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解石師傅倒是淡定著,抬眼看向神色不動的孟檀音,目光中帶著詢問的意味。
孟檀音臉上沒有絲毫的失望,只是微微頷首,示意他繼續——這麼大塊的原石,第一刀切不出什麼實在是太正常了。
第一塊原石出種太容易,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完全不具備賭石應有的刺激感。這第二塊原石一刀沒切出什麼來,懂行的反而振奮起來,目不轉楮地看著解石師傅下第二刀。
氣氛變了,顧嘉寶也跟著進展起來,伸出微微出汗的小手去拉孟檀音。
孟檀音沖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安撫般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季連城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不擔心?」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孟檀音微微一笑,「賭石就是這回事兒。再怎麼樣,今天都虧不了。」就連買原石的錢都不是從自己兜里掏的,何況第一塊所得已經物超所值。
解石師傅凝神靜氣地下了第二刀,當他看到切開的斷面呈現的那一點光澤時,呼吸就是一頓。
顧嘉寶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見他這樣立刻皺眉問道︰「怎麼了?」
「是紫羅蘭啊……」周老板站得近看得清楚,石胎與表皮的顏色大不相同且毫無雜質,他熾烈的目光黏在斷面上,語落仿佛嘆息,「冰種,飄花。」
「什麼?!」周老板話音才落,大廳中已經有人驚叫出聲,再看向孟檀音的目光中去掉了羨慕,只剩下嫉妒恨了。
冰種紫羅蘭本就價值奇高不遜于帝王綠,又因為出種少近年來已是有價無市,若是那飄花分布均勻毫無雜質,這一筆賭石的價格絕對遠高于第一塊。
「這小姑娘究竟是什麼來頭?竟能有這樣的眼光!」
「嘖嘖,這樣的運氣,只有當年于老先生能與之匹敵啊。」
「于老先生當年可沒有賭過一百萬以上的原石!雖然也是開出好種一夜暴富,卻也沒隨便就開出帝王綠跟飄花紫羅蘭!」
「後生可畏啊。那兩塊原石擺在那里,咱們也不是沒有意動過,愣是下不了決心買下來。這點兒膽魄都沒有,還玩兒什麼賭石?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
「呵,說得就跟人小姑娘不買,你也不缺那點兒膽魄,就能爽快掏錢買下來似的。」
說到底還是囊中羞澀,幾百萬仍不出沒準兒就打了水漂。玩兒賭石的,也不是誰都有傾家蕩產也要孤注一擲的勇氣。尤其是于四海之後再無于四海,運氣這回事兒誰也說不準。
這回出的種價值更高,卻沒人再問孟檀音願不願意出售了,就算她願意,這大廳里能買得起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季連城略抬了抬下巴,淡淡問道︰「夷光,對這個你怎麼打算?」
「先帶回去吧。這一時半會兒的,想做成什麼也沒個主意。」孟檀音輕輕擰眉,小聲應道。宋家宴會上晏歲寒送她的那條紫羅蘭項鏈原是孟家的舊藏,雖說回到她的手中也算是完璧歸趙,但她到底是欠了晏歲寒一個人情。
晏歲寒那句心疼說得半真半假,這回既然得了上等的材料,就給晏歲寒做個小玩意兒算是補償吧。
孟檀音打定主意,便轉向周老板道︰「這兩塊玉石我都要帶走。」
「沒問題。」周老板點頭應道,石緣開出了極品好種,他作為老板自然是高興的,「這一塊完全切好還需要一些時間,幾位不如去樓上稍坐?」
「不必麻煩了,我們就在這大廳里轉轉看看好了。」孟檀音擺擺手,淡淡道。
