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
在震驚世界的邪神事件之後三個月,古塔嶺。
原本好不容易歸于平靜安詳的小鎮再度被人潮擠滿,因為莫索克成為了邪神之地,所謂的移民計劃自然泡湯,而雖然德利瑪公國的高層事後發現了這場未能成功的陰謀,但是為了不讓人民察覺自身管理上的漏洞與失誤,這件事最終便被嚴密地封鎖了下去。
當然,事後肯定開展了一系列的嚴查行動,同時教會的人員也開始布置一系列的神術措施,以防再次被人滲透進來興風作浪。
老伊恩酒館,夜晚。
推開木門,索瑪爾看眼里面洶涌的人群,忍不住皺起眉頭,但還是伸手擠出了一條道路,來到吧台前,他敲敲桌面,「伊恩,金烈酒。」
滿頭大汗的老伊恩嘴里答應了一聲,卻只是自顧自地先將幾個木杯倒滿各式酒水,擺在托盤上以方便侍應端給客人,然後又給幾名等待了半天的客人加上酒。
做完這一切,他才有空看眼索瑪爾,替他倒酒的同時,忍不住抱怨︰「這樣的情況到底還要到什麼時候?」
索瑪爾接過木杯,打趣地笑著︰「你可是我見過第一個天天抱怨顧客太多的老板。」
又在替客戶加酒的伊恩吹著花白的胡子,「見鬼,我的酒窖馬上就要空了,而且這些好多都是窮鬼,專點最便宜的麥酒或是霍姆酒,昨天還有個家伙想讓我再進些更便宜的飲料,老天,我已經半個月沒睡夠覺了!」
「嘿,這可是你第三次這麼說了,但到今天為止,你還是沒有開始販賣白水。」喝口酒,索瑪爾不以為意,至于對方後面的話,他倒是深以為然,畢竟這些難民們背井離鄉了這麼久,手頭拮據是件不可避免的事情。
看著郁悶不已的老友,他忽然壓低了聲音,「好吧,別著急了,前線已經拿回了梅斯沃爾,河道走廊的三城六鎮都安全了,很快,就會開始分批安排他們回去重建家園。」
「是嗎?太好了,至高三神庇佑!」听到這個消息,伊恩首先給自己灌了大半杯的麥酒,但他馬上又想到個大問題︰「對了,那些強盜還在四處擄掠嗎?」
表情一滯,索瑪爾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畢竟在自己國家的領土上卻奈何不了一群強盜,實在是公職人員的恥辱,但是略知內情的他又深深明白,這個事情估計很難解決。
在平民口里傳言的盜賊其實是從那邪神山脈下來的惡魔,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瘋,在那周圍一帶不斷地抓人,而且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一概不挑,甚至不但活人,就連死人都要。
天知道它們挖開墓穴,帶走尸體究竟是為了什麼?
而且它們的實力還很強,據說還有一支精銳的騎士團,來去如風,加上其中強者濟濟,普通的地方守備衛隊根本就沒辦法與之抗衡,偏偏公國的高層似乎對其視而不見般,就連教會也是無動于衷。
綜合起來,地方上也就只能無奈地任其出入了。
「唉,今年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古怪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嘆息一聲,老伊恩又喝下杯麥酒。
莫索克,徹底被冰霜覆蓋的城市里,卻出奇地有著別樣地生機。
天空中,無數灰白色的半透明身影不住地來回漂浮飛舞。
地面上,還有許多膚色青紫的人們忙忙碌碌地著,他們有的在指揮大群只有人形的生物拆毀已經倒塌大半的房屋,有的則在指揮那些生物搬運石塊,還有的湊在一起討論著什麼。
原本的貧民區已經被徹底拆除,現在正聳立起幾座高大的建築,頂端那粗壯的煙囪里,陣陣黑煙涌出,隨著寒風飄散開來。
城市最高處,被重新修復的黝黑要塞中,夏東身體端坐在精心雕琢的王座之上,眼神空洞,表情漠然,彷佛一尊存在了無數歲月的石質雕像。
在胸口的心髒處,剔透神秘的晶體內,他的意識或者說靈魂,正無奈地看著面前的束縛,那彷佛冰棺般阻擋著自己的厚實水晶。
自從三個多月前開始,他便被關在了里面,任是想盡了一切辦法,就是不能離開分毫,也不能夠干涉自己身體的任何行動。
而那似乎只剩下本能,又或者是被不知名存在控制的身體,便一直這麼坐在大廳里發呆,除了偶爾轉換出各種邪惡生物外。
所謂的轉化是件十分讓他深惡痛絕的事情,雖然夏東已經目睹了許多次,但每一次都只會更加厭惡,可惜,現在的他卻無力阻止。
他只能無奈地看著自己身體將那名信仰堅定的女牧師轉換成如今的模樣,一名以傳播主人榮光為追求的邪神祭祀,即使她侍奉的是自己,夏東仍然要這麼說,如今的她太過邪惡。
但這還只是個開始,第二位犧牲者是英勇正義的女騎士弗洛拉,這位曾經擁抱光明的神殿騎士團長如今是自己的忠心下屬,以散播死亡為己任的又一位血腥存在。
還有那些神殿騎士,現在都已經是死神騎士,或者說是亡靈騎士。
最讓他不可接受的還是針對那些無辜平民的行為,可憐的他們都被自己身體轉化成了怪物,就是現在死亡國度的臣民之一,被稱為不死者的生物。
將一個活人生生地扭曲成亡靈生物,這是多麼殘酷惡毒的手段?
