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 第001章 壯士

作者 ︰ 莊不二

七月,蒲昌海(羅布泊)北岸,赤河(孔雀河)口。

李再興輕提韁繩,特勒驃收住了腳步,打著噴鼻,甩了甩尾巴,有一絲興奮。

一出玉門關,聞著西北干燥而凜冽的風,它就像是回到了熟悉的故鄉,精神抖擻。要李再興不時的敲打敲打,它才能安份一些。它雖然出身高貴,但是離開戰場太久了,有一些好習慣已經遺忘,需要李再興時時提醒。

一匹真正的戰馬,正如一個真正的戰士,不論面對什麼樣的環境,都要保持冷靜,不會被外界因素干擾情緒。只有如此,才不會誤判,才不會犯錯。

干熱的風吹過岸邊的幾株胡揚樹,吹得金黃色的樹葉沙沙作響。

李再興向遠處看了一眼,對愛爾麥迪使了個眼色。愛爾麥迪會意,手一指遠處,輕踢馬月復,先奔了出去。李再興隨即也一抖馬韁,向另一個方向馳去。他們遠遠的分開,繞了一個圈,像是突然興起賽馬一般。不過,奔出三百多步之後,他們忽然折了回來,從兩個方向向胡楊樹奔去。

與此同時,愛爾麥迪抽出了掛在馬鞭上的龍槍,雙手端槍,腳尖半點馬鐙,虛坐在馬鞍上,身體微微前傾,竟是持槍沖殺的架勢。更讓人驚訝的是她面色陰冷,殺氣騰騰,仿佛看到了生死仇敵。

李再興沒有取槍,他挽起一張漆弓,搭上了一枝雕翎,引弓待發。

這張漆弓可不是普通的弓。這是名將王忠嗣的遺物,是太子通過李泌轉送給李再興的。這張弓弓力達一百五十斤,射程兩百步。李再興學了南霽雲的箭術,這幾個月來無日不練,不敢說像南霽雲一樣百步穿楊,但是一路走來,犧牲在他箭下的小動物也不在少數。百步左右,十射九中,如果射人,可以說是百發百中。

之所以有這樣的成就,與他其實的武藝基礎分不開,更與南霽雲的點撥分不開,那當然更與他的勤學苦練分不開。任何一件事,就怕認真。只要認真了,方法又對了,就可以做到別人難以企及的成就。

這就是李再興的座右銘。

見愛爾麥迪持槍沖鋒,李再興挽弓欲射,同行的裴玄慶、張萬等人大惑不解。他們互相看了看,不假思索的拔出了腰間的橫刀,做好了應變的措施,將杜甫、阿段主僕及輜重護在身後。與李再興同行了一個多月,他們知道李再興不會輕易的如此警戒。

愛爾麥迪馬到樹下,一聲嬌喝,龍槍刺出。

一個人影從樹上一躍而下,背靠樹干,舉起了雙手,大聲的喊了一句什麼。

「靠!」裴玄慶罵了一句,「白孝德?」

張萬也吃了一驚︰「這貨居然跟到這兒來了?」

身為保護李林甫的七個白衣人之一,在李林甫、楊洄先後被殺之後,白孝德就成了逃犯。李再興出長安的時候,他曾經出現過一次,和李再興遠遠的照了一面就走了。裴玄慶等人一直以為他也是回安西,只是踫巧同行,卻沒想到他一直跟在後面。

裴玄慶看看四周,暗自抹了一把冷汗,這里可不是關內,很多地方寸草不生,要想隱匿形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個胡人居然一路追蹤至此,不愧是安西軍中的勇士。如果不是李再興和愛爾麥迪警惕,只有他們的話,他們可能早就毀在了白孝德的手中。

愛爾麥迪勒住了馬,繞著白孝德轉著圈,槍頭卻一直指著白孝德的胸膛,顫顫悠悠。白孝德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愛爾麥迪誤會,一槍捅他個透心涼。

李再興輕催戰馬,走了過來,打量著白孝德,輕笑了一聲︰「膝蓋疼不疼?」

白孝德臉色大變,遲疑了片刻,黯然道︰「疼!」

「看來你很刻苦。」李再興給愛爾麥迪遞了一個眼色,愛爾麥迪收回槍,向後退了兩步,保持警戒。李再興收起弓箭,沉吟片刻,道︰「看在你也是一個勇士的份上,給你一個選擇,我告訴你解救的法子,你就此離開,不要再跟著我,白白送了性命。」

白孝德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些。他跟了李再興一路,一直以為李再興沒有發現他。一路上,李再興和愛爾麥迪習武,他就在遠處看著,偷偷的學,想練好武藝再來找李再興報仇。不料練了半個多月之後,他就發現了問題,他的兩個膝蓋莫名其妙的腫了起來,越來越疼,漸漸有不能走路的趨勢。

