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珂全身一震,笑容瞬時僵在了唇邊,目光變得凝滯,深沉,仿若遠方的海洋,深不可測。
「你忘了嗎?我們洞房花燭夜之時,並不曾飲過合巹酒。」
合巹合巹,手臂交錯,同飲一巹,從此夫妻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她說過,當兩個人真正兩情相悅之時,她便會與他共飲合巹酒。
傲冰的臉上流露出如夢似幻的光彩,洋溢著自信與期待,澄澈晶瑩的杏目,宛似兩顆夏夜天空中閃閃發亮的明星。
她,在期待一個答案。
李從珂只覺得傲冰的目光,異常專注凝神,有一股犀利逼人的氣勢,窺探他的心底深處,令他無法逃月兌,無法遁形。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無序,銳眸中閃耀出欲語還休的心思。
周圍如入無人境地,唯有李從珂與傲冰四目相觸,靜默相對。
「從珂,你不願意?」
他竟如此無動于衷,決絕抗拒!
傲冰神采奕奕的眼神黯淡下去,眸中漸漸升起絲絲難言的哀怨。
那杯酒,她依舊緊緊握在手里,懸在半空中,滿滿的酒液,一滴都未灑出來。
「傲冰,我」
李從珂只覺得喉間干澀難耐,艱難的咽了咽。
「娘娘,參湯已經好了。」
一道鶯啼宛轉的聲音,劃破了尷尬僵滯的氣氛。
幻玉輕輕巧巧地走了進來,手中端著的青瓷湯盅,正蒸騰著裊裊的熱氣。
「盛上來吧。」傲冰低沉著聲音吩咐,頭也不回,眼楮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李從珂,敏銳凌厲,仿佛要望穿看透他的心。
參湯……
好似晴天霹靂當頭一擊,又好似讓人從頭到雙足潑了一盆涼水,李從珂頓時覺得渾身麻木,毛發著了魔一樣地冰冷地直立起來。
他的臉色陡然變得青白,頃刻又漲得極度的緋紅。
那**,就是參湯,那一碗飄著淺淺淡淡異味的參湯,才使得他與傲冰
「娘娘為陛下親手制的這道參湯,手藝可是極好吶!」
眼見著幻玉端著參湯,由遠及近地走了過來,擱上了桌,李從珂的劍眉擰成了結,眸光中含著欲訴不能訴的嫌惡。
茫然不知所措的腦子像一張白紙,迷蒙恍惚間,那盅參湯徐徐升起的飄渺霧氣,竟似乎幻變出無數個面目猙獰的妖魔鬼怪,張牙舞爪地朝著他飛撲過來。
李從珂一陣驚悸,猛地站起來,鼻翼急促地煽動,全身緊張得像一塊石頭,心沉墜得似灌滿了冷鉛。
「從珂,你怎麼了?」傲冰舉頭望著他,訝異于他的神色剎那間的變化。
猶如在夢中被驚醒,李從珂的目光緩緩從遙遠的地方模索回來。
他用舌尖抵住牙齒的顫抖,艱澀地說道︰「傲冰,我……我,回宣政殿批閱奏折!」
「你尚未進晚膳!」
他怔了一下,繼而短促地呼了一口氣,「我不餓!」
語畢,大手甩開袖袍,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含冰殿。
「從珂——」
傲冰喚他,淒楚的呼喚,卻喚不回那道明黃色的身影,絕然地消失在無邊無際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