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鴻圖出身道格拉斯家的精英營,本身極有能力。作為孟檀音最得力的下屬之一,他從不會質疑她的決定,只淡淡問道︰「那歐洲這邊?」
「交給蘇凱旋。」孟檀音微一沉吟,淡淡道。她這些年在歐洲悶頭發財,時不時撈些偏門,攢下的基業也不少。手底下得用的人也頗為幾個,蕭鴻圖跟蘇凱旋正是她的左膀右臂。
「明白。」蕭鴻圖毫不猶豫地應道,「工作交接需要花些時間,我們大概會在後天出發。」
「嗯。」孟檀音沒有事先通知,對蕭鴻圖而言,這個決定確實是倉促了點,她頓了頓,體貼道,「臨海這邊事情並不著急,你不用那麼趕。」
蕭鴻圖聞言唇角微微一勾,孟檀音看著冷心無情,其實十分重情重義,對下屬也十分用心。
「老板已經成功報仇了嗎?」兩年前孟檀音只身回國報家門大仇,以她的能力,即便是存著貓戲耗子的心思,這會兒也該成了。
「報了八成,有點小遺憾。」孟檀音微微笑道。孟家滅門,祁家是罪魁禍首,至于奉命下毒手的人,誰會責怪傷人的刀呢?
「恭喜老板。」凡事太盡則緣必早盡,有一點遺憾,並不是壞事。
蕭鴻圖看著孟檀音還沒卸下妝容的臉,冷靜的眸中蘊著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復雜與隱秘的愛慕︰「老板現在的身份是?」
「在家是宋家養女,在外是大學本科在讀。」孟檀音一手托腮,一手絞著頰邊那縷卷發玩,「你們到臨海那天我可能正在上課。」
蕭鴻圖知道孟檀音從小接受精英教育,並沒有在學校呆過,這新身份對她而言想必十分新奇,自然不會去攪她的興致︰「老板正事要緊。」
孟檀音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就切了視頻通話。她已經打听過,孟家滅門之後,老宅子不是沒被人打過主意,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凶宅之名不脛而走,直到如今仍保持著十幾年的樣子。
召蕭鴻圖來臨海,是因為她不想這麼快就走到明面上去︰一來在校念書對她而言確實新奇,二來宋家也養了夷光這麼多年,她不能隨隨便便就斷了這情分,而有些事得有人處理。
晏歲寒說出那段血淋淋的過往之後就沒再開口,陸長征也被她的決絕震住,一路上無話。
這事壓在晏歲寒心中很久了,今日說了出來,心頭那盤桓不去的血氣倒像是散了,也可能是真的累了,渾身綿軟地回到別墅,泡澡之後頂著濕漉漉的頭發沉沉睡去。
晏歲寒的臉色在卸妝之後顯得十分蒼白,眼下有著明顯的青黑色,先前陸長征擔心她總睡不著對身體不好,現在她睡著了,陸長征的心也沒放下去,他有種感覺︰這一次,他留不住她了。
陸長征坐在床邊,拿著吹風機小心地給她吹頭發。
晏歲寒側躺著,臉向著床里,因為什麼都不在意了,所以顯得全無防備。
陸長征看著她,在這寂靜的夜里,心緒突然被無法抑制的痛悔緊緊纏繞——傷害已經鑄成,補償也于事無補。
顧鼎臣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半了,二弟三弟都不在家,小妹阿寶去宋家參加宴會了,家中一片冷清。
家里的廚師胖叔給他熱了飯菜,他隨意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這幾天顧鼎臣都在明里暗里施壓,促成祁家涉案人員早日審判。孟檀音在醫院門口被劫的監控他早就調了出來,當天下午城外廢棄倉庫的爆炸,以及倉庫外停著的那輛在監控里出現的面包車,都證實了他的猜想︰祁家人劫了她,沒有向他索取任何好處就直接撕了票。
顧鼎臣心里是有孟檀音的,當時酒後說錯話導致兩人之間出現隔閡,他心里就後悔了。扳倒祁家之後,孟檀音要離開,他也沒有阻攔,他們之間需要一點時間跟空間。
卻沒想到,那一次便是永別。
悔不當初。
今天他照例在公司加班,只有讓自己不停的忙,才不會隨時隨地地想起孟檀音。
孟知古送顧嘉寶回來,猶豫了一下,自孟檀音去後第一次踏進了顧家大門。看一眼顧鼎臣,他心中就是一嘆——顧鼎臣比前陣子瞧著瘦多了,神情間亦是黯然,身周是揮之不去的疲憊與頹然。
顧嘉寶這還是一周以來,第一次見到不那麼行色匆匆的顧鼎臣,又見他的臉色實在不好看,想著他先前跟孟檀音一直是甜甜蜜蜜的,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翻了臉,他心里肯定也很難受。
顧嘉寶喜歡孟檀音,卻也心疼顧鼎臣,小跑著過去坐在他身邊,軟軟的小手握住他的,眼楮直直地看著他︰「大哥,我今天見到了孟姐姐。你要振作起來,把孟姐姐再追回來,她要是不理你,你就多哄哄她。」
「孟……」顧鼎臣聞言一震,手上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是檀音?」
「嗯!」顧嘉寶吸了口氣,顧鼎臣立刻松了手。顧嘉寶用力點點頭,揚起一抹喜悅的笑,「就是她!」
顧鼎臣騰地一下站起身,卻沒動,雙手緊握成拳,看向孟知古問,繃著臉神情緊張地問道︰「是她?」
「只是臉長得像。」孟知古搖搖頭︰「你知道,宋家今晚的宴會是為了推出他家的養女,夷光小姐就在臨海上大學,還住在宋家大宅,我不認為檀音能一身化二。一邊幫著你對付祁家,一邊在宋家如魚得水。」
話雖是如此,顧鼎臣仍像是看到了希望,眼楮驟然亮了起來。送走孟知古,顧鼎臣躺在床上又想起跟孟檀音是如何的合拍如何的甜蜜,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
幽寂的古堡中,一個身穿復古宮廷裝的男子正靜靜地欣賞著掛在牆上的一副壁畫。
畫中是一名男子,年輕,英俊,眼珠湛藍,眼神睥睨,五官如同雕刻,面上帶笑,邪肆而囂狂。
良久,男子幽幽一嘆︰「格雷•道格拉斯的早逝,真是人類的一大損失。」
「子爵閣下,」有人行了一禮,恭敬地稟道,「片桐月的右眼已經徹底失明了。」
「她的右眼,便是當年那顆靈犀之眼吧?」子爵挑眉,「這說明什麼呢?」
那人靜靜道︰「真正的靈犀之眼,已經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