這可把他嚇壞了,他以為是得了什麼怪病,或者是因為偷藝而遭到了報應。現在听李再興這麼一說,他才知道是偷習李再興武藝的原因。

「你早就知道?」

「我當然知道。」李再興嘴角一挑︰「我還給你蓋過兩次被子。你睡覺不太老實啊。」

白孝德頓時臊得滿臉通紅,他訕訕的說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各為其主罷了,我們之間又沒什麼深仇大恨。」李再興淡淡的說道︰「你保護李林甫是奉命行事,我殺李林甫、楊洄,也是形勢所迫。如今事了,又何必再殺得你死我活?」他臉一沉︰「不過,如果你不知進退,還要跟著我,就別怪我翻臉了。」

白孝德想了想,抬起頭,看著李再興︰「那我能跟著你嗎?」

「跟著我干什麼?」

「向你學槍,將來堂堂正正的擊敗你。」

李再興笑了起來,聳了聳肩︰「奉勸你一句吧,你根本沒機會,不用費這個心思了。」

「我想試一試。」白孝德堅持道。

「那你說說,我有什麼好處?」李再興伏在馬鞍上,戲謔的打量著白孝德。

「我從安西軍中來,對安西很熟悉。」白孝德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嘴唇,又道︰「我通曉多種胡語,熟悉安西的地形,精通潛伏之道……」說到這里,他忽然想起了被李再興幾次撲到身前卻不知的事,不免有些尷尬。

好在李再興沒有再說,爽快的點了點頭︰「好,我收下你了。」

「真的?」白孝德喜出望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李再興點點頭,將馬韁扔了過去︰「既然要做我的隨從,就從現在開始吧。」

「好。」白孝德二話不說,接住了韁繩,牽著特勒驃,向裴玄慶等人走去。

見此情景,裴玄慶等人哭笑不得。將這樣一個危險人物留在身邊,李再興就不怕他反噬?面對裴玄慶等人擔憂的目光,李再興擺擺手,示意自有分寸。裴玄慶等人不好再說,只是警惕的看著白孝德。

「準備扎營吧。」李再興說道︰「二十二郎,騰一匹馬出來,他的膝蓋受傷了,不能再走。要不然他的腿就廢了。等到了前面的軍屯,再買一匹馬給他代步。」

裴玄慶不解,卻也沒有多問,爽快的應了。吩咐了一聲,兩個游俠兒騎著馬出去收拾生火的干柴,兩個去周邊打探情況,看看有沒有情況。李再興奔赴安西建功,裴玄慶奉虢國夫人之命隨行,張萬等十來個游俠兒也想跟著到安西踫踫運氣。

李再興讓白孝德坐下,解開綁腿,卷起了褲子。當他看到那兩個腫得發亮的膝蓋時,不由得有些驚訝。他看了白孝德一眼︰「看來你非常想殺我啊。」

白孝德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愛爾麥迪︰「被她殺死的那個人,是我的同胞兄長。」

李再興理解的點了點頭,讓愛爾麥迪拿來藥膏,親手抹在白孝德的膝蓋上。一邊抹一邊說道︰「要報仇,沖我來,你要是敢傷她一根毫毛,就是追到天崖海角,我也會殺了你。」

藥膏一踫到皮膚,白孝德就感覺到一絲涼意,火辣辣的膝蓋頓時舒服了許多。他一邊點頭答應,一邊說道︰「為什麼我的膝蓋會疼?是不是你故意給我下套?」

「我教的沒錯,問題是你練得太猛了。」李再興平靜的說道︰「根基未牢,筋骨未實,再加上你只得其形,未得其實,力道全在膝蓋上,當然要受傷。」

「正確的練法應該是怎樣?」

李再興頓了頓,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打量著白孝德︰「我教她練習的時候,你有沒有注意我的手經常放在她什麼地方?」

白孝德仔細回想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在腰?」

「在腰與臀。」李再興笑笑︰「腰臀筋厚,耐得住磨,膝蓋筋薄,不能用力過猛。」

白孝德一拍腦門,懊喪不已︰「原來關竅在這里,我還以為……」

愛爾麥迪紅了臉,咄了一口︰「不想死就閉嘴!」

白孝德連忙打住。李再興抹完了藥,將藥盒塞進白孝德的手中,眨眨眼楮︰「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白孝德思索片刻,抬起頭,嚴肅的看著李再興︰「你應該知道,中丞能有今天,固然是他自己的本事掙來的。可如果不是李相,他也不可能到此高位。你到安西來,他肯定不會笑臉相迎,少不得要給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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