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片隨風飛舞的天竺花田間奔跑,拔下頭上的竹簪,任憑長發揚起在風里,快樂的、自由的。
突然想起連西,那位怪異的友人。
「北饒,我們為什麼非要待在這個逼仄的空間?」山頂上,是觸手可及的星光,看似近,又那麼遠。
「那你還想待在哪里?一句說爛的話,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短發讓人感到清爽,發梢跳動著心中的灑月兌和不羈。
「只是每次抬頭望著頭頂寂寥的蒼穹,那份神秘便會在不知不覺吸引著我,讓我不得不把視線從腳下的疆土中抽離。」我扭頭看著他,首先,我必須要承認,連西是個迷人的男人,與深遠的星光一樣難以捉模,我永遠無法觸及他腦中的世界。
但我喜歡他所描繪的宇宙,讓我的靈魂和思想一起逃離。
「連西,我們可以發現一切可能,比如與我們平行的空間,抑或是超出銀河系所存在的另一個星球,但只能發現,你如何到達?」目光觸及到山下的城市燈火,那里有一盞燈屬于我的父親。
這個時刻,他應該在家中點火做飯,我慌忙停止自己的想象,那是多麼蒼老無依的場景。
「我知道我無法到達。」他聳聳肩,卻並不傷懷,向後躺在草地上,雙手交叉墊在腦後,眼前除了浩瀚的星河,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東西。
「繼續。」他的話題通常需要我來充當轉折詞。
「北饒,你能想象另一個你嗎?」
「不能,我連自己都無法想象。」這是實話,我曾經所想象過的美好生活都破碎成一潭悲傷,生活真是處處給我們驚喜。
「你這樣說讓我無法繼續話題。」連西坐起身,腦後的發沾了一縷泛黃雜草。
我忍著笑,說道︰「如果沒有我,你這些話難道會爛在肚子里?」
他扭過頭,「不會。」
我倒不知道他還會跟誰交流,他言辭懇切的否定讓我一時慌了,心突然墜空,我一直以為,連西是我唯一的朋友,卻理所當然的以為,我是他唯一的友人。
風輕輕刮過我的腳踝,微涼。
「只是沒有你,我只能說給自己听。」
很多人會把他當成瘋子,或者是說書的趣人,我不會,縱使我經常打趣他,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世界,亦真亦假,我尊重他。
我看向他,笑容絢爛,「另一個你難道也如此瘋魔?」
「不知道,他只是與我有著相同的容顏,卻做著不同的事情,那里也有遠山、有河流,雲霧繚繞,或者品茶听琴,又或者耍賴斗架。」
「空間是無限的,這樣說,會有無數個你。」
「有時我會想他們。」
「可他們並不知道,如果能聯系到,豈不亂套?」我站起身,坐的有些腰痛。
「你會想嗎?」他問我。
「只有在你跟我說這些的時候,腦子里才會有這樣的畫面,我的思維只能停留在祖母悖論的階段,時光可以倒退到以後,我是個無法跳出過去的人。」我總設法忘記母親的死,可每一次試圖忘記,都是一次刻意的加深。
矛盾無處不在。
「北饒,想想那片異域,是跟現在全然不一樣的世界。」
我看著他,目光幽深,「不一樣嗎?悲哀在每個縫隙中上演,我無法想象你所說的異域,我還有父親。」
我背著畫板到處游蕩,可父親的面孔如影隨形。
連西不一樣,他自小無父無母,他是個真正自由的人,形跟心的自由。
天竺的紅晃著我的眼,我抬起頭望著天上飄渺的雲,「連西,我正與另一個自己,在看美麗的花海。」