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偌大的太液池已完全凍結成冰,遙遙望去,宛如一塊巨大的光滑透明的冰稜鏡。
太液池的中心,林立著一座座冰雕,形狀各異,晶瑩剔透,泛出冰晶獨有的光芒,仿若人間仙境。
宮人們亦圍攏過來觀賞,人群中響起驚嘆聲、嘖嘖贊嘆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這些冰雕,是我吩咐宮里的能工巧匠,用太液池的堅冰打造而成!」李從珂輕輕摟著蓮溪的柔肩,「花銷並不大,可還如你的心意?」
「太美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蓮溪的笑靨嫵媚如花,水眸中欣喜異常,如此驚喜之禮,閃耀得她的心已一片瑩亮。
李從珂洋洋自得,又揮手喚道︰「來人!」
數十名太監出現在太液池邊,身後牽拉著一張張長五尺、寬三尺的木制拖床,床底瓖嵌鐵條,其上已安置舒適的座椅。
「朕曾閱讀詩句‘琉璃新結御河冰,一片光明鏡面菱。西苑雪晴來往便,胡床穩坐快雲騰’。」
李從珂面對親貴大臣們,喜不自禁,「朕十分好奇詩中的意境!今日,朕就攜後妃,與諸位愛卿坐冰床、賞冰雕!」
經他一說,眾人均心馳神往,躍躍欲試。
傲冰的心中涌動著興奮,俏然道︰「冰床的名字,我只在詩書上見過,以為只是訛傳罷了,不想世間真有此物!」
「那麼今日,我們就好好享受享受,冰床的陶然之樂!」李從珂話音甫落,便扶著蓮溪柔若無骨的身子,緩步邁上了一張冰床。
他的體貼,細致入微,生怕蓮溪會有半點閃失,卻似乎渾然忘了緊隨其後的傲冰。
傲冰的眉心跳了跳,臉上掠過一絲不自在,但很快又平靜如常,若無其事地依著李從珂的身側坐下。
兩名太監,一前一後分立冰床兩頭,仿若撐船一般,手持撐桿,往冰面上一戳,冰床便在冰上滑行起來,馳行如飛。
風兒迎面吹拂,飄過耳際、鬢邊,眾人感到心曠神怡,目爽氣順。
冰床靈活地在堆銀砌玉、巧奪天工的冰雕之間穿梭,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歡聲喝彩盈滿雙耳。
李從珂轉頭笑問︰「蓮溪,此情此景,可有熟悉的感覺?」
蓮溪巧笑倩兮,美目流盼︰冰制的房屋,冰制的樓閣亭台,冰制的橋
它們雖然通體純淨無色,卻仍可依稀辨認,那是仿造潞王府而制。
潞王府,她與三郎的潞王府,被一場大火燒毀的潞王府
這身臨其境,熟悉的感覺,又怎能忘懷?
蓮溪的眼眸不由地濕潤了,升騰起層層的水霧。
她的心里自然是欣喜的,但更讓她欣喜的,是李從珂真正的用心良苦。
然而,傲冰在身旁,她的欣喜之情便也悄然無聲的隱匿了幾分保留。
不能肆無忌憚地流露出內心的喜悅,不得不顧慮傲冰的感受。
蓮溪平復下心緒,斂住了眼中泫然的淚意,恬靜溫婉地笑道︰「你只說想些新奇之物為我慶賀生辰,不想你竟讓我大為吃驚。」
說話間,目光悄悄望向另一側的傲冰,她的臉龐淡然平靜如水,眼里卻分明蘊著落寞失意。
李從珂爽朗大笑,絲毫沒有察覺,溫暖的大手從袖袍下輕輕握住了蓮溪的手。
「這尊冰雕像,神似妹妹。」傲冰凝眸,直盯著一座冰雕。
蓮溪心頭一緊,沒錯,這座冰雕像就是仿造潞王府的那尊玉雕像,那尊新婚之夜李從珂贈予她的玉雕像!
仿造她在蓮葉上起舞的姿態,裙袂翩翩。
李從珂仰首望去,月兌口而出︰「哦,那是」
「姐姐,你的生辰是何時?」蓮溪連忙轉了話題。
「我?」傲冰訝異地看看她,「我生在夏季!」
炎炎夏日,一如她火熱的個性。
「到時候,我們也要好好為姐姐慶賀生辰!」蓮溪意味深遠地看了看李從珂。
李從珂心下一沉,蹙眉審視著她,眸光深邃,只淡淡地回應︰「那是自然」
傲冰的心兒微微一顫,目光依舊停留在冰雕上,情不自禁地感嘆︰
「工匠們將原本沒有生命的冰塊,用手中的釘鑿,精雕細刻成為栩栩如生的人像,他們可真了不起!」
從珂對蓮溪的情意,就是這樣無所顧忌地傾瀉出來,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沒有絲毫的雕工修飾,一切都是從心里流出來,熔化了冬日的寒意和清冷。
「妹妹」傲冰扭轉頭,垂下眼睫,聲音低沉。
似是對蓮溪傾吐,又仿佛說與李從珂听到。
「我真羨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