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一
這是,李恩凱初來乍到時候的事——
洛陽,刑部大牢,刑場。
哪怕在陽光之下,這里仍然陰氣森森,也說不清是不是人的心理作用。
燦爛的金色陽光下,卻反襯出了這里的灰色,更顯得死寂、沉肅、陰郁,令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大聲喘氣,平添了一份低沉壓抑的可怖。
北邊的牆壁上,碩大的狴犴紋章居高臨下,冷厲的俯視著眼下的斷罪之地,就如同過去千百年一樣。
背對著那輪巨大的狴犴圖樣,李尤撫模著手中的這把手槍,指月復模揣著防滑紋路,拂過冰冷的金屬槍管……
李尤今天來此,是為了殺人。
倒不是因為什麼仇恨,而僅僅只是為了殺殺人、見見血而已。
畢竟李尤以後的道路,必是一條伴隨著殺伐的血路,掠奪著其他人類——跟自己一樣的存在——的生命,李尤必須適應,也必須覺悟——
所以,李尤來到了這里。
「……王提點,你說,奪人性命,是個什麼感覺?」輕輕的,李尤開口問道。
詢問的人,是這刑場監提點,姓王。這位王提點在這處刑場干了三十多年,已經見過不知多少人命了。
「回稟院正大人,」這位王提點原本立身李尤背後,此時踏前一步,躬身埋首,給出了他自己的答案,「卑職剛剛干這行時,執行死刑,心中惶惶……不過日子久了,見得多了,也就麻木了。到了現在,已經沒甚感覺了。」
「沒有感覺了嗎?倒也正常……」
于是,兩人再無話語,靜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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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遠處傳來了一些凌亂的聲音,有哭泣、有斥責、有腳步……
一個白色囚衣、頭蒙黑套、手縛背後的罪犯,正低聲噎泣,被兩位獄卒推推搡搡而來。
到了李尤面前,一個獄卒忽地用力一推,那罪犯便向前一跌,跪倒在地——跪在了一個小土坑的前面。
李尤上前一步,他的目光落在了這個罪犯的後腦部,尋找著後腦勺的中央位置,耳听著他的哽咽啜泣。
「別怕,」李尤仍舊輕聲言語,仿若耳畔呢喃,「你是犯什麼事了?」
「……殺、殺人……」他猶豫了一會,才答道。
「為何殺人?」
「復仇!」簡單的兩個字,看來是不想細說。
「大仇得報了?」
「……是的。」
「悔恨嗎?」
「不……」他搖了搖頭,「只是怕死……」
「沒有悔恨便好。」李尤說著,慢慢舉起了手槍。「一路走好!」
「——謝謝。」
「呯——!」
槍響,血綻,人倒地。
李尤持槍靜立,過了半響,才長呼口氣,道︰「也沒什麼意思嘛……」
背後,狴犴仍舊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俯視著這一切。這里仍是那樣的寂靜、肅穆、而又冰冷。
——未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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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二
這是,風漸起時期的事情——
今年31歲的查爾斯••不列顛,是神聖不列顛帝國的一位皇子,眾多的順位繼承人之一,也就是眾多的皇位競爭者之一——或者說,是眾多的替代者之一。
「怎麼樣?」
眼見查爾斯走來,一位清秀到男女莫辯的童子,從躺椅上探出身,開口發問,語氣直截了當。
「就記憶方面而言,毫無破綻……」正直壯年,旺盛如獅子一般的查爾斯,很是不怒自威,但在這個清秀童子面前,卻是保持著溫情的禮儀,「……哥哥。」
「因為那是「意志」方面的問題……」似乎是起了興趣,查爾斯的哥哥,擁有著超自然力量的人類,一襲鉑金流彩長發,如若清秀童子的•,若感興趣道,「與‘記憶’無關,而是對于人格的改寫,令那刺客的思考回路固定化、機械化、程式化,只知道想要刺殺我等,一切只因‘指令’而行事……那已經不是人類了,而是披著人皮的機器人。這種人格,理論上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再怎麼嚴格的死士訓練,也做不到這種完全機械化、程式化的人格塑造。所以,這只能是人為的對于人格的扭曲改寫,而不是外在的人格培訓……但問題是,那個刺客我已經檢查過了,沒有問題的……」
「或者說——」查爾斯接口道,「不是a的問題……」
•沉默了一下,「查爾斯,你知道的,這個世界上沒有秘密,因為一切都在‘神’的注視之下的……」
「人所見者,神所見;人所聞者,神所聞;人所知者,神所知……」•說道。
「人不見者,神見之;人不聞者,神聞之;人不知者,神知之……」查爾斯再次接口。
「這件事不急,慢慢查吧……」
說完後,兩人都陷入到了沉默。
片刻後,•忽然說道,「大皇子‘意外’死亡……查爾斯,我們需要加快行動了。」
