跟她聯系，總之就是一個正在鬧別扭的老小孩。
「他啊，還是老樣子，手機早就關機了，我只能到外面給你電話。對了，我昨天見到茱莉了，把你們父女倆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以後你要是有什麼急事就打電話到她那兒，她會來轉告我的。」
茱莉的家在另外一個鎮上，離青妍家還有四十分鐘的車程。
如果要請她幫忙不僅不方便，而且自從上次「借」費奧娜假扮葛*失敗後兩人就只見過一、兩次面，說起來也是自己薄情寡義，只有在需要的時候才會想起她這個好朋友。
可是除了父母和她們一家，自己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依靠了。
這個認識讓青妍有落淚的沖動。
「喂，小妍，你還在听嗎？」
「媽，我在听，我在听。」
端木若儀敏感地注意到女兒的鼻音，不用說，肯定是又有感而發了，她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決定盡快結束通話，免得勾起女兒的傷心事。
「你先陪葛*好好養病，我們這邊不用擔心。還有，跟柏家的關系不要搞得太僵，做不成親人也不要成為仇人，總之你要好好的，我跟你爸都在等你回來。」
剛放下電話，護士就在門外叫人，說醫生有找。
不用猜，肯定是醫生想跟家屬討論葛*的病情。
坐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冷板凳，柏氏夫婦正愁沒有機會避開這種從來都沒有過的尷尬，眼下這個良機怎麼也不肯錯過，青妍見女兒還在粘自己，也就由他們去了。
等病房又恢復了安靜，葛*果真出奇的乖巧，吃了藥很快就沉沉睡去。
「你來了？正好，有個情況要跟他們講一下。」
青妍拉開一把椅子在醫生的斜對面坐下，哪怕听到這樣的話她也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緊張，最近的遭遇讓她越來越麻木不仁，連心都是硬的。
眾叛親離，命懸一線，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嚴重的？
她算是看透了，這人世間除了生和死，哪一樁不是小事！
「病人的身體已經康復，隨時都可以出院，但是據我們的觀察，她可能會留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陰影，回去後記得要多多留意。」
「你這是什麼意思？」
語速太快，因此听起來有點兒像在質問人，衛佳佳連忙整了整臉色，盡量表現得平和一些。
好在醫生對此見怪不怪，依舊耐心地解釋著︰「我是說病人至今還沒有人這次發病的陰影當中走出來，經過這幾天的觀察，除了母親，她幾乎不讓任何人踫，跟別人的交流也接近為零，這種情況是極其不正常的。」
對此，柏氏夫婦深有體會。
青妍同樣也在回想，女兒這幾天明顯變得膽小，有時候脾氣又大得驚人，還動不動就哭，更加讓她覺得無法接受的是，葛*竟然開始口吃。
明明是十來個字的句子，她偏偏要分成兩三段來說，有時候甚至還說不完整。
「你是指她說話有點兒結巴嗎？」
這是青妍能夠總結出來最異常，同時也是最明顯的變化，希望只是暫時的。
經過略一思索，醫生還是決定坦承相告︰「她可能不僅僅是結巴這麼簡單，從她目前的表現來看，我們懷疑她應該是患上了輕微的交流障礙。」
這下子連柏志高也不淡定了︰「交流障礙？」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自閉。」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細碎的異響，不大一會兒，只見柏元泰一臉嚴肅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繼續受排斥的分割線∼∼∼∼∼∼
一個月後。
已經是秋天了，青妍還穿著T恤和熱褲在廚房里煲湯，她把勺子靠近舌尖嘗了嘗，咸了。
哪怕已經是第無數次親自下廚，對食物，乃至調味料的掌控也還是不得其所，沒辦法，誰叫她在過去的二十八年里做飯記錄是零呢。
看來女兒被富養也不見得完全是好事。
「哇——」
一听到熟悉的哭聲，青妍就像是軍人听到了沖鋒號角一樣奔向二樓。
這套位于市中心的二層復式公寓是柏家人買下來的，原因很簡單︰由于葛*死活不肯再回柏家，他們不得不豪擲千金為母女二人另置一處安身之地，希望她們可以長期住下來，直到葛*徹底好起來為止。
剛剛來到房間門口，葛*已經從里面出來了，見到母親竟也不用哄，眼淚說停就停。
「葛*——」
身後傳來柏元泰略為緊張的聲音，母女倆同時望向樓梯，不一會兒，他的身影果然出現在那里。
按照他柏大少爺的邏輯，只要是他的地盤，除了女衛生間以外，其它地方都得百分百暢行無阻，因此這所公寓的鑰匙他也有一套，方便他什麼時候想來就來。
當然，他並不經常來——因為葛*不歡迎。
「怎麼了？是不是又找不到媽咪啦？」
哪怕在女兒那兒吃癟受挫的次數多得磬竹難書，好吧，他承認用磬竹難書這個成語來形容次數多是有點兒怪怪的，但仍然阻止不了他小強般——誰來告訴他，「小強」是不是又用錯了，頑強的送虐行為。
葛*躲在母親的身後，只露出兩只烏溜溜的大眼楮在警惕地提防著他。
「乖，別怕，看爸爸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
吸取了上次父母帶玩具來討好失敗的教訓，柏元泰這次決定用吃的來收買人心。
青妍不敢置信地看著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抱出一個外帶全家桶，臉上的笑容比肯爺爺還要燦爛幾分。
「怎麼樣？想吃嗎？」
她還沒有來得及提醒，僅僅說了一個「你」字就被葛*用力拖回了房間，再「砰」的一聲把門甩上並且落了鎖。
柏元泰模了模自己高蜓的鼻梁，好險好險……
他遲疑著低頭嗅了兩下，香噴噴的沒錯，就這玩意兒，自己還拉不下臉去排隊，還是叫保鏢幫忙買的呢。
連炸雞都看不上，不愧是他柏家帝國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