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三日未來我的憐香居了。
蓮溪憑窗而坐,心不在焉地翻閱著藥書《唐本草》,眼前卻總是浮現李從珂挺拔偉岸的身影。
他說,他若離開,就不再來了。
他真的不再來了……
輕風吹亂了書頁,蓮溪垂眸,不經意瞥見一句︰相思子,圓而紅,生嶺南,又名紅豆。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枝。
願君多采擷,
此物最相思。」
藥書亦解人意?怎會在此時讓我看到「相思子」。
相思,我有什麼資格想他?
他是位尊權貴的皇子,我只是卑賤如草的qinglou女子,天壤之別的身份,我一廂情願的單相思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想什麼那麼出神?」
花媽媽扭著柳腰,揮舞著絹帕走了進來,臉上濃妝艷抹,高高梳起的雲髻插著大紅的牡丹,身後跟著兩個虎背熊腰的壯士。
蓮溪面色緋紅,忙起身一福,羞澀道︰「媽媽您來了。」
殿下既已離去,媽媽便會要我繼續歌舞賣藝,不知道只賣藝不賣身的底線還能維持多久。
兩個壯士忽地抱拳行禮,聲如洪鐘道︰「高威高武奉命前來保護姑娘周全!」
蓮溪吃了一驚,瞪大雙眼,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你們……是何人?奉誰之命?」
看她莫名其妙的樣子,花媽媽呵呵直笑,「喲,你還不知道吧?」
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遞給她,「這個交由你自己處理,你現在是自由身了。」
蓮溪定楮一看︰我的賣身契?
越發驚奇。
「四皇子殿下今日已替你贖身了,這兩位壯士是他派來專門保護你的!」
花媽媽拍著她的粉頰,極盡奉承道︰「瞧你多好的福氣,就快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媽媽我都艷羨!」
殿下?他來了?
听到李從珂為自己贖身,蓮溪欣喜若狂,雙眸放光,望向門外找尋他的身影,卻空無一人。
「殿下已經走了,他行色匆匆,說是要去體察民情。」
執起蓮溪的玉手,輕撫她的雪白葇夷,花媽媽笑成一朵燦爛的花。
「乖女兒,殿下吩咐讓你暫居暢歡閣,待他回來另有安置。這里就是你的家,媽媽會好生照顧你,需要什麼盡管開口!」
她心里暗自盤算︰伺候好這個大美人,日後若能嫁與皇子,榮華富貴自會忘不了我。
蓮溪心情瞬間跌落谷底,神色沮喪,目光黯淡下來。
讓我留在暢歡閣?原來,我連讓殿下娶回去收房做妾的資格都沒有。
花媽媽自顧自的絮叨,蓮溪望著窗外,後花園的蓮花依然開得嬌艷。
微風吹過,幾片蓮花瓣飄落入水,隨波逐流。
蓮溪握住衣襟,心如刀絞︰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若他對我無意,為何替我贖身?若對我有情,卻為何不讓我許身于他?
「殿下……可有留話給我?」蓮溪問道。
花媽媽的眼楮骨碌一轉,想了想,「殿下讓我轉告你……多珍重。」
僅此而已?
蓮溪又一陣悲哀,嘆了口氣。
李從珂這一走,十天半月杳無音信。
不盡的思念,仿佛一只未解纜的小船,在蓮溪的心中憂傷地劃動。
這天,天氣晴好,繁華熱鬧的洛陽街道,行人穿梭往來,熙熙攘攘。
嬌小的蓮溪走在路上,後邊緊隨著兩個彪形壯漢,引得路人好奇地觀望。
空氣中飄來淡淡藥草香,轉眼到了洛陽城最有名氣的藥鋪——濟世堂。
她想購置一些藥材。
「走開走開,我是不會跟你出城去看病的!」
未進門就看到藥鋪掌櫃正不耐煩地打發一個男子。
「郎中,我家主人受傷了,傷得很重,求求您去看看吧!」
男子聲音極為焦灼,從背影看,他體格健碩,手里握著一把劍,應是個習武之人。
「你沒看到這里還有很多病人等著嗎?我怎麼抽得開身跟你到城外去?要不讓你家主人進城來,我給他看看。」
「我家主人傷在腿上,無法走動!」
「那沒辦法了,你到別處去找郎中吧,別在這妨礙我看病!」掌櫃一邊搖手一邊將男子推出門外。
「身為郎中豈能見死不救?!」男子突然拔劍大喝,怒目圓睜道︰「若再推辭,我就殺了你!」
寒光閃閃的利劍架在脖子上,掌櫃嚇得魂飛魄散,腿直發抖,「好漢有話好說。」
病人們見狀,驚惶失措,藥鋪里頓時亂成一團。
「壯士莫沖動。」
蓮溪連忙上前勸阻,「既然濟世堂掌櫃抽不開身,可否讓我去看看你家主人的傷勢?」
男子猛然回頭,高威高武驚呼︰「尹暉!你怎麼在這里?不是和殿下在一起嗎?」
尹暉也愣了︰「高威高武,怎麼是你們?」
蓮溪心頭一緊︰他說的主人難道是殿下?殿下受傷了?
「好漢饒命啊好漢饒命啊」藥鋪掌櫃已面如土色,冷汗直冒,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尹暉狠狠瞪了他一眼,訕訕地收回劍。
掌櫃哆哆嗦嗦爬起來,手忙腳亂地關上了藥鋪大門。
「真沒人性!」尹暉重重一腳踹在門上,「我尋遍京城所有的藥鋪,都沒有一個郎中願隨我到城外為殿下療傷」
他真的受傷了!
蓮溪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櫻唇微張,腦子一片空白,好不容易緩過神來。
「殿下如何受的傷?」她問道,整顆心象被火燒灼一樣。
他不是去體察民情嗎?
「你是何人?!」尹暉質問,「憑什麼要告訴你?!」
高威高武卻在一旁催促他︰「你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尹暉警惕的環顧四周,不情願地應道︰「我們中了叛軍的埋伏,殿下中了一道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