查爾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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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三
這是,一個挖坑和坑人的故事——
「……都準備好了嗎?」
荒野間,一個聲音從耳麥中傳出,直接傳入了甲-233的耳道中,沒有絲毫外泄。
甲-233,是中華聯邦職方司的直指繡衣使者,列位甲字級,其之能耐可見一斑。
這一次,他奉命行事,前往非洲執行任務,目的是破壞一次對于南非的礦業開發。
「甲-233,一切準備完畢!」
說著,他轉頭看向了自己身後的那一台重型箱式卡車——那是一台在中通用的、很普遍也很普通的特爾比得比983式重型牽引卡車頭及其配套的加長型貨箱,被中華聯邦秘密改造,用以搭載「區域地質力學構造固有諧振頻率共振振幅遞增器」,這是一種地殼構造武器,不過甲-233個人倒是更喜歡稱之為地震器。
——不過甲-233對于這種長頭卡車的藍底紅焰涂裝頗感微詞︰這太顯眼了!雖說很酷就是了……
任何物質,都有其固有的振蕩頻率,如果與這種振蕩頻率保持一致,那麼就會導致很小的周期振動便可產生很大的振動。
一個物理系統在特定頻率下,相比其他頻率以更大的振幅做振動,這種情形就是共振、諧振,在聲學中就是共鳴。
而地球,毫無疑問,也是物質構成的,也有著它自身的固有頻率。
利用特斯拉效應——一種非線性效應,輸入和輸出不成正比,小輸入強輸出的超級傳輸效應——利用三台「區域地質力學構造固有諧振頻率共振振幅遞增器」圈起一個三角範圍,在這一範圍內,甄別地質的物質構造與力學構造,尋找到最關鍵的固有頻率,然後加以外部(地震器)的影響持續不斷的進行振蕩能輸入,在這片區域內形成駐波,並最終令這駐波集合,誘導出人工地震……
三台經過改造的特爾比得比983式重型卡車打開了車盤下的暗窗,加長型貨箱內部搭載的「區域地質力學構造固有諧振頻率共振振幅遞增器」伸展出了機械振蕩能傳導裝置——一根看起來黑又硬的大棒子——插入了預先打鑽好的地下井之中,開始了地質駐波的疊加與增幅作業(這一過程被稱為是「駐波喂食」)……
六天後,疊加到極值的地質力學駐波,引發了一場大地震,顛覆並埋葬了這片區域里的一切……
也由此,最終誘發了四大投資銀行之一的恩曼雷投資銀行的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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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四
這是,老天子的故事——
已經躺在這里……多久了呢?
十幾年了啊……
床上的老者,在沉重而又無力的呼吸中,恍惚著想到。
寬敞柔軟的床榻上,老者沐浴著陽光,逐漸朽爛。
老者,是天子,是中華聯邦的天子,卻只能困步于床榻之上。
——因為,沒人需要他起來。
老天子想要自嘲的笑了笑,但連臉皮都早已無力牽動,雖有自嘲的笑意,卻無自嘲的笑容。
「想要起來嗎?」
忽然,一個輕輕的、仿若耳語一般的詢問,炸響在老天子的耳畔。
老天子猛地睜開了眼皮,看見了立身于床沿邊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青蔥歲月的痕跡還沒有從他臉龐上完全消退,身高體長,略為消瘦,穿著一件漆黑的西式風衣,戴著墨鏡,正瞧著自己而笑——那是一種很清淺的笑容,一點都不深刻。
「你是……誰?」
「臣李尤……」他開了口,語氣很是輕柔,輕柔到了飄渺,「中華聯邦9527絕密工程項目總監。」
「你……是、誰?」
「臣目前的目的只有一個︰興我中華!」
「……你是誰?」
「臣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持中華聯邦,所以需要一個大義……」
「你、是誰?」
「而在中國,最大的大義,莫過于天子、莫過于皇上、莫過于陛下了……」
「你是誰?」
老天子用盡了所有的氣力,發出了最大的聲息,與最大的疑問。
仿佛是被這份固執打動了,他的笑容深刻了許多。
「我是——」他頓了頓,「未來的中華聯邦丞相!」
他那飄渺的聲音,傳入了老天子的耳朵。
也是必將成為神的男人!
他那宏大的意志,響徹了老天子的腦海。
他笑眯眯的、彬彬有禮的,看著老天子。
但是他的眼神,虛無縹緲、目無天下,不曾裝下過什麼。
一個念頭,一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念頭,不可遏止的跳到了老天子的心頭,如若撞鐘一般轟然不可隱蔽的大聲對他疾呼︰
——你在面對偉大的存在,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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