顧嘉寶笑眯眯接道︰「說不定啊,咱們還能看中別的石頭。」
楊知夏听了這話,悠悠一笑,心道這丫頭可真會拉仇恨,沒看到周圍的人看著咱們那眼神都不對了嗎?給別人留條財路啊。
「既然孟小姐這麼說了,那就這麼著。您幾位隨意看著,我去拿個盒子裝玉。」周老板笑著道,「這盒子就算是我送給孟小姐的,希望日後孟小姐能常來常往。」
孟檀音悠然笑道︰「周老板真是太客氣了。」
周老板笑著擺擺手,往樓上去了。
解石師傅則拿著紫羅蘭原石去仔細切擦磨,一刀切很快,這個過程卻需要花些功夫。
孟檀音幾人都不缺這點耐心,若無其事地在大廳里兜兜轉轉,挑揀著看原石。這里頭還有幾樣好料,孟檀音卻沒有再下手購買——靈犀之眼確實便利,但凡事得有個度,這樣才能細水長流。
大廳里的人神色各異地分散開來,目光卻游走在孟檀音身上,只要她在哪塊原石前停留的時間略長,待她走開就會有人上來將那原石仔細觀察,頗有些心動的模樣。
但凡沾了賭字的,都有蹭運氣的說法,孟檀音並不在意旁人的打量。然而,這些目光降低了她的警覺性,以至于變故突生,她才會顯得錯愕。
他們一行四人是季連城跟顧嘉寶在兩頭,楊知夏跟孟檀音在中間——楊知夏算是幾個人里頭對賭石最在行的了,雖說她說的也不是完全對。
顧嘉寶在邊上,被人重重拉了一把就扣在了懷中。她年紀小力氣弱,變故又來得突然,一下子就陷入了完全的被動。
那人強勁有力地胳膊勒住顧嘉寶縴弱的脖子,一把美術用的折疊刀抵在她頸間的大動脈處。
孟檀音臉上的錯愕已經快速地斂去,壓抑在心底的殺性卻晃悠悠地浮了上來︰這樣場景發生在自己眼前,可真是新鮮吶。
那人惡狠狠地盯著孟檀音,充血的眼中泛著憤怒與癲狂,他冷然笑道︰「你,搶了我的東西。」
顧嘉寶可能是呼吸不暢,也可能是嚇到了,臉色慘白中泛著青,呆呆地看著孟檀音沒有任何反應。
「你的東西?」孟檀音目中蘊著冷火,唇角卻輕輕揚起,一字一頓道。周老板分明說那兩塊原石並沒有被人預定,他是打開門做生意,石緣的攤子也不小,他不可能會為了八百萬就壞了石緣的聲譽。
孟檀音說話的聲音依舊輕柔,但敏銳如季連城,第六感強悍如楊知夏,都察覺到了她壓抑的怒氣跟殺意。
周老板還在樓上,那人逼退了幾個想要靠近的人,大廳的人便暫時停下來等孟檀音的反應。
孟檀音並不等那人答話,只溫柔地笑道︰「不管你想要的是什麼,我都不會給你。」
「混賬!」那人聞言勃然大怒,握住折疊刀的手緊了緊,「你不怕我殺了這小丫頭?」說罷,他像是示威般握著折疊刀在顧嘉寶臉頰上比了比。
顧嘉寶看一眼孟檀音,慢慢合上眼楮,卻沒有求救。
楊知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你別沖動!先把刀放下,有話好好說。」
那人握著折疊刀的手臂伸直,指向楊知夏︰「站著別動,否則——」
「呵,」孟檀音輕笑一聲,眸色一暗,隨即左手一揚。
楊知夏只見到一樣黑乎乎的東西從眼前飛過,直奔那人執刀的手腕繞了一圈又返回來,緊接著就听到一聲驚呼,她顧不得那黑乎乎的東西,就見那人的手腕噴出一道血泉,再握不住刀。
就在這時,孟檀音動了。她一步跨到兩人跟前,一手叼住那人手上的手腕,一手成掌狠狠切在那人的腋下,那人悶哼一聲月兌了力,自然挾不住顧嘉寶了。
孟檀音一腳將他踹到在地,收手的時候在軟到的顧嘉寶背上輕輕依托,將她往楊知夏身邊一推,而後她冷冷地看向倒地那人,倏爾一笑。
孟檀音蹲去,單手扣住那人的脖子,慢慢地將他提起來。
大廳里的人都覺得自己听到了一陣讓人牙酸的細微碎骨聲,再看向那面上淺淺含笑的女子,心中一涼︰那只素白的手仿佛死神之鐮,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呵,」孟檀音微笑,寂靜的大廳里響起她充斥著冷冽殺意的聲音,「當著我的面,動我的妹子。這位兄台,你膽子很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