更過分的是,半個月前,由于莉緹雅富有創造力的建議,現在他的身體又開始著手將那十萬亡靈塞入殘破的尸體,從而創造出各種慘不忍睹的活尸。
老實說,現在是夏東不能動彈,假如他能夠重新控制身體,他最先要做的就是親手把這些畸形造物徹底銷毀,這太刷新底限了有木有?
只可惜,目前為止,這個想法還是個奢求而已。
「我的主人,您的僕人向您匯報此行的成果!」高亢尖銳的女聲里摻雜著抑制不住的愉悅,就這麼在空曠的大廳內回蕩開來,穿著一身黝黑色鎧甲的弗洛拉恭敬地走進要塞。
滿頭的披肩白發,慘白如紙的臉色,精致但卻時刻透露出嗜血沖動的五官,配上那套恐怖猙獰的骷髏護肩,以及厚重護甲上隨處可見的,如同獠牙般的倒刺,她的形象已經與夏東初見時判若兩人。
眼前的她,再也不是那位充滿了正義憐憫與高貴的騎士,而是一位隨時準備散播痛苦,並以此為樂的死亡行者。
夏東的身體不發一言,無動于衷,後者卻不以為意地走到近前單膝跪下,虔誠行禮。
「我的主人,這次屬下帶回了六百多枉死的靈魂,還有四百多位活人,將近兩千具可用的身體,我們的國度又將增加更多的子民。」說到枉死的靈魂時,她的舌尖忍不住在嘴角輕輕舌忝舐,似乎很是興奮。「我們的國度將會不斷壯大,終有一日,您的死亡陰影將籠罩整個世界。」
與沒有反應的身體不同,夏東的意志卻在水晶里頹然坐倒,又死了這麼多?
這些罪孽,自己將來真得能還清嗎?亞伯拉罕牧師,我這樣的人,真得還有救嗎?還值得原諒嗎?如果父母華薇他們知道……
听到回報,他的身體沒有動作,一直跪趴在腳下的莉緹雅卻抬起頭,蠟白的臉上帶有不虞之色,淒厲如同哭嚎的聲音響起︰「活人才這麼少,你是不是又放縱殺戮了?」
這名如今的死神祭祀,身穿純黑如墨的長袍,邊角處配以如血的花紋,原本聖潔的五官配上邪惡的氣質,給人說不出的妖艷之感。
「主人的榮光需要鮮血證明,唯有死亡才能讓世人敬畏。」弗洛拉抬起下巴,不屑地看著對方,在她心里,這個恨不得天天趴在主人腳邊獻媚的女人完全是個廢物。
莉緹雅的聲音更尖,猶如女妖般刺耳,「蠢貨,主人需要更多的臣民,需要更多的軍隊,這樣才能控制整個大陸,而不是困在這座小小的城堡里,你難道沒發現自己每次的收獲越來越少嗎?那些廢物正在孤立我們,隔絕我們!而你這個只知道殺戮的白痴還在肆意地浪費資源!」
如血般殷紅的能量出現,環繞在弗洛拉的周圍,她的臉上滿是憤怒,「主人不需要這些廢物,我們是死亡的化身,那些不肯侍奉主人的統統該死!而且,他們的尸體和靈魂一樣可以成為主人的奴隸。」
「你這個白痴,你知道活尸比不死者相差多少嗎?活尸只是一群沒有大腦的白痴,就像你一樣,不死者的創造力才是我們所需要的,你想帶著一群白痴去開戰嗎?沒有不死者,你的軍隊哪來武器,哪來鎧甲,我們如何將這個世界改造成主人的地上天國!」
更大聲音地咆哮回去,莉緹雅的手上同樣凝聚出深沉地黑色能量。
面對兩名下屬的爭執,夏東的身體卻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坐著,但顯然兩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所以盡管火藥味十足,但始終沒有真正的動手。
晶體內,夏東的意志正在嘆息,嘆息自己造的孽,這兩個被轉化後的女人現在都是神經病,一個想著把全世界的生物轉化成自己的臣民,然後侍奉自己,另一個天天想著殺光所有活物,將世界變成永恆的死亡之所。
「肅靜!這里是神聖之地,你們兩個白痴都給我滾出去,不準再打攪主人!」出聲打斷兩女的是渾身冰霜鎧甲的辛西婭,自從上次戰斗之後,她就徹底愛上了這身打扮,于是便終日保持著。
相對兩人,她是唯一沒有心智扭曲,邪惡墮落的存在,因此,對于兩女的做法很是不滿,只是苦于夏東的不聞不問,讓她有些不好插手,但卻是從來都對她們沒有任何好臉色。
在她心里,無比地懷念著那個喜歡吃燒烤三齒兔,會和她聊天,內心里存在善良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